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
那位“表公子”当然是赵清漪的一个侍卫乔装的,戏也要做到底,不然他们卖粮也不尽力。这样和平地通过平阳府也是太子所希望看到的。
赵清漪进了郭延锦内堂,郭延锦此时心情相当不错,说:“婉妍这出戏果然派上用场了!你怎么就算准了他们会来?”
赵清漪笑道:“我倒是没有算准这点,我还以为他们多疑,总要查查。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上钩,这些人是见不得眼前的利益飘走的人。钱捐了赚不回来,这名誉和殿下的好感总还要赚回去的。”
郭延锦说:“我打算留了少瞻事刘浩文在平阳府酬集到足够的粮食,我们后日就北上。”
赵清漪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殿下还是与我将戏再演完。”
郭延锦说:“孤明白。有婉妍协助我,办事顺畅多了。”
郭延锦忽又伸手抓她的手,赵清漪正要挣扎,郭延锦求道:“婉妍,我不是要勉强你,而是请你明白我的心。”
她一再拒绝自己,郭延锦失落时又难免会自我安慰,比如她还是承认他是“美男子”,还说“把持不住”,他就怀着一丝希望。
作为男人,也没有多少矜持,只有碰壁再起来。
赵清漪万分想不到他这种男人会和那种声称有八套房就有资格白泡妞一样的男人一样越挫越勇。要说他与那种男人有什么区别的话,他不会白泡妞,能给的都愿意给,他是想娶她的,将来想愿立她为后。
可是她不想呀!
赵清漪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臂,说:“不要想太多。”
郭延锦本来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他以前也是标准的封建太子,不好色,却也不是传说中的不沾女色的晋江古代男人。他都快半年没有沾过女人了,喜欢的女人,本来就是他的,他要是没有花花心思,真的很不科学呀。
郭延锦挡在她跟前,说:“婉妍,你听我说……”
赵清漪拉了拉自己男装的袖子,又雅痞一样笑了笑,说:“殿下,你是不是想跟我玩玩?”
“我不是玩玩!”
赵清漪点头,说:“所以,我们不合适。你没有娶妻前,你送给我玩玩,我可以考虑,但是我玩了你后要赖着我负责,那是不成滴!”
郭延锦说:“婉妍,你一定要这样离经叛道吗?”
赵清漪说:“你知道我离经叛道,你还要和我谈这个?”
郭延锦说:“你心里有谁?”
“我心里没谁。我不想呆在宫里,不想当太子妃,不想守着宫里的规矩,也不想自己生出儿子来当皇帝。殿下,如果我要对你负责,刘良娣、韩良娣、还有殿下的那些侍妾,她们的将来怎么办,让她们独守空闺就对她们不公平。你忙着雨露均沾,我会真心觉得你丑,天下美男子那么多,干嘛要委身于那么多人一起睡的丑男人呢?况且你将来是当皇帝的人,我不会给你当一辈子的妃嫔,哪怕是名义上的,皇后我也没有兴趣,因为太麻烦。所以,我会欣赏你,我也可以喜欢你这个纯粹的人,但是我们没有一辈子的相爱相守的夫妻缘分,你必须认识清楚。”
赵清漪什么离经叛道的思维都有,但是就是没有甄嬛传的思维。她这样的女人都摆脱不了甄嬛传的思维,真的穿越个鬼,投胎当狗好了。
她本来不想说得这么透,可是她来一回,他就要温情脉脉的,真的很考验她呀。
郭延锦面色雪白,退后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
郭延锦说:“所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跟我一生一世。”
赵清漪想了想,说:“郭延锦,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真心爱过也不一定要在一起。爱情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是一刻的心动,也是古人诗中绵绵的相思。爱情的结果不一定要以婚姻的方式来结束。如果有婚姻,这样的结局是双方满意的当然最好,但是彼此条件不合适,相遇过、相念过、感受过这种滋味也就够了。它只是人生中的一种体会,可能和读书体会一样,如果尝过,人生更美好,如果没有,还是要活下去。”
郭延锦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特别,这么离经叛道?”
