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路线不对 第35章

作者:月下清泠 标签: 穿越重生

  范大人问道:“沈俊,你意下如何?”

  沈俊愤然,道:“如此……妇人,下官无福消受。”

  赵清漪说:“你按了手印可以去筹钱了。”

  “……”

  赵清漪跪了下来,道:“范大人,一事不烦二主,久仰大人乃范公之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民妇肯请范大人为民妇将两万两银子捐于大夏朝廷,全家父与民妇对圣上和朝廷忠义之责。”

  范大人道:“你当真要全捐于朝廷?”

  赵清漪道:“民妇有原来的嫁妆约价值三百两,还有婆婆收走的一只嫁妆金镯和一支银钗足矣。民妇亦有错,当日家父看中其才将民妇许他,难免有其货可居之嫌,岂能不为此自承后果?但大夏王法青天为民妇做主,这笔银子其实本就是朝廷对民妇的恩典,民妇献于朝廷也是理所应当。”

  范大人笑道:“有女巧舌利如枪呀!本府若不为你办了此事,你倒会说本府未对朝廷尽臣子本分了。”

  王尚书沉着脸道:“范大人,你这是……”

  范大人道:“王尚书,本府做这个公证,也是你等寻来,今无百姓在场,本府所闻之事,本府不会外传。但是和离之事既已定,那……”他是不会外传,但在场的人就不一定了。好在百姓没有来观看。

  王尚书一拂衣袖,狠狠瞪了沈俊一眼,沈俊心中恨得要死,还是在和离书上签字按手印。

  双方各执一份。

  赵清漪道:“范大人,现在草民已非沈俊之妻,草民想要三个儿女的抚养权,求大人做主!”

  沈俊怒道:“你有何面目要我的孩儿?”

  赵清漪道:“你五年未归,未养未教,民妇恐你不能尽为人父之职。”

  沈俊骂道:“荒谬!他们是我的亲生骨肉,当日离家为求取功名,不得已为之,如今我自然会好好教养。”

  赵清漪道:“你身有公务,如何教导,王氏能教导我的孩子吗?你准备请西席教导他们吗?我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正可教他们。你不在五年,也我是我教大郎的。”

  沈俊道:“你信口开河,你堪堪读过《四书五经》,居然妄自尊大说倒背如流。”

  “也人知以无,言知不;也立以无,礼知不。也子君为以无,命知不,曰子孔……”

  李笑抚掌道:“好一个倒背如流,果然不假,倒背《论语》如此流利,本公子还是头回见。”

  ……

  沈智云、沈晓云、沈归云进了公堂,除了沈智云年长,其他两个孩子还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缩手缩脚。而一起进公堂的沈二良和张氏也好不了多少。但张氏见了赵清漪就来气,知她为难儿子,打儿子的脸,上前去就想煽她,赵清漪退后一步。

  “沈老夫人自重,我已和你儿子和离,不再是你儿媳,你不能像从前一样打我了。”

  张氏气在头上,听不太懂官话,怒着用方言道:“你这小蹄子,以为来京城我就治不住你了!凭你也配我儿子?”

  赵清漪拿出最强的台词功底,语带连珠不容打断,用官话掷地有声地说:“老夫人早觉我不配你儿子,怎么不做主早日休了我?却因沈俊当初只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娶了我来养家,让我做牛做马奉养你们十年,沈俊高中状元,你们不需要我像这十年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夜辛劳,不需要我时常从娘家拿贴补,来养活你们了,你们没有我不会饿死了。现在没有我给你洗衣、做饭、侍膳、洗脚、按摩、打扇,没有我任你抽打,也有丫鬟代劳了。所以,现在你毫无顾忌地说休弃了。我现在不是这个家的支柱了,而是占着沈俊正妻之位,妨碍你们家攀个显赫的岳家得到更大的好处的绊脚石了。是妨碍沈俊得到才貌双全的美色的黄脸婆了。是呀,从前不但要读书,也没钱享受,没功名时,才貌双全的高贵血统的千金也难嫁他呀!现在他正是春风得意时,得要加紧满足美色欲求,何况一边享受美色,还有个好岳父会在朝中提拔他。原来当官有这样便宜的捷径呀,抱抱美人就能仕途更顺利了。这样的好事,可不就谁妨碍了就要灭谁?可前朝陈世美的前例也怕呀,所以,道貌岸然装一装糟糠不下堂,娶的是平妻,得个有情有义的名声。但是没用的原配完成了保名声的使命后就是累赘了,不能让他显示自己对显贵的能在朝中拉拔他的新岳父的忠心,原配也该死了,千金小姐平妻可以当正妻了。诚然沈俊文章做的好,但伪君子学得更好,我想孔圣人和亚圣知道有沈俊这样混进去的伪儒家弟子,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谢天谢地,我们现在已经和离了。我父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孔圣人的忠实信徒,他一定后悔教出怎么都学不会人样,品性连野兽都不耻的下贱东西!用沐猴而冠来说沈俊,那还侮辱了猴子!欺师灭祖能为君王社稷尽什么忠?爬上高位必弄权敛财反骨噬主,敌国势大时必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家父识人不清,追悔莫及,我嫁给沈俊这种畜牲,进过你们这种家风的家,我当是被野狗咬了。沈俊禽兽不如,与我不是同道,物以类聚,王家爱争就争嘛。”

