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容延宗看向她的目光这才富有深意,然后又让她看另一份文件,赵清漪一见说:“这是美国开来的信用状,采购猪毛的。种花国没有什么工业,出口衰微,但是世界各国所需的猪毛倒是有一半以上从种花国进口。也别小看猪毛,其实工业上的毛刷多需用到猪毛。这样大量的猪毛,交货时期这么紧,扣款条件严苛,对我方不利。种花国还是缺少大型的养猪场,是农村散户养殖,从农村收上来的数额也存在很大的变数。做这种生意,接受这种信用状,很危险的。”
容延宗这时眼睛一亮,说:“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本事?”
“会计当然是从先父那学了一些,英文除了小学教的,主要是跟传教士学的,我小时候就想在洋行做事,所以对于贸易进出口方面的知识想方设法学一点,但缺乏实践。其实哪里来的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愿不愿意用我。”
容延宗笑道:“你都毛遂自荐了,难道我就不能学平原君吗?”
见过主人之后,下人也都散去,容延宗才问陈福:“哪丫头哪里来的?”
陈福说:“还不是九嫂介绍的,是江海本地的,九嫂介绍进来的丫头都有知根知底,我派人查查就好。”
……
李兰秀对赵清漪的意见很大,但是赵清漪也不可能因为同伴的嫉妒就放弃做自己要做的事。生在这个位面时代,如果不是任务要围绕玛丽苏,她也一定要自己闯出一片天来。活一辈子不就是如此吗?
李兰秀明嘲暗讽的,赵清漪眯了眯眼睛,说:“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拍我马屁差不多。你就认定我将来不会功成名就?”
李兰秀说:“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赵清漪说:“我就是我,你爱跟我当朋友,我也不会目中无人,但你不跟我交朋友,反正我也不是来跟你交朋友的,随便。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凭你可以作践的人。最好记住我的话。”
说着上了床去睡觉,不再理会李兰秀不平的心思。
……
次日一早,她就去容老爷跟前报道,请求分配工作。容延宗才想起这么件事,想了想带她去了洋行。
坐在车上,赵清漪偷偷看了看他,是个十分儒雅的男士,精于商道,他这二十几年,趁着民族资产阶级的春天,发了大财。要说他原来也是一个大买办家族的女婿,此时他却是真正的家主了。
可惜之后竟然接连受打击,疼爱的外甥女和内定儿媳情伤死了,家业受到脚盆鸡的走狗的掠夺,儿子受情伤一獗不振,然后自己也心脏病发而亡。
“老爷准备给我什么工作?”
“怎么,你难道还会嫌职务低?”
“那倒不是,总是好奇的。”
到了“容发洋行”门口,容延宗带人进去,一个个员工见了无不行礼。
进了他的董事长办公司,让洋行的罗经理过来,就指着她说:“将这三年的账本都拿出来盘点,让她给我做一份总账。”
罗经理看了看这个清秀的小姑娘,不禁道:“董事长,这姑娘才多大,能做这些事吗?”
容延宗说:“我说让她做就让她做。还有,她先不入职洋行,工资我会另行开给她。你只要把账册全给她,对面的小会客室给她办公,你让人准备一下。”
“是,董事长。”
罗经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赵清漪,这才转身出去。容延宗说:“这事儿,你能做吧。”一个在十分钟内看完一本小账本,然眼尖看出问题的人,一定是记忆力超强,对数字高低非常敏感的人,这些不仅仅是知识的问题,还需要天赋,这种超出常人的天赋一万个中也未必找得到一个。自从一个资深老会计离职,他也一直没有年度盘点过公司的账目,此时何妨让她试试,一来也许也是解决一件事,二来试炼一下她。
“当然没有问题。还有,不用老爷提醒,商业机密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容延宗又掏了几块大洋给她,让她去买身衣服,她身上穿的还是容家丫鬟的服装。
“老爷,我得从容家搬出来吗?”
“你想回家去住吗?”
