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息隐
“那好,签字画押。”刑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便拿出一张写有字的纸来。
薛姨母草草看了眼,然后按了手掌印。
老夫人没收这字条,等薛姨母按押后,递给了一旁的薛护。
“护儿,你收着,这是你们母子之间的账。”
薛护弯腰,双手接过,对老夫人十分敬重。
老夫人没久留,只对薛护说:“外头马车备好了,你们母子婆媳有话就赶紧说。说完了,得送你母亲去富阳。富阳县那里,我有个远房亲戚在,你把这封信给她,她看了后会明白的。”
“护儿多谢外祖母。”薛护跪了下来。
旁边绣娘见状,也跪了下来。
老夫人亲自扶起绣娘来,而后对他们两口子道:“你们只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就成,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别的,顺其自然就好,总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莫要激进。”
“是,护儿谨记外祖母教诲。”薛护应下。
刑老夫人回侯府后,就从女儿那里得了消息,说是老侯爷亲自进宫去向陛下请罪了。不但如此,且还请旨废了大老爷的世子之位,陛下准了。
得到这个消息,刑氏外头的时候,陪着叶老夫人一起肃着脸,但回了自己母亲这儿后,却立即换了一副面孔,高兴得不得了。
世子爷如今成了大老爷,那按着世家继承制的规矩,过几日,便该立即请封嫡长孙为世子的。也就是说,她儿子萧儿就要做侯府的世子爷了。
刑氏是太兴奋了,觉得自己终于熬出了头。兴奋过头,就容易忽略很多,还是叶榕提醒了母亲。
叶榕道:“越是这种时候,哥哥越是不要做这个世子的好。”又看向自己兄长,“这几日,若是祖父唤哥哥过去,问哥哥说请封你为世子好不好,哥哥千万要拒绝。”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刑氏目光一转,倒是瞬间清醒过来。
“榕儿说得对,方才是我糊涂了。”刑氏忽又严肃起来,“如今风尖浪口上,萧儿是该谦让几分。等过些日子,避了这风头再说不迟。”
刑老夫人道:“不单单是如此。”她说,“姑爷与薛姨母那事儿,是我们暗中做的手脚,如今嫁祸到唐家人头上,叶家暂且是相信的。但若是姑爷世子之位才被撸,萧儿就做了世子,难免不惹人怀疑。”
“既得利益者,便是始作俑者。到时候,唐家若是这样与叶家说,叶家可能不疑心吗?所以,萧儿不能做这个既得利益者。”
“不但不能,反而要让那个叶千荣回来抢一抢,更加坐实唐家的罪状。”
“萧儿本来就是长子嫡孙,废了他父亲,世子之位迟早是他的。他名正言顺,所以根本不必急于一时。此刻谦让,一来是礼数,二来,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唐家人抓到任何反算计的机会,要沉得住气。我们自己也要完全相信此事与我们无关,要先骗过自己,这样才能骗过别人。你们记住了,这段日子,需时时警惕、事事小心。”
“那个唐统,野心大着呢,不可小觑。”
第86章
刑老夫人说的每一个字, 刑氏母子兄妹三人都一一牢记心中。
叶大老爷人没什么事, 只是军职被革世子之位被撸而已。当天晚上, 就被老侯爷从宫中带了回来。
老侯爷带着儿子回来后, 当即便下了命令, 将大老爷关了禁闭。在祠堂列祖列宗面前罚跪, 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去看他, 若是谁敢违抗命令, 一并处置。
果然如刑氏等人所料, 次日一早, 叶萧就被老侯爷叫了过去,且提的就是要请封他为世子的事。叶萧就照着自己外祖母说的那样去做,谦逊,礼让, 不接受。老侯爷没想到这个嫡长孙会拒绝,倒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你父亲无德无能, 竟然被陛下革职处置, 实在丢了侯府脸面。你父亲世子之位被废,按着规矩, 也该是请封你为世子。”老侯爷负着手, 十分严肃, “你论才论德,论身份,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为何要拒绝?”
叶萧忙抱手弯腰回话, 十分恭敬:“父亲世子之位才被撸,我这个做儿子的就着急上,外人定会非议我们侯府,更会质疑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此乃其一。其二,父亲被撸,乃是因为一时失德,只要知错能改,日后同样是侯府的继承人,父亲尚在,做儿子的不敢觊觎。何况,祖父您如今依旧身强体壮虎虎生威,也不着急必须立一个继承人来。此乃其二。”
说完上面两点,叶萧忽然顿了一瞬。
老侯爷正认真听着叶萧的话,心中琢磨一番,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正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见他忽然沉默了,便追问:
“其三是什么?”
