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李涛涛
又说了几句话,安慰了老太太,叮嘱二哥祁向南要好好照顾老太太,缺了少了什么就找她,祁香贝才挂掉电话,放下话筒才想起来没说她怀孕的事,想想,还是看完信再说吧。
她脚步沉重地走到邵鸿远父子身边,脸上已经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邵鸿远看在眼里,赶紧到她身边,“咋了?”
“妈说大哥出事了,我问出的啥事,她跟二哥都没说,二哥已经写信来解释事情经过,还有,妈以后不能来了,要照顾大哥。”祁香贝突然有点想哭,她勉强忍住。
“哟,大哥的事恐怕挺严重,什么时候写的信?要不我去邮局看看,信要是到了我赶紧拿回来。”
祁香贝自然巴不得,让他快去,自己领着团团回家。
“团团是男子汉,照顾好妈妈。”说着,邵鸿远搂了一下祁香贝,“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家去吧。”
祁香贝回到家也是坐立不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等邵鸿远回来。
良久,邵鸿远推门进来,张口就说:“信还没到。”
没办法,只能干等着。
经过一晚上的煎熬后,转天,邵鸿远从邮局拿到了信,递到祁香贝手里。
祁香贝顾不得做到一半的饭,拆开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信里说得很详细,等看完后,两个人面面相觑,这都什么事呀。
信里开头一下子拉回了四年前,当时祁春燕怀孕,不满张有年的态度,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张有年上门给接了回去,同时去的还有祁春梅,说是照顾祁春燕去。
来年,祁春燕在医院艰难生子,祁香贝虽然在长春,也是知道的,当时还作为长辈让二哥祁向南帮着随了礼。
可能因为母体吃药太多,孩子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出生后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这都三岁多了,说话还不利索,小小个头看上去就跟两岁差不多。
因为孩子,张有年跟祁春燕的关系一度变得不好,张有年开始是觉得这孩子克他,不吉利。
等改革后,他趁着东风,利用原来的关系,摇身一变,成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里典型的代表,说是身家比二哥祁向南还多,更是看不上这个病病殃殃的儿子,别说继承家业,就是平安长大都费劲,就让祁春燕给再生一个。
祁春燕不想吗?她比张有年还想,尤其是张有年从低谷爬上来以后,她更有一份紧迫感,可惜,任凭她找遍大夫,得到的结果都是没办法,她头脑还算清楚,没去尝试那些偏方,就算这样,生孩子加上吃药,身材已经走样。
慢慢地,张有年的目光就开始往别处飘忽,而这时候,祁春梅已经长大,含苞待放,她一直以祁春燕作为生活蓝本,在找不到合适对象的时候,又见姐夫的目光总是侵蚀着她,在一天祁春燕上夜班没回来,两个人天雷地火滚在一起。
从此,年轻的身体让张有年欲罢不能,祁春梅开始还心有愧疚,时间久了,她反而心安理得,觉得是自己把姐夫留在了家里,连痕迹都不藏了。
祁春燕刚知道的时候简直是五雷轰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丈夫跟妹妹搞在了一起,哭过,闹过,打过,除了自己受伤,人家两个人我行我素,一点不在乎,她也不敢对外宣扬,就这么忍着。
可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过年走娘家的时候全部爆发出来,原来祁春梅怀孕了,张有年异想天开想把孩子生下来,就跟祁春燕商量让她假装怀孕,到时候这孩子就当她生的。
祁春燕怎么可能同意,搞在一起她忍了,搞出个孩子,要是儿子,那把她的孩子置于何地。
三个人就在祁向东家里大肆吵闹,不可避免的祁向东和田水妮就知道了。
田水妮一听,只是惊讶一下没有愤怒,她没有谴责张有年,也没有数落祁春梅,反而站在张有年的立场劝祁春燕不要声张,默默认下了事,免得夫妻离心。
田水妮为了巴结有本事的女婿,大女儿也不顾了,反正生孩子的也是自己闺女,生下的都是亲外孙,没差。
祁春燕直接气得仰倒,转头寻求祁志国的支持。
祁志国不想蹚浑水,没应声,带着老婆孩子走丈母娘家去了。
祁保国就更别说,一个刚上高中的娃子能帮上啥忙。