她摇了摇头:“我家在华区,离这里远。”
“那就住着吧。”
此后,赵清漪每天来容发洋行上班,董事长和总经理办公室附近的小办公室已经整理出来了。财务部将整整三大箱的账册搬进办公室。她又去领了些文具和空账册来,引得洋行的人暗暗称奇。
赵清漪自此每天来这里上班,别的也不多问,看完一本本账册,然后记录一本账中的各栏数据变动。洋行中的人虽然也有暗中讨论,但她是容老爷亲自带来的人,一般人倒也不来若事。
她其实十天能够整出来,却一直做了半个月,才把结果呈到容延宗面前。
除了三年的总账之外,她还做了洋行的账务各种数据透析表,进出口产品类别、数量、价格的变动,洋行内部管理、人工、运输、税务的变动,最重要的是利润总和利润率的变动。
一张张专业的透析表在这个时代的种花家绝对是史无前例,看得容延宗都拍案叫绝。
这简直是300%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务。
容延宗给了她一千块大洋,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了,显然容延宗是看中了她超越常人的天赋,她小小年纪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赵清漪得到这笔钱后,本来应该再争一个岗位,但是她却向容延宗提出合作,想他融资一万大洋开一个股票经纪公司,而她出资那一千大洋,却要占40%的股份。
一万大洋对于普通百姓当然是天方夜谭,但是对容延宗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理由同意这样的生意,我虽然很欣赏你的胆气,但是我是个生意人。”
赵清漪说:“正因为老爷是个生意人,所以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我有八成的把握,让你投资我的钱一年内翻十倍以上。作为一个生意人,八成的赢面已经不小了。”
容延青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恕我不能同意。”
正在这时,容倾城放学了回来,赵清漪上前问礼:“小姐好。”
容倾城看到是她,不禁笑道:“又来找我爸爸呀。”
赵清漪说:“刚刚见了老爷,我有想法,老爷并不支持,所以想问问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生意。”
“我?你没有开玩笑吧?”
赵清漪说:“小姐为什么不可以呢?整个江海市的名媛圈子中,小姐也是拔尖的。现在是民国了,男女平等,虎父无犬女,小姐应当有老爷做生意的天赋。”
容倾城倒被她奉承得很舒服,爸爸也说过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有真本事,而她是家中的下人,一个大小姐还不至于是嫉妒一个现在没有竞争关系的下人。
容倾城说:“我还在上学呢,哪里会做生意了?”
“小姐投资就好了。”
“投资?你想办厂吗?”
“是股票经纪公司,暂不办厂。”
“这个我可不懂。”
“小姐若是投资,您就是董事长,而我是总经理,您不需要管,只要会用人,会数钱就好了。”
容倾城不禁呵呵笑起来,说:“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容延宗也不禁道:“我不同意,你倒打起倾城的主意了。”
赵清漪叹道:“老爷和小姐既然都没有兴趣,也罢,我只好自己干了。”
“等等。你有这样的胆色和自信,我就破一次例,不过我出一万大洋的话,我要点八成股。”
“六成。”
“七成。”
“六成。”
“六成五。”
“五成五。”
容延宗不禁一怔,说:“你说什么?”
“五成五,这是我的底价。”
“刚才你不是说六成的吗?”
“但您没有同意。”
“我没同意,你怎么反而提价。”
“我是想和老爷合作赚钱发财,不是跪着求着老爷让我为你赚钱。我想赚钱这个目标,当然是我想为自己赚钱,因为和老爷合作我能更赚钱,所以我让步。但是老爷也不能看我小欺负我呀。”
容延宗莞尔:“你这丫头还记仇?”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我很感激老爷,所以我提出和老爷合作,给出的一定是我最大的诚意。老爷不用压价。”
容延宗说:“要是亏了呢?”
