作者:时三十
甄好也对此事十分上心,平日里裴慎在家时,也会问他关于此事的进展。
裴慎却是开始翻起了书。
“怀州这儿地势本来就不缺水,只不过是今年雨水少,应当也到不了大旱的程度,我倒是听说,中部元洲等地,反倒是雨下的特别多。”裴慎说:“水调不过来,只能从怀州别的地方来找新的河道了。”
甄好好奇:“这也能找到?”
“先前在源州时,我可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怀州比源州更南,若是我猜的没错,这儿应当是有几条地下河的。”
见他胸有成竹,甄好也就放下了心。
正如裴慎说的,怀州并不缺水,可水位下降的快,哪怕是如今不缺,百姓们也未雨绸缪,已经在担心了。
怀州的百姓自发有了动作,连平日里打水都变得小心了些,若是有谁胡乱浪费了水,反而还要遭受其他人的谴责。
前一个知府是不作为的,相比起其他地方,怀州的百姓们十分团结,有自发拿起武器抵抗敌人在先,现在还主动分出了人手,帮着管理水井的使用,还给裴慎省了不少工夫。
因着天气炎热,就连甄好的粥蓬,如今也不施粥了,改成了馒头,每人每天只能领一个,但是分量足,换成小一点的孩子,一个就能顶一天。
一边指挥谢琅打仗,一边又安心地翻书寻找关于地下河的事情,裴慎在衙门里坐了好些日子,忽然有一日,有人急匆匆跑进衙门里。
“裴大人!大事不好了!”
“城里头的水井里不知道被谁下了药,城里头不少人都中了毒!”来人慌慌张张地道:“您快去看看吧!”
裴慎心中一惊。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怀州的百姓们都已经闹了起来。
百姓们平日里的吃喝都仰仗着城中的水井,当大部分人都出现了奇怪的症状时,很快便有人排查出了原因。
中毒的百姓大多住在附近的地方,被下毒的是其中一口水井,中毒之后,先是腹痛难忍,而后手臂上会出现一根红线,全城的大夫都看过之后,才总算是找出了是中了什么毒。
是关外的一种毒药,中毒之后,手臂的红线则代表着剩下的日子,之后红线会越来越短,等红线消失时,此人便会一命呜呼。
中毒的百姓们惊慌不已,一时乱做了一团。
等裴慎赶到时,百姓之中已经怨声连天。
“关外的毒,那肯定是那些外族人干的!”
“可如今哪个外族人能进到这里来?城门守得那么严实,进进出出都要被盘查一遍,现在都开战了,更不可能会让外族人进来了!”
“不是外族,难道还是出了内贼?!”
怀州百姓们互相看看,他们向来团结,谁也不愿意怀疑身边人。
等裴慎赶到时,众人可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们不信任这个新来的知府,也不相信他能做什么,如今有人中了毒,怀州的百姓们看着那些外来的人,更是看谁都像是凶手。
裴慎一赶到那儿,得到的便是所有百姓敌视的目光。
第156章
对于这种情况, 裴慎早有预料。
他初到怀州, 本就不抱有什么怀州百姓能够立刻信任他的希望,怀州的百姓们排外, 他一个外地来的官员,想要获得怀州百姓们的信任很难。最初对怀州百姓们的那番话,他也是故意那么说的。
怀州城的存亡,怀州百姓也同样关心,他那样说,也只是想让怀州的百姓放心,不用怀疑他,至于之后信任的问题, 以后慢慢来也不迟,信任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堆起来的。
别的不提,在外族开始进攻之后, 怀州城上下同心协力抵御外族的攻击,在怀州待了那么久,裴慎也一直在干实事, 他的所作所为,怀州百姓都看在眼里, 近日里对待他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
可偏偏出乎裴慎意料的, 出现了这种事情。
饶是他早有准备,可如今看到百姓们满脸的不信任,也不禁心头一紧。
裴慎眉头蹙起,却也没有多在意, 而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井水里下毒!”
“大夫来看过了没有?大夫怎么说?解药找到了没有?有多少人中毒了?”
城中的大夫都来了,可所有大夫努力过后,只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毒。就连这毒药,也是某位大夫灵光一闪,想起在某本医书上看过,连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裴慎眉头紧皱,对着怀州百姓们满脸的紧张与愤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令全城的大夫都抓紧时间去寻找解药,然后又让人把这口被下了毒的井封起来,避免让其他人误喝了里面的井水,等做完之后,对着那些中毒了的百姓,却也有些不知所措。
“手臂上的红线消失时,此人就会身亡,那等红线消失这段时间,大约是要多久?”
想起从某本医书上看过这种毒药的大夫回想了一下,琢磨说:“大约是要一个月。”
“一个月?!”
那些中毒了的百姓纷纷变了脸色:“那我们就剩一个月可以活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找到了解药,解了毒,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那解药呢?去哪里找解药?”有人愤愤道:“这毒是外族人下的,他们巴不得我们死,怎么可能会给我们解药。”
“再说了,被下毒的是井水,谁知道其他的井里头是不是也被下了毒,我们连下毒的人都找不到,万一……万一其他的水井也被下毒了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大家都觉得,此事并不是不可能。
怀州的百姓们互相看了看其他人,可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怀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儿的百姓团结的很,互相也认识,谁也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熟人下手。
可城门口守得那么严,其他外来的人口也进不来。
众人之中沉默了片刻,才有人问:“有谁靠近过水井?”