就在祁春燕要绝望的时候,祁向东出声了,他把张有年臭骂一顿,娶了他一个闺女,还想霸占另一个闺女,美的他,更是责怪祁春梅,不着四六,跟姐夫勾搭在一起,有没有在乎过大姐的感受,从小祁春燕最疼她。
最后把炮火对准了田水妮,说她为了钱啥都能干出来,孩子没学好都是因为她没教育好。
一连串的话说出口,惊讶的是其他人,尤其是田水妮,怎么可能接受祁向东的指控,嗷地一声扑上去就抓,喊着嚷着骂骂咧咧。
祁向东不知道是心疼祁春燕掩眉垂泪的样子,还是被田水妮的骂声刺激到了,试试霍霍跟田水妮对抗,回手了,别人还没怎么着,他们两口子搅成一团。
也没两分钟,不知道怎的,祁向东脚下被拌了一下,顿时摔倒在地,啊地一声惨叫紧跟着盘桓在前进大队的上空。
田水妮开始没当回事,以为祁向东故意卖惨,等看到地上的血才知道真受伤了。
赶紧上前扶他起来,根本扶不动,原来祁向东摔倒的时候后背对着种地的耙子,耙齿穿过衣服钉在后背上,这耙子是祁向东一早拿出来磨好为春耕准备的,耙齿朝下,也不知道谁给翻过来了。
现场的人都傻了,正好祁向南跟牛宝栓在附近谈事,听见惨叫跑过去看,赶紧找车把祁向东送到县医院。
送医及时,命是保住了,可耙齿伤到神经,祁向东腰身以下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医生判定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只能瘫痪在床。
祁向东差点疯了,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姚常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都要塌下来了,祁向东才四十多岁,本来身体极好,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气得她拿起笤帚就要去打田水妮。
田水妮对别人再算计,可对祁向东还是真心的,害他成这个样子,一下子头发白了不少,在医院端屎端尿受骂一点没有厌烦和反抗,姚常玉举起的笤帚压了几次都没打下来。
祁香贝打电话的时候,祁向东刚从医院转到家没两天,一直都是田水妮在照顾,姚常玉不放心,经常过去看看。
久病床前无孝子,对妻子也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姚常玉怎么可能再来长春,她要守着祁向东,不能让田水妮给慢待了。
第115章
这已经是祁香贝第三次挪开面前的信纸,她在给母亲姚常玉写信,落笔三次都觉得不太妥当。
不可否认的是,她肯定要在信里安慰母亲姚常玉,同情大哥的遭遇,她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怀孕的事。
现在老太太肯定满心满意在大哥祁向东身上,如果知道她怀孕,心里绝对会难过不能陪在她身边,可如果隐瞒消息,等来日母亲姚常玉知道,只怕会更伤心。
祁香贝翻开前面的三张信纸,笔尖点了很多次,下决心,告诉老太太她怀孕的事,以后多写信汇报情况以安她心。
姚常玉接到信后确实纠结了一段时间,是留在家里还是去长春照顾闺女。
等收到祁香贝第二封信,知道她状态良好,邵鸿远和公婆对她照顾有加,她心里的担心少了很多,踏实地待在了家里。
随后,母女俩频繁通信,展示自己的生活,让对方放心。
祁香贝会说团团的乐事,肚子里孩子的乖巧,邵鸿远为她做的点点滴滴,还有婆婆米月红知道不是双胞胎的遗憾表情,不会说其实前三个月她根本闻不得油烟,闻不得很多味道,经常恨不得把苦胆水都吐出来,反而比以前更瘦了。
姚常玉会说祁向南给她买了新衣服,姚玲给她做了啥新鲜菜,就是祁向西给她寄的东西都拿来显摆,还说祁强国听她口述写信,不知道方言怎么写到纸上的乐事,她不会让祁香贝知道祁向东的脾气越来越坏,甚至打破碗,双手支撑摔下床想自杀。
祁香贝会告知老太太她在闹市区买了一个三间的底商,面积不小,简单装修隔断开好几间,租出去可以有稳定收入,她和邵鸿远上学养孩子不愁钱;她不会透漏政府限价政策已经正式实施,市场彻底被打乱,多数人在抛售君子兰,她花房里还有一半多的君子兰没有着落,她知道后面的发展,不想让老太太凭白担心。
姚常玉会跟祁香贝描述队上包产到户的热闹场面,会说祁向南县上的店面如何红红火火,不会说她陪在祁向东身边的苦闷,成宿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
祁香贝会说她的文章又发表了,还有两篇在小说月刊连载,读者给她写的信跟雪片一样飞来,完结的时候,编辑还说这两篇已经入了评委组的眼,只要不出大差错,就可以提名本年度最佳中篇小说;绝口不提她怀孕又要兼顾学业,尤其是遇到个严厉的导师,对她发表的文章三审五审,对学业苛刻要求,每天承受比别人更大的压力。
姚常玉会说.....
