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你,你还好意思说!”黄冬梅瞪着她,“我托人捎信儿,让你回家,你为什么不回去!”
“厂子里忙。”张月萍说。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厂子几乎停工了,你还忙?都停工了,你有什么好忙的?”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了。”
“我不管了?我咋就不能管了?你还是我养大的不是?”
张月萍咬了口包子,“看你说的,不让你管就不是你养大的了?”
“那我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自己在厂子里搞对象了?”黄冬梅一脸严肃,她抿着嘴,咬咬牙:“我可告诉你了,张月萍,你找对象必须是我和你爸看过的,我们先了解了家世你才能谈对象,否则你想也别想!”
张月萍听着,愤恨的咬了一口包子,然后看向李麦多,眼神里都是警告,让她嘴巴老实点,别把今天见到的事儿说出去。
李麦多早就注意到她小姨在瞪她,稍稍一抬眉,意思是看你的表现吧。
黄冬梅继续说,“你给我注意着点,你别在外面背着我们胡搞八搞,如果叫你爸知道了,他才不管你有脸没脸,直接把你从厂子里拽回家!”
张月萍臊了一脸,包子往筐子里一扔,“妈,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胡搞八搞,我和谁胡搞了!”
这说着,泪都要委屈出来了。
她就算谈对象,也是互相喜欢,怎么就成胡搞了?
“月萍,你别急,咱妈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你嫁个更好的,是想先给你掌掌眼,怕你被骗喽。”张月英连忙来劝。
“她明明就是只为了自己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只要是让我去相对象,不用问,对方不是没爹妈就是家里兄弟多,娶了媳妇儿都没地方住,只能去老丈人家住的人。”张月萍叫道。
“你个死孩子,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在咱家住着,省的受那些稀里拐弯的气,你看你大姐还不知道,那些年,她在她婆子手底下受了多少气,要不是被气成那样,那老二也不会……”黄冬梅也急了,口不择言,陈年往事顺口一露,话还没说完,大家都愣住了。
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张月英,她黑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她妈一眼,气的一转头就进了厨房。
黄冬梅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只想打自己的脸,这张月萍也不骂了,嘴巴闭了半天,只是拿眼瞪着二闺女,低声骂了一句:“都是你的事!”
张月萍郁闷啊,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话又不是我说的。
李米多听了,扭头看了眼她姐,可她姐正低着头啃包子,米多看不见她的表情,这姥姥说的是老二,老二不就是她吗,她怎么了,没什么啊?
原主似乎对这件事也不了解,李米多绞尽脑汁也记不得只言片语,只能把目光投向麦多,可麦多压根就不看她,专门跟包子杠上了,吃完一个又拿起来一个。
还是张月英从厨房里出来打破了尴尬,她端来了一大锅小米粥,然后叫张月萍进去拿碗去。
张月萍连忙去拿了碗,帮着张月英盛粥。
张月英一边盛粥,一边说:“咱妈也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个好男人,你别处处和她反着来,不管她怎么样,总不会害了你,人活这一世,能真心对你的,除了爸妈还能有谁?”
张月萍听着这话倒是在理,见她姐不气了,立刻接了句:“还有我姐。”
张月英闻言,笑的嘴巴都疼了,指着张月萍说:“妈,你看这猴子,这嘴甜的。”
张月萍一张嘴逗的米多和麦多也笑了,黄冬梅自然也被逗乐了,只能故意又套起了严肃,对张月萍说:“反正你记着,绝对不能自己擅自做主,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
“知道了。”张月萍撇撇嘴,然后看见两个小孩正坐在那里笑她。
“你们两个笑什么呢,还有麦多,你看你那头发,谁给你剪的,跟狗啃的一样。”张月萍说完,便走到堂屋里,杂物筐里抄起一把剪刀,朝麦多晃了晃,“过来,我给你修修。”
张月萍爱漂亮,凡是这爱漂亮的就爱自己折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剪头发也是一把好手,拿起剪刀就要给李麦多修头发。
李麦多也感觉自己头发实在是不好看,乖乖坐好让张月萍剪,张月萍就有话说了。
“姐,麦多今年十七了吧。”
“是啊,快着呢,转眼这么大了。”张月萍吃完了,和米多把东西收拾了,坐在院子里聊起了天。
“这都十七了,也参加工作了,怎么能把头发剪成这样?姐,不是我说你,你也给她捯饬捯饬,没几年功夫就有说亲的,她这个样子习惯了,以后谁还会给她说亲。”
张月萍话音刚落,就听见李麦多反嘴说她:“小姨,你一个二十七的说我这十七的,你好意思?”
张月萍自然知道李麦多这是笑她二十七还没嫁人呢,一个不开心,使劲儿往麦多后背打了一巴掌。
“对了,金多咋没在家?”