  赵清漪为原主不骂不快,不吐不爽,这种人家,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这骂得句句打脸,句句都拉开他的遮羞布,招招往人家最不体面的根基和人性的劣根性上打击。听得明霞郡主和李笑暗自叹服、叫好,头一回见到骂人这么要命的。而她连一句脏话黄腔都没有,绝不是乡村野妇之为。

  沈俊是想打断她的,其实中途一直叫了好几声“住口”,可赵清漪根本就不理他,本就有台词功底,现在有内力支持,言辞滔滔,一气喝成。而范大人、明霞郡主、李笑等个个身份高于他的人并不打断她的话,看他一眼,像是看透他心虚才想堵人的嘴。他急得上火,却是不敢在公堂扑上去打人。

  这时她骂完了,他说:“范大人,此刁妇实是信口雌黄,毁谤朝廷命官,求大人做主!”

  范大人却道:“你要告她吗?你可以写状纸来。”

  赵清漪笑道:“就怕你不告我呢!说我诬赖你,刚好可以让王氏出来作证,让人验明正身。至于你说你没欺师灭祖,你都不但欺辱恩师的宝贝女儿,还要至恩师女儿于死地,不是欺师灭祖吗?”

  沈俊说:“你信口开河说我……”

  “弄权敛财、反骨噬主、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吗?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你这样欺师灭祖的畜生,孔圣人自己乃是人人敬仰的万世之师,他会‘好你’还是‘恶你’?”

  这是孔圣人对仁的解释,也是天下读书人的认同。天下学子因孔圣的这句话,坚持认为:“仁”的核心就是“嫉恶如仇”,而欺师灭祖又怎么会不算恶呢?

  沈俊被她信口引用圣人言,不禁吓得说不出话来。要真将“欺师灭祖”也闹开,就算赵清漪死了,他也麻烦不小。可能赵清漪现在死了,他才麻烦最大,赵清漪只能悄悄的死呀,谁让她这样不贤出来闹的!沈俊心中恨得不行,却是想告她又怕事情闹大,一闹大,王氏肯定躲不掉,而且一闹大,不管结果如何,赵清漪的这些话势必被更多的人听到。

  王尚书坐在一旁看了,不禁狠狠瞪了沈俊一眼,又觉张氏如此乡村野妇,实是难登大雅之堂。而听赵氏之语,这样家风人家,且是小门小户的,王尚书也觉一阵子膈应。

  在场之人,无论是明霞郡主、李笑、范大人、李书吏和在场衙差都不禁心中鄙视沈俊和沈家。沈俊岂能无感?沈俊脸面全无。明霞郡主、李笑都在帮赵清漪看他笑话,甚至范大人都对他有了偏见。

  面对这些,他没有把握赢。赢不了,还要吃大亏,沈俊是不会做的。但是这样投鼠忌器忍着,这个人前佳公子的状元郎快要成忍者神龟了。

  其实赵清漪正是盘算出了这些,才要当众骂个痛快,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

  张氏其实没有听懂她骂的是什么,只知她在骂沈家骂沈俊,心头大怒,不禁追上去打她。

  赵清漪闪身逃跑,张氏龙精虎猛抓住了她,一掌拍乱了赵清漪的发髻,赵清漪退后一步,用官话说:“老夫人年近五十,久无儿子在身边尽孝,千里进京寻子,身体却康泰得很呀!”

