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曹江就这样被平国公拉走了,百姓只看了一半的戏,难免心头稍稍失望。
而李清玥看到这一幕,真正如坠冰窖,她与曹江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此时她被定北侯府的人打压,曹江是唯一一个身份上能撑一撑,又对她有情的人。连曹江都不能帮她,那么她只有直面一切风雨了。
但听周敦一拍惊堂木,说:“犯妇李氏玉娘,偷换婴儿、意图混淆定北侯府血脉、虐待侯府小姐、意图谋杀掩盖事实,证据确凿,还不画押?”
一旁的主薄已经案情经过和证供都写好,衙役拿着让玉娘画押,玉娘这时怕了起来。她是想要李清玥活着,自己担下来,但是一画押,她真的就结束了。
她慌张的左顾右盼,最后看到了赵清漪,膝行过去,道:“莲香,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也养过你,你也喝过我的奶呀!没有我,也没有你呀!”
赵铎上前,拦住玉娘,怒道:“到死还想要给我女儿泼脏水!什么没有你就没有我女儿,本侯夫人不在你家生产,难道就不能在王姥姥家生产吗?当年我救了你,你妄想攀附勾引,丑态百露,我看着恶心贬你几句,没有想到你怀恨在心,居然报复在我女儿身上!贱人!”
在场数百人恍然大悟,一阵唏嘘,原来还有这种内情,这个女人好不要脸。
若是平常,赵铎也不会将这事抖出,但是玉娘又提及她救了他妻女的事,还说他女儿喝过她的奶。
这种“母女”关系压下来的道德文章杀伤力可是不小的,没有看到《红楼梦》中无论是迎春的奶娘还是宝玉的奶娘,都能折腾一翻,当主子的还得敬三分。
玉娘这时还想利用这一点保命,损及他的女儿,赵铎认为女儿是不好出面的,他却有资格喝斥。
玉娘这时不禁泪流满面,道:“定北侯,呵呵,你是个瞎子!你敢说我丑!我哪里丑了?侯夫人只不过是出身比我好!为什么要这样毁了我?为什么要弃之如草芥?因为你是个瞎子!我就要看看,你连膝下疼爱的女儿不是你亲生女儿你都不认识,莲香是你的女儿你也不认识。这就是瞎子的代价!哈哈!哈哈哈!”
赵铎这时更是印证着当年父亲传下来的鉴婊神功,怒道:“贱人!”
玉娘泪流满脸,说:“当年我这么好看,男人见了我无不倾倒的。你拒绝我,一定不是我不够好看,是你有问题,不然不会拒绝的。我终于证明了,真的是你有问题。”
玉娘好像陷在自己对青春的回忆里,说:“我这么好看,可是……我不能让人看到清玥长得越来越像我……我的脸,我的脸,呵呵,反正你是个瞎子,我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你疼爱清玥就好了……”
赵清漪看着玉娘的表现,才发现她有心理疾病,还病得不清。傻爹对她的拒绝,居然形成了这样大的杀伤力,她陷入对自己从前自得的容貌的肯定与否定的两难中。她一生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当初她对傻爹的爱慕并不假,危难时一个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这个英雄是个绝世美男子,哪个少女不动心?
何况那个男子拥有她汲汲以求的富贵荣华。
如果这个少女还一向自负于美貌,她一定会利用自己的美貌去靠近,去设法得到这个男人和他能带来的富贵荣华。——用她的性资源。
却没有想到被心上人DISS到三观俱碎,形成巨大的心理阴影面积。
这种感觉好比一家公司倾力研发二十年拿出的产品推向市场遭遇寒流不说,还被消费者从头DISS到尾,贬得一文不值,甚至比这样更让人吐血。
——一定是这届的消费者不行!
