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小明礼看到了稀奇事物,一直拖着,想晚点儿去姥姥家,再看会儿自行车。
不仅她自己要看,她还拽着大嫂去看:“还有一个女的也骑自行车,可厉害了,还有照相机!”
李明言也被拉着看了一回稀奇,没想到这群人是来看她的,或者说是来看她的瓜的。
而在知道这些人是为了看瓜之前,她首先认出了麻花辫儿的表姐。
队长正同前面穿中山装的人说着什么,身后跟着好几人,小妹说的照相机自行车,说的就是表姐,也在中山装随行的人之后。
李明言忽然想起,麻花辫儿似乎说过,她表姐是干记者的,人脉比较广。
没想到就在这儿撞上了,李明言朝她笑了一下,表姐才恍惚间记起什么似的。
“是你,那个卖香皂的?!”
“不是,我是那个种瓜的,你们要看的瓜就是我家的。”李明言笑着对蹙眉看向表姐的县长说道。
表姐看到县长不悦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刚才是她冲动了。
县长转过身来,就对李明言和颜悦色,“我听你大舅提起过你,虎父无犬子啊,哈哈,真是为咱们县争光夺彩”
李明言无语,县长的成语是怎么用的?
表姐看到县长对她熟悉的样子,只得咬唇跺脚作罢。她还想找李明言算账,投机倒把赚黑心钱,还怂恿她单纯的小表妹。万万没想到,她就是这次采访的种瓜小能手!
她就奇怪了,一个种地的,哪来的肥皂?原来有一个连县长都推崇有加的舅舅,这样就不稀奇了。
即便是生气,表姐的专业操守还是过关的,她蹲下拿起相机,咔咔照了两张县长和李明言的同框照片,然后朝县长点头,几人跟例行程序似的,走到李明言家的菜园子那里,站着又拍了几张。
然后到菜园里,县长俯身观察西瓜的照片,又拍几张。
第42章
李明言种出的瓜是黑皮,长得还无比巨大,略微懂一些嫁接知识的人都认为她把西瓜和冬瓜嫁接了,才长这样的,可是李明言自己知道这种子是怎么来的,却没有办法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县长问她:“嫁接出来的西瓜口感会和冬瓜类似吗?种子能种吗,会不会种出来的二代西瓜就没有这些优良性状了?”
李明言无奈,“尝尝您就知道了,正好有两个熟的,让大家伙儿都尝尝,大家也都好久没有吃过西瓜了。”
县长哈哈大笑,说:“行,我也吃一回人民群众的西瓜。他们说你们上交上来的就是西瓜皮,就知道你们的瓜难吃到,我来尝尝,要是真的味道好,咱给主席报喜去,叫他老人家也尝尝!”
说着就去摘早已经看好的西瓜,这瓜一个人可搬不动,县长身边都是能人,立刻有人进来帮忙,还很小心的不踩到院子里的菜。看到这一小片瓜地的时候,他们都是震惊的,居然有能西瓜长的这么旺盛,挂果还这么多.那些瓜秧子的茎叶之粗壮从未见过。
拍照的更是咔嚓咔嚓的,把瓜地的全景给照了下来。
一次摘了两个西瓜,李明言在背篓里垫上麦秸,放进去了一个,跟生产队长告别:“队长大爷,那些人就您来招待吧,姥爷那边还得我去做饭呢,我带一个西瓜给他们吃去。”
队长连连点头:“行,你去吧,你一个人背的动不?”
当然是背不动啦,可是不还有空间这个外挂吗,就这一会儿,肩膀上肯定被勒红了。“背的动,帮我跟县长说一声,去陈家庄帮厨。厨房门没有关,菜刀就在案板上面放着。”
队长连连点头跑去县长那里解释了什么,然后就去厨房拿刀,李明言叫上小妹,以一个大西瓜为诱饵,终于让小妹肯跟着她离开看热闹的小伙伴。。
她把肩膀上装着大西瓜的背篓卸下来,给小妹看了一眼:“你信了吧?咱们带去姥姥姥爷家吃,就十来个人,一个人能吃三斤!你如果在咱家吃,你看这么多人,你就吃不到多少了。”
小妹被她说服了,乖乖的抛弃小伙伴,跟着她去姥姥家。
李明言趁着没人,将背篓的西瓜收进空间,背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姥姥姥爷还没有吃过西瓜,沿河的三十亩地里,一大半都是沙土地,倒是可以种上,就是种上之后销路在哪里呢?