说来说去,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她们内心也都知道对方的艰难,姚常玉养活四个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孕期可能的难受,祁香贝就算没经历,对照顾瘫痪病人的困难也不会一无所知,就是写个好消息,给对方个欣慰。
这天,祁香贝又去邮局寄了信,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没有回家,而是坐上公车,去了一家装修雅致的饭店。
孙艳约她到这边吃饭,郑重其事,她可没忘记孙艳的话,合适的时候要把男朋友介绍给她,她想这个时机可能到了。
报了要去的包间,服务员前面领路,等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只有孙艳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没有别人。
“就你呀,你哪位呢?”祁香贝关上门,坐到孙艳旁边,放下手里的包。
孙艳撇撇嘴,总算不趴在桌子上,改靠住椅背,“哪位也没有,就我自己。”
“哦,”祁香贝没在意,想着孙艳找她也许是其他事情。
孙艳看着祁香贝的表情就明白她的想法,“以后也是我一个人,再没有那位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前这日子不还挺好,兴高采烈的?”
祁香贝还想再问,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
孙艳点了菜,等服务员出去,给祁香贝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主动说起事情的经过,“他的思想,他对生活的想望,跟我想象的未来一个样,我以为找到灵魂伴侣,以后他就是我的另一半,没想到现实给了我沉重的打击。”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倾全家之力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就等着他毕业回馈家庭,这我不反对,受人恩典,总要还的,何况是一家人多照顾点也没差,我只当他有责任重情义。”
“可谁成想,培养他的人不止他的家人,还有个年轻的姑娘,人家把青春和钱财如数奉献出去,最后人财两空,我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无形之中伤害另一个无辜女人,果断退出。”
祁香贝抚着肚子,调整呼吸,看看大班长这高风亮节的气度,说了半天,就她跟那个女人的事,最可恨的是那个男人好不好,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还去招惹别人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这明显是那个男人既想得到别人的实惠,又想把你当做理想实现,你就轻易绕过他了?”
“饶过他?他长了那个神通了吗?不过好歹有那么长时间的感情,我也不想做得太过分,只是找棍子敲了他一顿,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本来想捅他一刀,想想为这种人坐牢实在不值当。”
祁香贝本来在喝水,噗地全吐出来了,连着咳嗽好几声,说来挺解恨,可孙艳这话说得有那么点找笑。
孙艳赶紧掏出手绢给香贝擦衣服,“小心孩子,不能太激动。”
祁香贝也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活跃抗议,站起来走动走动安抚他。
这时候服务员端菜进来,就两个人,点了两菜一汤连带两碗米饭足够。
孙艳摆好筷子等祁香贝转悠完坐下一起吃,反手从包里拿出来一瓶酒,一饮而尽杯里的水,倒了半杯白酒进去。
“事情我都解决完了,可我心里就是难过,想找人陪陪,喝点酒。”孙艳抿了一口酒,眼泪伴着酒的辣味流下来,接着喝了一大口,泪水流得更多了。
她吸吸鼻子,“本来没想找你,你怀着孕,听这种倒霉事怕影响心情,可就近也没别人,我去找刘珊珊,她忙着新公司的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转,哪有时间听我啰嗦。”
祁香贝重新坐在她身边,静静听着,她知道孙艳想要的不是她的劝解,而是陪着她,听她倾诉就好。
一瓶浊酒一串眼泪,娓娓道来感伤钟情。
酒喝完了,话说完了,眼泪也流干了,倾注在那段感情里的所有所有,都抛却了。
孙艳擦干眼泪,“惹得老娘流那么多眼泪,我突然觉得敲一顿太便宜他了,就该套头再揍一顿。”
“要不要我帮忙,你知道我们家鸿远身手不错。”祁香贝紧忙递话,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孙艳突然被逗乐了,“我就说你靠谱,算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这事没有勉强去的,既然孙艳放弃,祁香贝也不会主动张罗。
话说得有点长,两个人都没顾得吃,饭菜都凉了,央着饭店给热热,才吃了这顿饭。
祁香贝和孙艳相协出饭店,别看孙艳一瓶半斤酒全下肚,跟没事人一样,半点醉意没有。
“香贝,我送你吧,谢谢你陪我。”孙艳牵着香贝的手过马路。
祁香贝哪能让她送,“跟我客气啥,我坐公车就行,你不用送,快回去睡会儿觉吧,睡醒什么都好了。”
孙艳没说什么,一直陪着香贝,等她坐上公车才转头离开。
祁香贝从窗户里往后看,只看见一个落寞的背影,在道路的交叉口,不知道选择那条路更好。
祁香贝祈祷,但愿孙艳能顺利度过情伤期,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公车晃晃悠悠,她又刚吃过饭。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祁香贝不自觉地抱着肚子,脑袋一点一点。
“哎,同志,同志,你醒醒,你坐到哪站呀,可别坐过车。”
旁边的人见香贝就这么睡过了三站,推了下她的胳膊,好心提醒。
祁香贝立马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公车上,而不是躺在自家软和的大床上,看向窗外的景观,还好,还是熟悉的建筑,没到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