张月萍这一问,大家才想起来,饭都吃完了,倒是忘记叫金多回家吃饭了。
李米多立刻站起来,“肯定是在向南家,我去喊他。”
张月英摆摆手,“来,米多,顺便给张奶奶家送些包子去。”
张月英说完扎进了厨房,再出来,手里端着两个馍筐。
“一个给张奶奶家,一个给濮阳家送去。”张月英说。
“好嘞。”李米多点点头,来到七十年代,她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串门了。
这是上辈子她没做过的,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够。
李米多刚要去送,就听见正在剪头发的麦多说:“诶,你去濮阳家小心点,我来的时候看见濮阳,那孩子,眼神怪吓人的。”
“哦。”李米多点点头。
张月英想起来自己还有没吩咐的,“对了,给金多说,晚上在向南家睡,别回来了,家里住不开。”
“好。”李米多说完,端着两个馍筐就往外走。
张月英又喊了起来,“米多,你刚好,天黑了,走路看着点。”
“知道了,妈。”
李米多的话音刚落,张月英转头看见黄冬梅在瞧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她都不好意思了,连忙低下头。
只听得黄冬梅叹了口气,小声道:“哎,你看你,这孩子养的金贵的!”
李米多拿着两个馍筐,先去了辛向南家,果然,辛向南和金多都不在,张老太说他们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米多把包子给了张老太,便从辛向南家出来,往濮阳家去。
濮阳家的大门紧闭着,米多使劲的敲了敲。
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在门缝中闪烁,是濮阳。
她人小小的,看见是米多才说:“你来干啥。”
“我,我送包子。”
濮阳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米多,“我不要。”
“哦。”米多哦了一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手里端着包子,愣了起来。
濮阳有点不耐烦,见她不走,便问:“你还不走吗?”
米多这才意识到,这濮阳刚刚说的是我不要,而不是我们不要,米多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自己在家?”
濮阳的眼神立刻变了,警惕的看向米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你如果自己在家,就插好门。”
说到底,李米多现在只有十三岁,和十一岁的濮阳就两岁只差,濮阳自己觉得李米多并不比她大多少,所以自然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这还用你说?”濮阳讥讽了一句,“不插门还等着你姐来剪我妈的头发?”
李米多这下终于明白她突然变得这么抵触的原因了。
刚想说话,就听到胡同里进来了人,两人一边说一边笑的,李米多转头一看,正是金多和辛向南。
此时,门吱呀一声响了,就那么打开了。
“米多,你干什么呢?”金多没想到米多竟然站在濮阳家门口,便问。
“咱妈让我来送包子。”米多说。
她转头看一眼濮阳,这小姑娘原本还不开门,这突然莫名其妙的把门打开了,就站在门口往外看着。
濮阳听了米多的话,把手一伸,馍筐从米多手里拿了过来,没有说话。
这时候金多他们已经走近,两个人走上濮阳家的台阶,金多好奇的往里看了看,问濮阳道:“怎么样,婶子还好吗?”
濮阳咬着下唇,点点头。
李金多这才放心了,“没事就好,我看那些人也不会来了,他们本来就有一出没一出的,我看这几天的大字报也不再是打倒后妈了,所以,你们就放心吧。”
金多说完,便要走,最后嘱咐濮阳:“把门关好喽。”
濮阳很听话,红着脸就把门关上了。
李米多站在那里,感受着非一般的魔力,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叫了半天的门,原本是不开的,怎么就突然打开了。想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和金多一起往家走。
辛向南一直没说话,跟在两人身后。
走到门口,还没抬脚进去,就听见米多说:“对了,我刚刚去你家送了包子,洋葱肉的……”
她说着话,往后转头,正好看见辛向南半抬着脚,要进不进的,似乎听见她说话,脚就停在半空。
李米多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正色道:“辛向南,你一直都这样吗?”
第20章
辛向南听见李米多的话,一愣:“我怎么了?”
金多早就饿疯了,没空听他俩在这里瞎贫,说了声再见,就飞家里去了。
李米多指了指金多,对辛向南说:“你看吧,这才是正常的。”
“什么正常的?”辛向南摸不着头脑,继续问,“你说话能不能说全乎了?”
“你总是这样,你家近,我们每次都从你家路过,你抬脚就进家,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再见,或者说一声你回家了。金多常常和你说着话,说着说着一转头才发现你不见了。”李米多很认真的和辛向南掰扯这个问题。
“那该怎么做?”辛向南站定了,歪着脑袋问。
“当然是要说一声,我先回家了,或者再见,或者明天见。”李米多解释。
“那怎么可能?不可能说明天见啊。”辛向南干脆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看着李米多的眼睛道。
“什么意思?”米多不解,怎么就不可能了?
这才刚说完,就见李金多从家里飞了出来,一手拿了一个肉包子,一边啃,一边喊:“辛向南,是肉馅的,走,去你家吃去,我妈说晚上让我在你家睡。”
辛向南对李米多挑了下眉,又耸了耸肩,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
李米多真的想顺手给金多一巴掌,你说你回个家,一分钟不到就又跑出来,真给长脸啊,就不兴待个三分钟的再出来的?
辛向南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裤子,“我就说吧,不可能说明天见的。”
说完,他一转身,又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