  沈俊早是一口老血堵在胸膛,指着赵清漪道:“你这满腹诡计的刁妇!”

  赵清漪笑道:“快让老夫人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呀!”

  范大人一拍惊堂木,这才切入正题,刚才他好像也在看戏,当然他面上是瞧不出来的。

  范大人问三个孩子:“你们双亲和离,按理你们应该跟随父亲,但是你父……已新娶。本府问你们一句,让你们自己选,愿意跟随父亲,还是愿意跟随母亲?”

  沈智云道:“我自小是母亲养大的,今后愿意在她身边孝顺。”

  范大人道:“你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吗?”

  沈智云沉默了一会儿,说:“母亲多年劳作,照料家中老少,我已经长大了,轮到我照顾母亲了。”

  范大人道:“你父亲可是当朝状元,你不愿留在父亲身边?”

  沈智云身子一颤,还是说:“父亲……我不了解,只听说是很有才学的人。父亲当官了能照料好自己了,母亲却缺人照料。”

  范大人叹道:“好一个至孝的孩儿!”范大人这时对真相已然大致了解,而沈家的家风和沈家人的人品,他更清楚。这样的好苗子,他还真不想让沈家给误了。

  沈俊心中不喜长子这样一心向着赵氏,但不想让她如愿,道:“智云,这些年为父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呀!你我父子才团聚,正好享天伦之乐,今后你能过上好日子了,为父一定补偿你。你跟了赵氏离开,便要过清贫日子了,为父如何忍心呢?”

  沈智云道:“母亲清贫,我更不能离开她。”

  在场人难免被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所震动,他虽还有点胆小,心底却是明白自己的坚持。

  沈晓云这些日子虽然跟随赵清漪,受她教导多日,但是从小奉承张氏好得好处的习惯养成了,左右为难了一会儿,赵清漪用母女情感化,却敌不过张氏的利益诱哄。

  沈晓云已经九岁,她明白一个当官的父亲和一个无官无夫的乡妇之间的区别,她昨日吃过从未吃过的东西,看到了状元府的气派。状元府里连丫鬟都比她穿得好。

  任赵清漪说什么也没有用。

  张氏现在明白赵氏这贱人要抢她的宝贝孙子,将沈归云抱得牢牢的,赵清漪却蹲下身来,看着才六岁的沈归云。

  “小宝,你明白吗?娘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小孩子贪图安逸享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张氏听不太懂官话,说:“你滚开!小宝是我沈家的乖孙,岂有被你带走的道理?”

  赵清漪却是要抓住沈俊不想闹大的把柄,为了原主的亲生骨肉再努力一次。

  赵清漪耐着性子,说:“小宝,你跟我走,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现在娘只有一个人,不用奉养你奶和你爷,那也能让你吃得好穿得暖了。你不用怕,娘会教你好好读书做人。你奶虽也是真心疼你,但她不识字呀,你一出生就没见过父亲,他也没有管过你,你相信他真的会疼你吗?”

  沈俊怒道:“赵氏!对个孩子,你也要巧言令色……”

  赵清漪道:“你每每听到实话就扣个巧言令色,你倒是说一说这五年来你为小宝做过什么呀!”

  明霞郡主道:“沈状元,让赵氏说完,你也可以和孩子说,你不必打断她。”

  范大人未置语,他为人素有忠直之名,虽然不喜妇人多言,但是抛弃糟糠欺师灭祖之人却是他最厌恶的。

  赵清漪道:“小宝,来娘这里。”

  张氏怒道:“你要抢走小宝,我跟你拼命!”

  赵清漪道:“老夫人,你若真为小宝好,应该让他跟我!王氏与我有仇,沈俊恨死了我,小宝是我的孩儿,他们心中的恨怨祸不及我,岂能不放泄在小宝身上?无论捧杀、虐杀,这是孩子的一生呀。”

  张氏道:“有我护着小宝!”

