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尘一琉璃
自家小姐,这也太彪悍了,生生地把林家少爷给打成了猪头脸。人家好好儿地来做客,却是成了这幅样子。
真不知夫人这会子要怎么同人家父母说?
这林家的公子,挺漂亮的一个哥儿,别说林夫人,她们看了都心疼。
想到林夫人方才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家小姐。
李惜正仰在榻上,任两个丫头在脸上手上涂着绿色的药汁。
她闭眼,抿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丫头。
只有那不停上下起伏的胸脯,显示出此时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白白活了85岁,整个就一个老糊涂,老不死。
重生的那点子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以及不甘。
林家,不要脸,无耻,下流,我咒你八辈子祖宗,咒你生儿子没,咒你全家都掉下那乌头崖
想着刚刚的林平安,李惜心中郁气鼓胀,难受之极。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用着她平生所知道的最最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好过一些些。
15岁的小寡妇,70年的老寡妇。
当年二十二岁的李惜竟穿越到了80岁的李惜身上。
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寡妇。
眼花背驼,离死不远,却偏偏又撑了5年。
那5年,浑浑噩噩地,她每日里熬油般地过日子,却偏偏又舍不得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她本是二十多岁的芯儿,虽然这具身子老了些,可好歹也是个大活人。
“惜,取自珍惜,爱惜的意思。”
李惜对自己的名字,一向是如此解释的。
可这个李惜,大约只能用“可惜”两个字了吧!
寿终正寝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是
她哼了一声。
她竟回到了李惜少时。
“小姐,可是疼?”丫头花儿忙出声问,一边收了手上的棉签子。
这药膏子是杨大夫专门配的,抹在手上凉丝丝的,应该能缓解些许疼痛。
“你们出去。”
李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一起退了出去。
听得关门的声音,丫头出去了。
李惜这才一个翻身,趴在榻上,顾不得脸上糊着药膏,把下巴抵在臂弯里,心底一直压着的那股子委屈与酸楚终于弥漫上来,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极力压着,后来就越哭越响,直至嚎啕大哭。
外面一直候着的两个丫鬟贴着门,面面相觑,小姐方才不哭,这会子倒是哭上了,这会不会晚了点?
002仇人相见
李惜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会,方才收了泪,自己吸吸鼻子,拿脸巾擦干了泪,重又仰了下去,发起了呆。
三日前。
也在这间屋子里。
李惜一早梳洗好,几番跑到院子里,不停地踮着脚张望。
圆圆的脸上满是紧张与忐忑。
“小姐,来了!”
小丫鬟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脆声。
李惜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叶子忙跟了出去。
李惜飞快冲到了大园子,一眼就瞧见了。
两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半大男孩,正并排站在鱼池子边上。
池子里现在没有鱼,只有李家爹爹养了多年的两只大乌龟,因年月长,背上都长了青苔。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转过脸来。
十岁的男孩,圆圆的脸,浓黑的眉毛,惊讶的表情
李惜刹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有点不敢上前。
70年了。
林平安,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手僵着,习惯性地想抓点什么又无处可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伸着。
前世李惜心心念念的林平安。
原来长这样子。
见李惜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真像。
一模一样,笑起来,都是弯了眼晴。
“林平安!”
她提高了花裙子,蹬蹬蹬地跑过去,心内竟雀跃。
“谁是林平安!”她叫,语气欢悦。
两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依旧笑。
李惜吸了一口气,站在他们面前,左看看,右瞧瞧。
“你猜?”
笑了一会,右边那个看着她,先出声。
“你猜!”
左边那个也开口,调皮地。
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样。
她转过头,认真地瞧了一会,忽一指。
“你是林平安?”
她指着右边那个说,语气笃定。
两人叽叽咕咕地重新又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开心。
“哈哈。”
林家两兄弟是双胎,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二人又整天形影不离,同寝同住,就连爹娘不仔细分辨,也会时常认错。
更别提李惜这个初次见的外人了。
见李惜兀自发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便有右手那个少年上前一步。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孩:“你是李家妹妹?”
“林平安!你是林平安。”李惜依旧指着他,坚持。
两人搔头。
终于,林平乐再度开口。
他知道今日他们兄弟过府来作什么。
他正经了脸色,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他是林平安。”
被指认出来的林平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点头:“嗯,我是林平安。”
李惜却是怔住了。
她皱着眉,盯着两人。
一模一样的脸,即使这么近,也丝毫看不出不同,就像照镜子,就连鼻子旁边一颗小小的黑痣,也是一人一个。
但是,她不会记错。
林平乐,说话时右眉习惯性地会挑上去,70年来一直未变。
前世李惜不知看了多久,在心里反复描摹过林平安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胎,如果林平安还在,她觉得,就该是林平乐这个样子。
方才说了这会子话,面前这个林平安尽管那道右眉没有记忆中那般高高地斜挑上去,但是确实是挑了。
而林平乐两条眉毛却纹丝不动。
见她傻在那里,也不说话,两人相互看一眼,就嘻嘻笑着转身走了。
李惜立在原地,看着一齐离去的两人,她有点子糊涂。
直到出了葫芦门,两人更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仰了脸:天气很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
只有几片云如絮般飘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