一路上遇见好多陈家庄的人,他们看她的眼神,有嫌恶,仿佛是她们的仇人一样。都知道她是陈老头的外孙女儿,抬头扫一眼,继续干他们的活儿,磨洋工挣工分,当这个陈家庄的亲戚不存在。
李明言不以为意,以后都不打交道的人,怕什么,就像姥爷说的,一百亩带走三十亩,陈家庄一点儿都不亏。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再将西瓜放到背篓里,肩膀猛的一沉,但是她还是勇敢地走到了姥姥家。
姥姥早就在村头站着,等着她们小姐俩过来。
又看到李明言背着个大背篓,当即伸手去接。
不料一上手,就发现其重量实在不是她这个老太太能承受的,不由诧异道:“你这是背了啥?”
李明言表示自己可以背,然后忍着肩膀上刺麻麻的痛,背着背篓进了姥爷家的院子,刚放下背篓,就见陈老头正在已经卸了一半的房子前看着,怔怔的看着李家庄的男人们将卸下来的砖块装车。
房子已经被卸下一大半,只剩齐腰高的墙头,能看到后边邻居的房子了。
他也不怕热,即便自己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活,照样每天,跟个监工头似的在房子面前晃悠。李明言怀疑,如果不是那30亩地的光环加成,再加上爹在李家庄的面子,大家都会烦姥爷的。
李明言看到李振国,正在搬那些砖,脸上都是汗,不由有些心疼,她叫了声爹,“要不吃个瓜歇歇吧。”
干活的他们都激动了,“你带瓜过来啦?这大夏天的就趁吃一口西瓜。”
李明言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然后说:“给陈县长摘了一个瓜,我也背来了一个,要不现在吃?”
陈老头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移步到背篓前,全没了刚才似乎怅然若失的表情,“就带一个瓜,够谁吃的?”心里纳闷,到底是什么瓜,还值得县长来看,难道不是看他儿子的面子去李家庄的?
骑在墙头的李家庄知情的人都暗笑不已,“陈大爷,这你就不知道,我们庄上的瓜大的有四五十斤,比冬瓜还大。”
“明言可真有劲儿啊,从陈家庄背到这边来,是趟河过来的吗?早知道你等一会儿再过来,我们把这趟砖拉过去,空着车带你回来,连瓜一起,省了你老鼻子劲儿。”
现在说啥都晚了,李明言想,肩膀肯定会都勒出红印了,真的太沉啦!
经过昨天的做饭,李明言对姥姥家的厨房已经了如指掌,拿了菜刀在水缸旁边清洗干净,就看见姥姥姥姥姥爷已经在背篓旁边,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这真的不是冬瓜吗?这要是西瓜得成精了呀。”
见到李明言拿着刀,陈老头上手摸了摸西瓜,说:“这瓜温的,难吃。等我去井里吊吊。”
李明言一想也是,现在没有冰箱,吃到凉爽的瓜不容易,而陈家家门口就有一眼井,正好可以把西瓜吊下去。
陈老头上手小心的把背篓倾斜下来,让西瓜自己滚出来,滚出来再看它的大小更为直观,要陈老头忍不住就惊呼了一下,“咦,真的像个冬瓜,”
背篓底部带的已经腌好的肉,这次带的是半身肋排,她准备做一个排骨冬瓜汤。
同时继续对陈老头采取不回应的态度,你说什么我听着,但是就是不搭理你,就是笑笑不说话,陈老头自己觉得没意思,悻悻的走了。他说的车轱辘话无外乎不是太浪费了,做这么多干嘛,加盐的时候放多点,等等等等,简直恨不得让大家伙都用盐拌饭吃。
干活的人都偷笑,陈老头又开始了,但但是他们知道李明言这丫头是不会按照陈老头的意思去做的,经过昨天的一顿饭,他们不由期待起今天的饭菜来,有了现在的伙食,生产队里给双倍工资干活他们都不带去的。
陈老头吝啬了一些,可该他干的活儿一点儿都不少干,劈柴烧火,扫地,跳水,比很多男人都勤快。
姥姥烧火,姥爷就去挑水,也幸好水井就在门口,一担一担的,挑的很快。
这边陈老头正在拎着水桶左右摇摆,然后桶边往下一沉,清澈的井水就咕嘟咕嘟的全进了水桶中。