  赵清漪道:“王氏腹中已有孩儿,她的儿子出生,小宝就不稀罕了。”

  张氏哪里能听,就是抱着沈归云疼爱:“小宝乖,奶奶给你买糕,吃鸡腿。爹爹是状元,有的是好日子,你是状元的儿子,不理那不贤恶妇。”

  赵清漪叫他,他总是不应,赵清漪再唤他,他却说一句:“小宝要奶奶!”

  张氏喜极而泣,沈俊说:“赵氏,你仗口舌之利,处处诋毁于我,但是小宝是小孩子,最是明白谁人对他好,不受你妖言惑众。”

  赵清漪泪流满面,擦去眼泪,目光重复清明,锐利地看着沈归云:“小宝,我知道你听得懂。今日你选择在沈家,将来面对一切困境也要勇于承担。记得勤奋读书,不要贪图享乐。我是不能管你了,将来也不用你尽孝,你保重自身。今日我与你恩断义绝,非我不疼你,你对我有情义,将来在沈府必然不好过。将来在沈家涉及我之事,你不必左右为难,若沈俊王氏用你对付我,我也必不认你这个儿子。”

  “娘……”

  “不要叫我娘,从此以后我不是你娘。”赵清漪看向沈俊,道:“老夫人收走我的金镯和银钗,就留给小宝,我只收回三百两的嫁妆银。请你立即归还。”

  沈俊身上确实有银票,但实在不想掏出来,明霞郡主道:“和离嫁妆归还天经地义,沈状元想昧下吗?那可非君子所为。”

  沈俊只好掏出银票,赵清漪收进了袖中,又道:“另两万两赔偿银,请你直接交于范大人。”

  说着,赵清漪走到之前写和离书的桌前,提笔挥就一份委托收银的文书,签字按下手印,呈于范大人。

  “此乃委托收银捐献的文书,草民拜托青天老爷!”

  范大人一看:前因后果,条条分明,暗叹这妇人心思缜密远胜男子。

  ……

  当今大夏仁宗在位,仁宗至孝,将前宋徽宗修建的最为舒适幽雅的延福宫给圣慈太后居住。仁宗十一岁登基,在位已经三十多年,圣慈太后曾经七年垂帘听政,在仁宗二十岁时还政于他,并未恋权,是以成就一段相对和睦的母子关系。

  明霞郡主今日进宫给圣慈太后请安,圣慈太后已经六十多岁,喜爱热闹,明霞郡主是小辈之中最为活泼灵敏的一个,深得她的宠爱。

  今日明霞郡主进宫来,给太后讲宫外有趣的事儿听,皇后也在延福宫中侍奉,另有养在延福宫的两位公主。

  只见明霞郡主叽叽呱呱地讲,不时自己也乐呵大笑,而圣慈太后以下主子奴才无不目瞪口呆。

  皇后道:“这……王薇真有六个月身孕?”

  明霞郡主道:“总之我看也不像是三个月,太子妃嫂嫂不是快七个月了吗?看着和她差不多的样子。”

  圣慈太后都觉得臊,说:“皇后,这种事,你也好问明霞一个姑娘家的。”

  皇后也满脸羞红,说:“母后说的是,只是……儿媳前年,还夸过她有易安之才呢,这不……”

  圣慈太后说:“这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如今想来,堂堂尚书之女,若非……总不至于嫁给一个贫寒出生的人为平妻。”

  明昭公主道:“这位赵氏倒是极有主意之人,便有勇气和离了,她对这状元夫人之位,竟是想都未想过。”

  圣慈太后却是久经世事之人,道:“她若是想要这状元夫人之位,就是授对方以弱点,之后岂不任人捏扁搓圆了?”

  明德公主道:“但和离之后,她又怎么办呢?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怎么生活?”

  圣慈太后道:“明霞不是说了,赵氏十年靠自己能照料一大家子,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丫头,怎么不能生活了?”

  皇后想了想,说:“明霞这回可是得罪了王尚书,这……”

  虽然是皇家,但是也要给臣子脸面,这有插手人的家事之嫌。

  圣慈太后道:“此时想完全下压此事已是晚了,他只会极力修补沈俊和女儿的名声。便要报仇,也会先过了这段时间,以免节外生枝,沾若嫌疑。”

  明霞郡主说:“但赵氏就有危险了,我是不是得帮帮她……”

  皇后笑道:“明霞倒是何故这般关心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