却说赵清宣也是被这样的女人恶心到了,他怼起曾经觊觎他爹的美色的女人更不客气。
赵清宣道:“是美是丑当然有关系。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发现真相吗?你不是说小贱人长得像你吗?我一回洛京一看,我爹爹不可能生出这么丑的女儿,她一定不是爹爹的种。我一追查,果然事情有蹊跷。当初那事也不能怨我爹爹,你要怨就怨老天,把你生得这么丑。你当我爹是什么人呀,救了你还得委屈自己纳你这种丑女人?真把自己当什么人呢!”
(说好的要她相信她女儿的才貌的呢?)
“不!不!”玉娘疯魔地叫着,她的信仰在化为芥粉。
周敦喝道:“让她画押!”
衙役将她抓住,强让她的手沾了印泥,在卷宗上按了手印。
周敦与张瑛商议两句,拿起令牌,喝道:“狗头铡伺候!”
刑部衙役搬出了狗头铡,百姓呼吸为之一滞,李清玥对玉娘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也吓得嚎啕大哭。这时皇上金口下的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公开审理的案子,百姓围观见证下,证据确凿,已不需复核了——没有上一级执法部门了。
行刑衙役打开狗头铡,又有人架起玉娘将她按到狗头铡上,赵铎不禁护住妻女。
赵清漪淡淡道:“爹爹,你护着……娘吧,我怎么会怕?”
“你叫我什么?”赵铎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小宝贝,张氏也不禁注意力都被女儿吸引。
赵清漪对张氏没有这么亲近,心中替原主怨着,但是她不会不认。张氏对原主的结果有责任,但是究其根本张氏也是受害者。
该死的人死了,而其他人不是主观为恶,有时不苛求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她可以淡看情,但不能不讲理。
张氏当年怀着原主一路逃跑,因为女儿,她总是吃过比寻常母亲更大的苦。
在这片刻间,听得周敦一扔令牌喝道:“斩!!”
“啊!!不要!!”玉娘这时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她还来不及再求饶,那冒着寒光的铡刀已经落下。
咔嚓一声,血溅当场,李清玥啊一声惨叫,吓得晕了过去。
第247章 回家
玉娘被斩,案子真相大白,百姓难免一阵唏嘘。
玉娘那样的家世,最大的幸运生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却偏偏没有给她能真正利用好自己的容貌优势的性情,也没有灰姑娘的际遇。
女子既没有家世保护,也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偏偏因为几分容貌而性情苛薄,心术不正,损人利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红颜在这世上又是多长久、多坚强的东西呢?
玉娘就这么死了,她都还来不及告诉李清玥她的父亲是谁。
也许是她一次不幸的遭遇,也许是她一次浪漫的邂逅,也许是她一次攀附荣华的失败挑战。
这种隐私秘密已经没有人可以解答,她这一生可怜可恨可悲,已经得到报应,对于吃瓜群众来说戏看完了就该散场,不散场留那给她收尸吗?
李清玥被判入贱籍,被判赔偿侯府二十万两贯银钱(一贯钱=1000文,一两银约等于一贯钱)。
所以,她卖身的银子属于侯府不说,将来还要尽力偿还这二十万两银子。发卖之前,她又被拖回刑部女监大牢里,承冤得雪的定北侯一家谢过主审官和副审官,口呼皇恩浩荡后,也出了刑部衙门。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点暖意,早上那些密布于天空的乌云尽散。
宋状师恭喜了他们之后,也识趣告别。赵铎正想带着宝贝女儿回家去,家里这几天加紧翻修,可是把一切李清玥的痕迹都清除掉了。
一位腰系红色宝带的玄衣公子走了过来,红色宝带可不是人人都可系的。他偏又脸上带着面具,也不知他是高调还是低调。
原无极朝定北侯拱手道:“见过侯爷、夫人、世子、小姐。”
定北侯看看他的面具,说:“你是……”
原无极微微顿了顿,还是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绝世天颜,飞扬的长眉,一双吊稍狭长的凤眼,挺直如刻的鼻梁。
“无忧山庄,原无极。”
定北侯看到他那张脸,结合他的红腰带也就猜到了,当年的靖国公和他可是洛京二郎,赵郎如玉,原郎如雪。
基因果然很强大,看他长得这样,比他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忽然女儿脆生生道:“二蛋哥哥,原来你长得这样呀!你常戴面具,所以面具下的皮肤闷得比别的地方还白一点。脸上有点印呀!”