叶萧更严肃认真了些,道:“祖父,孙儿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大张旗鼓对父亲处置,又是革职又是深夜召唤入宫训骂,怕……怕有杀鸡儆猴之意。”
至于谁是鸡谁是猴,老侯爷瞬间就明白了。
他恍然:“你是说……陛下处置你父亲,其实是做给顾家人看的?同时,也是在告诉朝中诸臣,他这是要开始整顿顾家了?”
叶萧皱眉点头说:“三妹嫁了顾昶,顾叶两府乃是姻亲。先对叶家动手,给顾家一个警告,也是告诉朝臣陛下的决心。如今正是风尖浪口上,万事还是低调为好。”
老侯爷沉默着一时没吭声,只背负双手在书房内来来回回踱步。这一层,他倒是没有想到的。
只以为是唐家暗中搞的鬼,陛下是念在唐统立有战功的份上这才对叶家如此严惩。如此看来,倒是他高估了唐统。
若陛下想办顾家,肯定不是一时半会的决定,肯定是思量很久。朝中,嬴王一党人也弹劾了顾家数月。想必,陛下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吧?
如今,恰巧的是,唐统把老大的事儿作为一把刀子,朝顾家插了去。
估计连唐统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被陛下利用加速害了顾家。老侯爷心中不由觉得,或许这就是报应。
心中思量完,又转身看向叶萧,赞道:“萧儿,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心思。”走过来,抬手在叶萧肩上拍了拍,老侯爷此刻心中更加笃定了叶萧为侯府世子的人选,不由点头赞赏说,“你比你父亲强。”
抬头朝外面看了看,老侯爷又说:“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吃早饭。吃完早饭,早早去衙门里报到。”
“记住了,低调做事,遇到任何事,都可以随时来与祖父说。”
叶萧如今得了份差事,真正开始走向仕途了。
“是,孙儿谨记。”弯腰抱手,“孙儿先告退。”
其实有关陛下要处置顾家的这件事儿,是叶榕告诉兄长叶萧的。叶榕知道顾家前世被“流放”了,而本来对嬴王一党弹劾根本不放心上的陛下,忽然开始有所动作,叶榕便猜测,陛下怕是要对顾家“动手”了。
前世,她是嫁到顾家没两年功夫顾家举家流放的。前世她与顾旭议亲十分顺利,基本上是很快就定了亲。
定了亲后没几个月,她就嫁去了顾家。
细算时间,前世的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她嫁去顾家一年左右的时候。那么,若是这一世顾家的轨迹与前世一样的话,那么,离顾家被流放不远了。
可叶榕又想,如今顾旭也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既他知道顾家有十年流放的命运,会着手改变吗?
虽然流放不是真流放,只是配合当今陛下演的一场戏,日后还是能再回京的。但,十年的寒苦日子,十年的妻离子散,却是真的。
十年受的苦,也都是实打实的。
十年间,遇到的各种危险,包括时不时就有嬴王一党人派来的杀手追杀,全部都是不可避免的。那十年的日子,她曾经跟着一起劳心劳力过,知道那种每日活在刀尖上的那种滋味儿,并不好受。
若再有选择的机会,顾旭是不是会劝家里人选择避开。养精蓄锐有很多种方式,并不一定非得假借“流放”之名。
叶榕提醒兄长叶萧的时候,刑老夫人母女也在。所以,趁今儿早上吃早饭的功夫,刑老夫人跟叶榕说:
“若真是你猜测的那样,还真是庆幸当初嫁去顾家的人不是你。若是你,陛下真对顾家动手的话,你自然要跟着受苦。”
刑氏此刻是又庆幸又自责,庆幸女儿亏得当初是没嫁去顾家,自责是因为觉得自己眼瞎,当初竟然选了顾家那样的人家,险些害了女儿一辈子。
顾家树大招风,且又在朝中与嬴家博弈多年。若是陛下有意查办顾家,可不是像如今办叶家一样,只革职撸世子之位这么简单。
对顾家,不办则矣,若是办了,不可能不痛不痒。
刑氏一把抱住女儿:“可亏得不是你嫁去的顾家。你当初死活不肯嫁顾旭,娘还想不明白为何呢。原来,是我闺女命好,有神明保佑,一早就得了神明指示。”
叶榕说:“女儿只是猜测,倒不一定猜得准。”
刑老夫人睇了女儿一眼,刑氏方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坐正了身子来。
刑老夫人对叶榕说:“虽则只是猜测,想必也是猜中了几分。只是,君心难测,天子之意,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妄自揣度的。自家人面前说说就行,外人面前不能胡言。”
“是,榕儿谨记。”
有些话,叶榕不好与外祖母跟母亲说。但她心里没存事儿也就算了,如今存了事儿,就总想找个人说说话。
