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虞夫人心灰意冷,索性自此称病,有关次子婚事的一应事宜,通通不再插手,由得常宁伯与张慕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她日日都待在房间里,一个外人也见不着,要丢脸也不是她!
常宁伯自知理亏,也不烦她,把事情都交代给了张慕红和杨氏去办,倒也勉强应对了过去,三书六礼能省则省,不能省的走了一遍后,把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二月里。
所以林妈妈不止今日,连日来都忙着出没于京城的各大银楼珍玩店布庄等,给陈嬿赶着置办嫁妆,以免再过些日子,好些铺子都打烊过年了,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好东西,误了二月里陈嬿出嫁。
自然陈嬿也是没有怀孕的,她虽与张慕白赤条条的一个被窝躺过了,却什么都没发生,她再是豁出去了,仍做不到最后一步,当时张氏与林妈妈破门而入,张慕白满脸羞愤,说绝不会对她负责时,她后悔之下,往墙上那一撞并不是为了吓张慕白的,而是真不想活了。
都自甘下贱自荐枕席了,到头来还是不能如愿以偿,一雪前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想却反倒因此拢住了张慕白,等陈嬿包扎好伤口,人也清醒了些后,又拉着张慕白的手,流着泪说了许多仰慕他、她没有坏心,只是想一辈子都陪着他之类的话后,张慕白的心就更软了。
不然之后也不会处处在虞夫人面前维护陈嬿,把虞夫人气个半死了。
而虞夫人知道陈嬿没有怀孕后,则又是狠狠气了一场,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儿就骂张氏是‘贱妇’,陈嬿是‘贱妇生的贱人’,骂母女两个当娘的当年就守不住,离不得男人,丈夫才死了不到三年,便急着改了嫁,如今女儿又是一样,满肚子的邪门歪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女儿会打洞’。
——虞夫人那样古板严厉的一个人,却骂出了这样堪比市井泼妇的话来,可见恨到了什么地步。
常宁伯知道后,说虞夫人:“窈娘当年也是不得已,那么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夫家又穷成这样,若嬿丫头是个儿子,她守着长大成人,培养成才,再娶妻生子,让窈娘有指望都还好,可嬿丫头偏是个女儿,迟早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届时你让她怎么办,孤独终老么?将心比心,我若早早死了,你只带着蓉丫头一个,夫家还指望不上,你难道会一直守着?就别得理不饶人了,气坏了身体多划不来。”
打算劝住她后,就说求和的话的,都老夫老妻,孙子孙女都有的人了,一直这样闹不和,没的白让小辈下人们看笑话儿。
却被虞夫人冷笑着啐在了脸上:“呸,伯爷要是早早死了,哪怕我连蓉丫头都没有,也一定为伯爷守一辈子,那我也不必受此番这么多气了,可惜伯爷至今活得好好儿的!何况她还有个女儿,不算什么指望都没有,却连三年都守不满,所以不是将心比心的问题,而是人和人天生就不一样!伯爷要是没事了,就请离了我这里,没的白让我看了生气!”
啐完了,直接把常宁伯赶走了,再不复昔日的贤良淑德,也压根儿不念什么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了,显是打算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
张氏与陈嬿对常宁伯府不说了若指掌,在常宁伯府也是有几个耳目的,自然很快知道了虞夫人骂她们的话,也知道等将来陈嬿过门后,虞夫人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可张氏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大哥是站在她们一边的,只要以后大哥肯护着嬿儿,嬿儿日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况慕白还对嬿儿怜惜有加,以后肯定也会护着她,光虞氏那可恶的刁妇一个人,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
至于她嫡母,肯定会因此对她们母女都不复往日的看重,但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哥是站在她们一边的,大哥才是一家之主,她们便什么都不用怕!
陈嬿见张氏这般镇定,本来还有些许惶然与不安的,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公爹与丈夫都站在她一边了,她还过不好日子,还要斗不过牛心古怪的婆婆,她也别想什么以后了!
因此比之常宁伯府的鸡飞狗跳,施府办喜事的氛围就要浓厚得多了,将近一年以来所笼罩的郁气,也几乎一扫而空。
也因此,林妈妈才会一见了施清如,便没忍住想向她炫耀的。
可惜却踢到了铁板,炫耀不成,反被羞辱了一顿,着实憋屈。
施清如见林妈妈心虚之外,还有恼羞成怒,便知道自己说对了,陈嬿与张慕白的亲事,是她和张氏算计来的,嘴角一哂。
不知道作为被算计的人,张慕白还能不能像前世一样,与陈嬿一直恩恩爱爱?常宁伯夫人本来就不中意陈嬿,如今却被逼着放弃了自己中意的儿媳,改聘了她进门,又会如何待她?
想来,不会给她好日子过吧!
不过常宁伯待张氏这个庶妹倒真是有够好的,一直给她撑腰,一直做她最强有力的后盾,如今更是连儿子被算计了,也由得张氏与陈嬿如愿以偿,便是一母同胞,好些兄长且做不到这一步,——仔细想来,还真有点奇怪,兄妹两个就骨肉情深到这个地步?