却见到队长老婆扛着锄头,鼻孔朝天,从他家门口走过,见到陈老头在打水,“呸”的一声,就朝陈老头的反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陈老头大声的自言自语,“完了完了,我这甜水井要是被狗尿渗进去,这水就不能喝了,走的时候非得把井水填上不行,省的祸害乡里。”
队长媳妇离开的步伐一僵,在以前她早就上去撕扯了,可是她男人刚警告过他,那陈老头搬家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那陈老头虽然儿子不在家里,可是还有女儿撑腰,是个刺头儿,不能得罪狠了,心里肺里都蹭蹭蹭的冒火,也只得咬牙切齿的离去。
小妹明礼扒在大门门框上,小小的人儿将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回到厨房就跟姥姥还有大嫂学舌。
李明言倒没觉得的有什么,姥姥先抹起泪来,“都是十来年的乡亲,我这几天出去,以前二婶子长二婶子短的叫的,现在理都不理我一声。”
陈老头将装满水的桶拉上来,自言自语道,“哼,懒婆娘肯定是跑回来偷懒的,人家都在上工就她家搞特殊。”
将最后一桶水倒到大水缸里,陈老头对着厨房里的人说:“我得去菜园子里看看,队长那婆娘又半晌午的回来。不一定干了啥好事,咱园子不能又被她糟蹋了。”
见到姥姥叹息一声,叫姥爷早点回来,差不多该吃饭了。
李明言也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她有点明白前世父母还有姥姥姥爷为何从来没有提过搬家的事情,搬家从来不是一家的事情,这是事关两个生产队啊,带着田地搬家,就得罪了姓陈的,不带田地,那搬家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只是陈老爷去菜园晃悠一圈,带回来一把菜叶子,看表情菜园还是安全的很。
当李明言把排骨冬瓜汤做好的时候,下工的人又陆陆续续从家门口过去,这次不是陈老头主动找茬儿,是陈队长,来敲门了。
似乎还挺有礼貌,全生产队的男丁们都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李明言吓了一跳,这难道是想要挟私报复?
她回头看看在洗手洗脸准备吃饭的大爷还有爹他们,在看看门外的陈家庄的男丁。这人数相差悬殊,可打不过呀。
只是看那些人脸上虽然带着不甘心还有些屈辱的表情,却没有争勇斗狠的戾气,想来也不是来寻衅滋事的,果然就听陈队长开口道:“二大,你搬家去李家庄之后,这个水井是怎么个章程啊?”
队长一改之前的跋扈,脸上甚至带着谄媚的笑,他们整个李家庄都靠他家门口的这眼井,还有村子最后边的那口井过活,如果陈老头填了一个井,那整个陈家庄跳水都要村后头的那一眼,那水硬的很,烧一锅水一锅底的白渣滓。再说他垂涎陈老头家的宅基地很久了,本来想着陈老头搬走之后,他身为大队长能顺理成章的挪到陈老头家住,但是他没想到陈老头要把房子整个搬走。
不过剩下的宅基地,在他看来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万万不可能跑到别人手里,那这随宅基地一起最具价值的一眼井,也万万不能被陈老头填了。他听老婆说了之后,立刻痛骂了老婆一顿,这媳妇子竟会惹事,那陈老头岂是会任凭她欺负的人?
立刻就带了全村的男青年来找陈老头,他知道陈老头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就凭他以前穷的吃不上饭,穿不上裤子的时候还能叫他以本家的侄子身份天天去他家打秋风,嗯,虽然借一瓢还一瓢半,但总比啥都不借,等着你吃不上饭卖田卖地他再低价收购强。
陈老头哼了一声也不说让他们进门,“我当年用一生一人一升小米叫人给我出力挖的井,还是为了你们方便,这井挖在了院子外边,咋了,现在这眼井我还当不得家了?”