什……什么?!
原无极忍不住一摸自己的脸,说:“没有,你看错了!”
“真的有!”
原无极胸膛微微起伏,说:“没有,我早上照过镜子。”
赵铎道:“阿青,不要失礼。”
赵清漪这才乖巧地站在傻爹身边,看着傻爹对于无忧山庄为他们接来王姥姥一家的事表达感谢。
然后,原无极说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之类的话,又说:“恭喜侯爷一家团聚,原某改日再上门拜访,现在就不多打扰了。”
原无极告辞离去,阿青“天真无邪”地挥着手,说:“二蛋哥哥再见!”
赵清宣问道:“阿青,原世子的字是‘二蛋’,还是号是‘二蛋’?”
阿青眨巴一下大眼睛,说:“本名呀!无极生太极,太极里两个蛋,不是‘二蛋’是什么?”
赵清宣绝倒。
……
定北侯府的管家奴仆也早一步得到消息,赵钰这时留在娘家,主持着内务。
官司大胜,玉娘被斩,她即令下人在侯府各处挂上早准备的红绸,张灯结彩。
赵清漪此时也就没有别扭,大仇得报,与亲人相认,跟着赵铎回家。
杨冲也陪在一起,赵钰其实是低嫁,杨冲是少年时跟着老侯爷的人,因为战场上有功劳,又救过老侯爷一次,老侯爷欣赏他就把唯一的女儿嫁他了。
回侯府后设了家宴,宴上尽欢,且不细述。
赵清漪凤凰还巢回归侯府,住进了北院,这院子是新收拾打扫出来的,端是富丽堂皇,一应摆件、用度,皆胜当年的李清玥。
只不过,时日太短,侯府也打造不出一张新的黄梨木的千工床来。
赵清宣还是粗中有细,虽然没有比从前侍候过李清玥的班底更擅长侍候千金小姐了,但还是没有用那套人马。
赵清宣知道妹妹独立的生活方式,人现在做不好可以学,重要的是她看着顺心。
当初她说过:“谁稀罕捡你妹妹剩下的。”
用人当然也不能剩下的给她。
当夜高床软枕,赵清漪一阵好眠,早上起来,想想去演武场练武,定北侯本是武将勋贵出身,当然有这样的地方。
赵清漪却发现演武场似乎扩大了,本来是处于西院的西北边,却见西院的墙都新拆了。
赵清漪不禁问看守演武场的下人:“那怎么回事呀?”
那下人恭谨地回话:“回小姐,世子让人把西院全拆了,一半用于扩大演武场的面积,一半改成一轩一亭一楼,种上一片桃花。世子说小姐练完武,便去那边赏赏玩,喝喝茶,也是极好的。”
赵清漪暗想:有点意思,她喜欢。
虽然原主对着这个哥哥就自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他进了国子监读书后半月回一次家,回家时他来向张氏请安时,她也说不上什么话。
原来他还是挺有趣的人,因为在朔方有感情基础了吧,他对她这个妹妹,可比当初张氏对原主细心多了。
“妹妹!”
看到穿着一身劲装的呆哥,赵清漪觉得比以前看着顺溜了许多。
于是练武时,赵清漪带着呆哥拆招,又教了一招厉害的剑法,呆哥倒真是如获至宝。
两人练了一个时辰,在一旁坐下歇歇,赵清宣还是感叹:“妹妹真是练武奇才,又有你师父传的功力,我一辈子也远远不及了。”
赵清漪道:“哥哥脑子还是不错的,只会武功也不过是一介武夫,男子汉的魅力在于脑子。”
赵清宣也有点得意,说:“我脑子是极好的。”
“自我感觉良好吧……不过,有一点我放心了。”
“那一点?”
“哥哥应该不会被女人骗。”
赵清宣笑道:“那也不一定,你骗我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你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