思来想去,想到的只有魏昭一个。
从前没定亲的时候,叶榕顾着男女大防,回回只想避得魏昭远远的。如今定了亲,虽说还没成亲,但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关系。只要私下里见面不让人看到,倒也无碍。
所以,吃完饭后,叶榕与外祖母跟母亲道:“听说表嫂怀孕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刑氏望向自己母亲刑老夫人,刑老夫人点头说:“不管他母亲做了什么,护哥儿这孩子的确尚可。此番因他母亲的连累,仕途上也颇有些不顺,倒是可怜。你若是想去,便去吧。看看他们,也算是雪中送炭。”
见自己母亲这么说,刑氏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女儿临行前,刑氏叮嘱道:“你如今是定了亲的人,万事得避嫌。看那个绣娘可以,但若遇到护哥儿,离得远远的好。”
叶榕明白母亲在担心什么,她这是怕自己心中还惦记着表哥……于是忙解释说:“女儿本来就是去看绣娘的,怎么会见表哥?再说,当初之所以选择要嫁给表哥,也是因情况紧急迫不得已。如今他既已娶妻生子,夫妻恩爱和睦,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刑氏想想也是,觉得是自己多虑了。那魏昭哪样不比薛护好啊,女儿如今既与魏昭定亲,又如何还可能念着薛护呢?
只不过女儿方才突然提起说要去看他们夫妻,她一时没想到别的原因,就以为是意在薛护。
叶榕当然是意在魏昭,那梁记米铺的老板是魏昭的人,她若是主动想见魏昭,只能通过他。只是这些,叶榕不能跟母亲讲。
“您放心,娘,女儿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叶榕安抚母亲,“女儿只是因知道表嫂怀了身子,又想着薛家刚刚出了这种事儿,想去与表嫂说说话。”
刑氏只是在最初知道她是因薛姨母才嫁来叶家的时候恨过薛刑氏,之后细细想了想,心中的恨意倒是淡去不少。至少,她还有一双好儿女,也不是一无所有。
再之后,她利用薛姨母成功对付了唐姨娘的时候,心中对薛姨母的恨,就更是消失殆尽了。她心中没有大老爷这个人,所以,也不在乎他外面养着薛刑氏。只要薛刑氏能帮她与唐氏争宠,她就觉得她是有用的。
何况,薛护与他母亲还是不一样的。
只要薛姨母不触及她的利益,刑氏也不会与她计较。刑氏与薛姨母不一样,眼界不同,二人所追求的利益自然不同。
第87章
叶榕乘坐马车去梁记米铺,梁博文看到了,立即亲自迎接过来。
“叶大姑娘怎么突然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指示。”
叶榕说:“绣娘在吗?我是来看看她的。”
自去年年末开始,薛护夫妻便一直留在梁记米铺做事,薛护为账房,绣娘则做些杂活。米铺是前后两大间,中间连着个小院子。前面是铺子,后面本来是堆杂物的,后来薛护夫妻来了,梁博文命人收拾了下,暂时供给薛护夫妻住。
如今绣娘怀了身子,薛护疼妻子,不让她再干活,所以,叶榕来的时候,前头铺子里只看到薛护一人。此刻不忙,薛护见是叶榕来了,也立即搁下手上的活走了过来。
“表哥。”叶榕喊了他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薛护朝着叶榕抱手作了一揖,直起身子后,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下,心中十分感激。
梁博文也不知道此刻绣娘在不在,转身问薛护:“她在后院吧?”
薛护点头:“在后院。”
叶榕说:“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嫂子的,我过去与她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去忙吧,不必管我。”
叶榕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梁博文说的,梁博文一下就听明白了。
于是也赶紧用暗语与叶榕道:“叶大姑娘放心去吧,若有任何事,我都替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到时候,您只需知会声就行。”
叶榕对梁博文颔首:“有劳梁老板了。”
说罢,带着婢女桂圆往后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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