赵清漪说:“如果你真的爱我,爱活生生的我,就不会强要改变我、勉强我,你该自省为什么自己不符合我的标准。”
郭延锦说:“你不想当皇后,可你却要帮助我,你就是想离开我,我有命登上九五,就是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我可以答应你,所以的孽债我来背,我只爱你一个还不行吗?我出身皇家,十六岁就蒙父皇指婚了李氏,然后有两个良娣,可是这就是我的生活。我遇上你太晚,可是我也在努力地去认识你的想法,我想可以做到的事就去做。你可以为我付出别人无法给的东西,可我给你的,你却一样都不要,半分情也不领。”
郭延锦说着,眼角落下一滴,赵清漪叹道:“我也没有不领。”
郭延锦说:“你从来就没有争取过。”
“有些事没有办法争取的。”
郭延锦说:“谁说不能争取?你不想当皇后,婉妍,你听清楚,我们现在好好办差,回京后,我真的不要争位了,我也觉得五弟合适,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想当皇帝。我反而一直羡慕五弟,少年时可以游历天下,我就跟着你浪迹天涯……”
赵清漪睁大了眼睛,又心中盘算起来。上回他说不想当皇帝,赵清漪后来觉得他可能是骗她的,这回她不想轻易上当。
“那……你是想我去帮助诚王吗?”
郭延锦说:“咱们一起辅佐五弟也好。”
赵清漪觉得如果这人心思深沉,自己入了套,可就被他捏住七寸了,心头虽慌,但是仰天打个哈哈。
“那……也是办完这趟差再说的,是?”
郭延锦点头,又向她走近,轻声道:“婉妍,你说我美还是诚王美?”
赵清漪说:“都美。”
郭延锦又问:“你在江湖上见过比我更美的男子吗?”
赵清漪今生哪里有机会闯过江湖,她倒是想努力想想原无极的模样,可那却像是老电影一样,没有过多的感情。
过去的牵念随着当初一世的死亡而逝,就像一个走完抛物线轨迹的篮球,落地重归平静。
这是人生的残忍,也是人生的恩赐。
迎上他旺财似的期盼目光,她一个不忍心,脱口道:“还没有,你自然是极俊美的。”
郭延锦这才开心了,说:“我也没有见过比婉妍更美的女子。我头一回见你时,虽然你很没规矩,但是我仍然觉得很幸福。你捅篓子时,我虽然恼,还是想你在我府里捅篓子好,总没有进别人府里。你给我做狗袍,如果你愿花这么多的心力一针一线绣出来,你的每一针每一线想的都是我,就算是捉弄,你也未必会花这个代价去捉弄别人。”
赵清漪小小后退一步,暗想:这是想怎么着?是美男计?还是有坑?
“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着,快速退出了他的屋子。
第453章 收小弟
曹敬没有想到会得到太子的传召,他来不及向妻儿交代清楚,就与传他的侍卫从洪桐县赶往平阳府。
此事却没有惊动太多人,他赶到时,太子銮驾正要离开平阳府,平阳府大小官员恭送走太子殿下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此行,大家赈灾银是一点也没有捞到,还要下头士绅捐钱,又要组织赈济,少瞻事刘浩文作为太子派驻的人在此督促灾民返乡。尽管如此,太子也没有动他们,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次河东反常的水灾,平阳府是重灾区之一,而晋中平原也是一片重灾区,另有吕梁山以西、黄河主流沿岸。晋中平原是河东道的中心精华地带,靠近太原,他们自然是要去的。
北上车马行了一个时辰,郭延锦同意一行人下马休息,早有侍卫在一棵树下布着软垫子。
曹敬就被带去见了太子,心情一阵激动,他本也是进士出身,可是却沦为县巡检这样的九品官,实是不得志之极了,他没有想到可以得到太子殿下的召见。
树下那人一身象牙色锦袍,颜如玉,身如竹,气质雍容,他正就着侍卫打来的水净了净手。
他身旁还坐着几人,左边一个貌若潘安的少年,身穿着黛青色的锦袍。
“小臣曹敬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郭延锦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四十岁上下的模样,身材精瘦,微微讶然。
“曹敬,永盛十四年进士。”
曹敬直想涌出泪来,叩首道:“小臣正是。”
“平身。”
“谢殿下!”
郭延锦本就坐在软垫上,曹敬站起身有居高临下之感,郭延锦就让他随地而坐。
郭延锦道:“你本进士出身,本朝养士几十年,你怎么竟沦为九品巡检?”