陈队长赔笑道,“二大大你这话说的,咱们后辈吃水不忘挖井人,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德的,填了井多废土呀,又有啥好处?祖坟啥的,都是侄子说的玩笑话,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你家上工的人多,菜园子里菜要是不够的话,我家菜园子里尽管摘,想要多少摘多少。”
陈老头斜着眼睛,“我可不敢,陈大队长还是把那小贼赶紧抓出来,我还想要他给我赔偿精神损失费。”
陈队长的脸都笑僵了,赔笑赔到这个地步,要翻脸也前功尽弃,他只能继续装下去,“那二大这井就别填了,我叫乡亲们都过来,这些后辈们都叫你一声爷了,吃上这口井的水,就会想到你这个当爷的。”
“这个时候想到我是你们的爷啦,乖孙子,队长不让我进祖坟的时候,你们可是连屁都没放一声,这水也怪甜的,我还没吃够呢,你们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还有你队长,别叫你婆娘天天偷懒。”
说完这句,陈老头就越过他们,朝着他家前方的井走去,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蹭蹭的把井里的西瓜捞上来,50斤的西瓜,像抱一个半大孩子,那重量可想而知。
看着他们一个个呆愣的眼神,她心想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被西瓜吓傻了吧,全然忘了,就两个小时前他也被这西瓜的大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明言在做冬瓜排骨汤,做冬瓜排骨汤的时候,干炸了几只小干红辣椒,姥姥家种的干红辣椒,肉厚味香。
油炸之后,整个油都红艳艳的浮在排骨汤上,想到浇在米饭上一层红油,吃着热辣辣的。姥姥已经备好了碗筷,一个一个盛过去,米饭盛的不多不少一碗,然后每个饭碗上面,浇上四块带肉的煮的烂烂的带肉的排骨,再加上一首带有小青菜,一勺一勺排骨汤。
小妹流口水,也给她夹一块,让她先啃着,野猪肉土腥味比较重,必须加重调料才行,冬天出夏天出汗比较多,必须得及时补充水分,所以做了冬瓜排骨汤,再炒上几个菜,即便有西瓜做的菜汤也不多余。
一顿饭做出来,李明言已经大汗淋漓,陈姥姥用崭新的搪瓷盆给她打了一盆清水,让她去洗洗脸,“夏天做饭就是受罪,看你给热的,洗洗脸去,你姥爷新打出来的一桶凉水专门给你洗脸的。”
陈姥姥这会儿精神振作,队长主动上门求和,那就证明他们家没有对不起陈家庄,如果真的在闺女那儿过不下去,还能回来。
陈老头不吭声,李明言咧嘴笑笑,她终于找到了这个吝啬老头的一点儿可爱之处。
吃饭的时候李家庄的男人们都在讨论这个陈队长,说他能屈能伸,是个能爬裆的人才!讨论的热火朝天,吃的也是热火朝天,辣味儿的排骨汤特别下饭,陈老头直嘟囔,家里有两百亩地也不敢这么造啊。
陈姥姥跟李明言说悄悄话排揎他:“你姥爷有了二百亩地还想有三百亩,当年有地的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大米饭,分了地才好了,知道攒钱也不能买地,就一天一顿大米饭。”
李明言听得哈哈大笑。小妹不知道有啥好笑的,见大嫂和姥姥都笑了,她也跟着笑。
吃过饭后,又一起杀瓜,西瓜经过冰凉的井水浸泡,在室内又放置了一会儿。表皮上凝结了一层的小水珠。
由于是陈老头家管饭,就没人抢他杀瓜的活儿。他特意去仓房拿了一把锋利又又锋利又长的,类似杀猪刀一样的刀具,搁在以后就是管制刀具那种。
杀起瓜来,锋利无比。不由让人感叹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等着吃瓜的大家看着这场刀具的表演,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声好,刀好,瓜也好。
陈老头切出的瓜皮形状是等大的锐角三角形,即便西瓜被切了无数刀,流出的汁水也很少。跟李明言操刀一点都不一样,蔓延成红色的小河,这大概就是刀具的原因吧。
一群人在吃过大米饭之后,又把西瓜吃了个饱,小妹都抱着吃了两大块。
做完饭,吃完瓜姐妹两人就回河南的家,李明言照旧背着她的大背篓。
李明言生怕小妹吃了辣对胃不好,从手机里买了一瓶牛奶给她喝。小妹喝的津津有味,喝着还让大嫂喝:“可好喝了,比麦乳精好喝。”
大舅带回来的麦乳精,她尝了一回之后惊为天人,常常期盼着陈梅能够顿顿给她冲泡,但这毕竟是个美梦,现在评价说比麦乳精还好喝,那可见是真的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