赵清漪想了想,说:“老爷要是怕亏的话,那您借我一万大洋,然后不管我用来干什么,一年后,我还你两万大洋,还不上,我卖身到容公馆当真正的下人。”
容延宗不禁讶然,想了想说:“谁说我怕亏?一万大洋,投给你。”
翌日,但容延宗就在银行支付一万大洋给她,而她却让汇丰银行兑成了美元不同面额的支票。
第三天,与容延宗办理注册股票经纪公司,注册总资本是一万一千大洋,折合美元4580元,在这个年代也不算是小了。
接着,赵清漪混迹于江海的“人才市场”,有许多乡下青年进入江海市寻找机会,她从中聘请了两个贴身随从,都识得几个字,另有八个打杂的下属。然后在新修的江海市交所租了两间办公室,订了两年合同。
办公室的装修就交给下属来办了,而赵清漪自己剪了头发,穿了男装混迹于江海市交所,观察这个年代的股票。
等到办公室装修好了,赵清漪又开始折腾,准备在花旗银行贷款一万美元,因为公司的董事长是容延宗,只要让他签字出面,这笔钱是能贷出来的。
容延宗听说这个消息后,也是大跌眼镜,又让本来就关注她的容倾城都说这丫头怕是要疯了。
结果,赵清漪秘密和容延宗在书房谈了半小时,他才同意,第二天去贷了款,再取到这笔钱,赵清漪才开始工作,而容延宗派陈铎去帮她。
赵清漪一步步引容延宗上她的船,等他成立了公司,他想退时已然不甘心,所幸就跟着她赌下去。她就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在贷款的那一步时才和他交代,他觉得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套路有些牙痒痒却也想看看能否赢回这一局。
如今时局又变了,北伐军大胜,完成了又一轮的革命,此时人心思安,在种花家的前沿,几个月时间又展露出繁华太平景象,当然这也是新政府需要的太平。
江海市的新交所成立两年,本来早想上市“本所股”,可惜的是前两年战乱频繁,时局不稳,现在青日旗升上金陵天空,又有青日党名流游走于江海市上流社会,人们也意识到天下迎来一段太平日子。
新交所的“本所股”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上市了。
穿着男装剪着短发的赵清漪带着陈铎和他的两个助手到了江海市交所,因为他们现在是大宗交易的客户,倒不用和小户股民一样人挤人。
今日“本所股”上市,像容家这样背景的客户打算捧这支股,市交所的经理当然开心。当仪式一完成,敲响钟时,“容清公司”就投入一万两千美元买进这支股。
陈铎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见惯了容家的富贵,但老爷做生意都是谨小慎微的。一万两千美元可是将近三万大洋呀,其中大部分的钱还是代款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包括容延宗的心都七上八下,但接连七天,股价都在涨,看看江海市交所的繁华,也能刺激股票的上涨。
一个月后,等从买入的5美元一股,一直涨到15美元时,容延宗就劝赵清漪抛掉,赵清漪却仍然看好,不舍得现在抛。
到了金秋十月,金陵民国政府的大员来了江海视察,名流晚宴众多,报纸上又登出五色政府的有名的一支军阀归顺青日党,江海市大部分的股票都有上涨趋势。
如“本所股”这种江海市交所的亲生儿子,从当时的22美元,一直涨到40美元,受到市民热捧,这时赵清漪才让人去全部抛掉。
但是现在都是人工操作,她让陈铎去办时,是40美元,抛的时候居然到达到42美元。等陈铎带着两个助手来汇报他完成任务时,脚步都是飘的。
赵清漪抛掉这支股后,它还缓慢涨了三天,涨到了45美元左右就不涨了,股票开始跳水。
容延宗对于这一波操作也是目瞪口呆,他只拿出了一万大洋,折合美元才4580元。然后,赵清漪以小博大,先贷款,再炒股翻了8倍。不,按投入产出比来说,不是8倍,是22倍,他占五成五的股份,所以他变成了12倍。
(注:炒股一夜暴富,灵感来自于历史上北伐战争时期的委员长曾经炒过上海交易所的“本所股”而一夜暴富。本文采用的架空平行时代,时间和委员长时期是有所区别的,内行人不要较真,但是股票上涨的比例有所参考,为防丫丫的过了分,是和人家委员长差不多的。)
对于赵清漪自己来说,她从一无所有,到完成理账得到他一千大洋的薪酬,她是靠着这一千大洋的薪酬,用三个月时间将它变成了四万五千多美元,约折合11万大洋。
“容清公司”还掉了花旗银行的贷款,此后,容延宗是彻底服了,将“容清公司”全权由赵清漪做主,她无论提什么条件,他都尽量配合,要人给人,要出面就出面。
到了这个位面的1929年,上半年整个半年时间时,赵清漪带着陈铎和几个下属在江海市交所进出,虽然没有一笔交易赚得有之前那笔那么多倍,但是公司的资产也从之前赢得的约30万美元,涨成了110多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