文人有一种自恃甚高的脾性,文武界限也是分明,九品巡检不过是重要关、镇的守卫官吏,真正的芝麻官。一般来说,进士外放至少也是个县丞,再低下去,士大夫脾性上来,多是辞官回去当乡绅了,哪有去当巡检的。回去哪乡绅,有功名在身,置了土地,收了家奴,也是一方富户。
曹敬道:“小臣三年前救灾不利,政绩连年考评为劣,是以贬为巡检。但小臣十年寒窗,一心报效朝廷,这巡检官位虽小,却还是要做下去。”
郭延锦嘴角勾了勾,淡笑道:“都说你不知变通,整个平阳府的官员都不爱与你交往,但孤瞧你还是会说话的。”
曹敬面上有风霜之色,语带苦意,说:“小臣才能平庸……”
郭延锦摆了摆手,说:“这世间大器晚成者不少,吕尚、张苍入士时可都比你老,你二十几岁便中进士,算是少年得志了。”
郭延锦说着,动作极为自然,将擦手的布巾交给周桢,曹敬心中更是涌起一阵激荡,他明白这是他人生改变,施展抱负的唯一机遇。
太子以吕尚、张苍勉励,他哪里能自持,又跪下来拜倒:“殿下,小臣何德何能,敢与先贤相提并论,小臣能见殿下,若能向殿下进谏,革除一县一府之弊,小臣也死而无怨。”
郭延锦说:“你既来了孤这里,你什么谏言慢慢说不迟。你知道孤为何召见你吗?”
“小臣不知,请殿下明示。”
郭延锦自然而然地指了指身旁那貌若潘安的少年,说:“是这位赵公子说,在官场不合群的、不巴结上官偏敢闹出事来的人不是骨头硬就是有真本事,而平阳府这样的人就你一个,孤便想看看。”
曹敬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末流官员,眼见一腔抱负都成空,却是这么个少年助他上了青云,不由得抱拳施礼:“见过赵公子。”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曹巡检不必客气,你既有心为国效力而投殿下,我却僭越有一话要告诫你。”
“请赵公子示下。”
“都说功名利禄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你既进士及第,自有几分真才实学。然而你在官场多年,也看到多有国贼禄蠹之辈。可殿下用人,正需铁骨铮铮的国士,我推荐你于殿下跟前,便是看中你这股气。殿下宽仁之主,可容你犯错,但身为人臣,事国以公心,事殿下以忠心,留青史以正气。”
曹敬暗想:这位赵公子到底是何人,当着殿下的面这般托大,敢说这样的话,殿下也不恼?便是心腹亲信,这话也有些自傲了。
但听太子说是他推荐了他,心底还是感激的,他道:“下臣多谢赵公子提点。”
郭延锦微笑道:“季青倒是与你推心置腹了。你既在河东多年,所见所闻自然比孤更多更深,这一路去太原,你且捋捋,再行奏报。”
正说着时,却忽见两个侍卫去抓到了三个孩子,他们衣衫褴褛,侍卫们也没有下重手,但两个男孩贼机灵,还给溜了,却是一个女娃被抓住了,那两个男孩儿才求饶。
赵清漪听到声音,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卫是之前跟随赵清漪的人之一,已经对她十分敬服,或者是崇拜了,回道:“这几个娃娃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不知是不是哪来的探子。”
其中一个孩子叫道:“恩公,我们不是坏人。”
赵清漪看那孩子一双眼睛清澈,却贼溜溜地转,心中生出三分喜欢,说:“你叫我什么?”
那孩子说:“恩公,当里在县城门外,是你救了我们,你忘了吗?”
赵清漪想起这事,微笑道:“原来是你们呀,如今天也不下雨了,你们怎么不返乡去?”
那孩子道:“返乡去干什么?家里人都没了,家里原有两亩地,水淹了也就没了。”
赵清漪道:“水总会退去,不还是能耕种的吗?”
那孩子口齿清晰,说:“没有了地契,县太爷可是不认的。”
赵清漪不禁蹙眉,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那孩子道:“太平县,得往南走才能到,据此地有百来里路。”
赵清漪让侍卫们放开几个孩子,那孩子却说:“恩公,我爹娘都不在了,您是好人,您就买了我们。”
另外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也跟着给赵清漪磕头。
古人卖身为奴也是条活路,如果跟个好主子,比当平民更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