还是常宁伯有什么把柄,还是大把柄在张氏手上呢,不然他何必屈从于张氏,委实令人忍不住怀疑啊……话说回来,这些破事儿与她何干,她才懒得为他们费神。
施清如遂带着桃子,出了珍玩店。
总算这一次,林妈妈识相的没再阻拦主仆两个。
出了珍玩店,桃子方愤愤道:“林妈妈真是可恶,竟然那样说小姐,还不都是她们害的小姐……哼,那二表少爷再好,就不信能好过督主,督主可是天上的神仙,我就算没见过那二表少爷,也确信他若与督主站在一起,立时便会被衬成泥猪癞狗,给督主提鞋都不配!”
施清如本来就没生气,听得桃子这般夸奖韩征,心情就更好了,笑道:“我见过那个人,的确给督主提鞋都不配,所以,不必跟林妈妈一般见识,满罐水不响,半灌水才响叮当,她越是想要炫耀,便越说明她心里其实明白事实没有她说的那么好,陈嬿的苦日子且在后头。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们继续逛吧。”
桃子见她仍然健步如飞,哀叹起来:“希望那能让小姐眼前一亮的东西马上出现吧!”
可惜又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施清如还是没能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得先打道回府,想到韩征的生辰已只得几日了,眉头都愁得要打结了。
桃子见状,给她出主意:“要不小姐自己动手给督主做点儿什么东西吧?督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小姐便是把满京城的珍玩店翻遍了,也未必能搜罗出一件能入他眼的礼物,您的银子还远远不够,实在犯不着。倒不如自己动手做双鞋做件儿衣裳什么的……忘了小姐不会做衣裳了,鞋子也平常就有送,如今生辰再送,未免太不够诚意了,要不,小姐给督主做个枕头吧?枕头日日都能用,岂不比其他礼物都实惠?”
施清如听得又惊又喜,“好丫头,你怎么想出了这么好一个法子来的,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就送督主枕头,我待会儿就开始缝,枕芯就加决明子羊角白术等安神养气的药材,做得软乎乎的,让督主枕了后,夜夜都能睡个好觉。”
等草草用过午膳后,便开始忙活起来,以柔软的三梭布做表层,以今年的新棉花包一层里子,最里面一层再放药材,本来还想绣上些松竹图案的,因刺绣实在拿不出手,只得先空着,看后面儿能不能想法找补一下。
整个过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一点不容易,施清如一直忙到天擦黑,也不过就做出个枕头的雏形而已。
本还想在灯下继续做的,桃子再四不许,怕她坏了眼睛,她自己也担心弄坏了眼睛,——她要当一辈子大夫,一辈子治病救人的,可不能因小失大,于是依言收了针线篓子。
桃子这才笑眯眯的服侍她用了晚膳,饭后主仆两个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闲话儿来。
小杜子忽然来了撷芳阁。
施请如大喜过望,“小杜子,你这个时辰回来,是督主回来了吗?等着啊,我马上给督主做宵夜去。”
等做好了宵夜,她再自己送过去,总之无论如何今晚都要见督主一面,哪怕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也是好的。
小杜子忙笑道:“姑娘别忙活了,干爹没回来,只我回来了。因此番干爹寿辰送礼的人实在太多,王公阁老们也都有所表示,还笑干爹不能只进不出,大伙儿既送了礼,好歹也要摆几桌酒,搭一台戏请大家乐呵几日才是。干爹遂决定生辰当日,在府里摆酒宴客,着我先回来料理着,这几日都不必进宫去服侍了,我估摸着姑娘还没睡,所以过来瞧瞧。”
施清如的惊喜立时大打了折扣,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督主终于回府了。那你这几日不是有的忙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多半只会给你添乱。”
小杜子笑道:“都知道咱们都督府不是太监便是糙汉子,届时来赴宴的必定只有男客。我打算宴席就摆在前边儿正院里,估摸着三十桌尽够了,前边儿正院完全摆得下,戏台子也搭在那里,大厨房人手不够,索性宴席全部外包,咱们府里的厨子只负责点心酒水即可,倒也不甚费事儿,想来用不上姑娘这柄牛刀。至于东厂的兄弟们,直接上酒楼去,更是只消花银子即可。”
施清如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话又说得有趣,笑起来:“你如今已这般能干,再大几岁岂不是更不得了?”
再想到既然都要摆生辰宴了,总不能寿星翁不回来吧,那她当日便一定能见到韩征了,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小杜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姑娘夸得我都要无地自容了,哪里是我能干,是干爹银子给得足,人手也是尽够,自然办任何事都容易。”
施清如道:“就算银子人手都足够,调度不当也是白搭,你就别谦虚了。”
当下二人又闲话了一回,小杜子便告退了。
施清如与桃子梳洗一番,也早早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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