“平日里,大家可都是来井中打水,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有谁没有来过这儿?要不然,大家怎么会中毒?”中毒的也都是常来这边水井打水的人。
“谁会害自己啊?”
“也没见得有谁鬼鬼祟祟的,不过夜里头大家都睡了,再偷偷摸摸过来下毒,也并不是不可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裴慎头疼。
他扬声道:“好了,城中所有的大夫先去找解药,大家暂时先到其他水井打水,要是谁有线索,就报到官府,若是能找到下毒的凶手,官府重重有赏!”
“谁知道其他水井是不是可被下毒了。”
“现在我连水都不敢喝了。”
“那凶手还藏在我们中间,万一他又偷偷摸摸往其他水井里下毒了呢?”
百姓们之中又慌乱了起来。
裴慎还想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愤愤道:“我们怀州的人怎么会害自己人,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些外来的人下的毒!”
裴慎:“……”
有不少人附和,还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周遭的人,如裴慎,如靖王手底下的士兵。
裴慎沉下脸:“你说我害你们,若是怀州的百姓没了,就算是守住了怀州,又有什么用?”
“你又没中毒,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百姓们愤愤道:“就算是怀州没了……没了怀州的人是我们,你们回了京城,也照样是高官厚禄,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先前他便说了,不会相信我们,也不用我们相信他,依我看,下毒的说不定就是他们!”
“要是城里头空了,这城守着也没有用,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守着怀州!还说什么会保护我们,城门口就是他们守着,可还把外族的人放了进来,给我们下了毒!”
百姓之中的声音越来越大,看着他的表情也更加愤怒。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压下,开口时是压抑的愤怒:“我先前就已经说了,怀州城不能丢,怀州城里的百姓一个也不能少!我就在这儿,如今我是怀州的知府,不论你们愿不愿意,怀州如今就是我在管,若是你们出了事,我也没什么好下场。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你们怀疑我,而是找到解药,找出下毒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怀疑我也可以,若是能找到我下毒的证据,我就任由你们处置。可若是找不到,你们就乖乖听我的话。中了毒的人,大夫说什么,你们就怎么做,没中毒的人,加强人手管理水井,白天夜里都派人守着,若是有人能找到可疑的人,就来官府告诉我。”
怀州百姓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裴慎也对他们冷冷地道:“那你们就找出证据来,我说了,要是能找到证据,我任由你们处置。既然你们想把我赶出去,就快点找到下毒的人是谁,若是能找到是我,到时候,靖王就在那里,你们尽管让他处置了我,再让京城派一个新的知府过来。”
不等怀州百姓再说什么,他忽然又嗤笑一声,面露嘲讽:“连证据也没有,就敢指着别人喊他是凶手,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
“你……!”
在百姓们愤怒的瞪视之下,裴慎甩袖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留下来的百姓愤怒的声音几乎要翻了天。
“他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不就是因为还没有证据吗?我看下毒的人就是他,等我们找到证据,就让靖王……不,不让靖王动手,我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没错!一定要快点把证据找出来!”
怀州百姓们的情绪空前的高涨,所有人都不甘心,恨不得立刻把证据找出来,好把裴慎这个讨人厌的知府处决掉。
城中的水井本来就是怀州的百姓们在看管,从前他们只在白天的时候派人看着,这个时候,连晚上都加派了人手,让人换班看着,而其他时候,则又抓紧时间,调查起人们中毒之前的可疑之处来。
外面外族人还盯着怀州,他们的怀州这么好,可不能让这些黑心眼的人害了!
裴慎看在眼里,也让官府的官差去帮他们,帮这些没什么经验的百姓破这个案子。
就连谢琅听说了这件事情,都特地抽空过来嘲笑他。
“我可都听说了,你和那些刁民大吵了一架,如今那些刁民可比先前还要更加恨你了,就连对我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从前他走到路上的时候,还会收到怀州百姓的白眼,这会儿可就不一样了,那些百姓看他还充满了期盼,就盼着他能动用手中的权利,把裴慎直接给斩了。
自从入了怀州之后,谢琅哪里收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心中飘飘然,心里头也美滋滋的。
裴慎:“……”
裴慎的脸色却不好看。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他问道:“城门口可是你守着,外族的人混了进来,你竟然也不知道?”
谢琅正了正脸色:“这可不怪我。”
“怎么说?”
“出了这种事情,我也特地去问了底下的人,你也知道,如今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的人,都要先经过严格的盘查,尤其是外来的陌生面孔,但是开始打仗之后,就没有人来怀州了,那些外族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会这么放过他们?这段日子进出的,也就只有怀州本地的人而已。”
裴慎眉头紧皱:“你是说出了内鬼?”
“我看多半是如此。”谢琅说起来,还有些幸灾乐祸:“怀州本地的百姓倒是团结的很,可要是他们知道是他们中间出了内鬼,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想。”
裴慎:“……”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裴慎冷哼:“内鬼是谁也没抓到,你也不怕下一个中了毒的人是你。”
谢琅这才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