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为枝
她睡得太久,脸色苍白,交叠放在腹部的手指似乎单薄得都能看见浅色的血管。她长睫安静垂下来,像两只毫无生机的蝶。
“穗穗,驰厌今天会晚些回来,他不放心你,就让我来看看你。”
姜雪忍不住和她说说话:“你睡太久了,二伯很难过,头发都白了好多。你的同学们今年都毕业了,那个叫陈淑珺的小姑娘,找了很不错的工作呢,还和她男朋友订婚了,大家都希望你早点醒过来。”
姜雪顿了顿:“当然,最难过的,还是驰厌先生。”
床上少女安安静静,仿佛听得认真。
“他又做慈善去了,08年那场地震,他捐了很多物资,帮助灾区重建家园。这几年,他出资建立了很多希望小学,还有条件最好的孤儿院。我们都知道,他做那么多,快要疯魔,只是希望你醒过来。可他平静极了,越来越沉默,大家现在都有些怕他。”
“一年多了,你要是能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窗前盛放的玫瑰。驰厌每天都为你种一株,不知不觉,都成了一片花圃了。”
“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都不心疼心疼他呢?”
姜雪说了许多,可是姜穗依旧安安静静,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姜雪叹了口气,又守了她好一会儿,小心给姜穗用棉签润了润唇,这才走下楼。
门外站着水阳,水阳说:“姜雪小姐。”
姜雪点点头。
水阳没问姜穗醒没醒,大家都期待太久,现在甚至觉得那个睡美人再也不会醒过来,大家往往不会说这个话题刺激驰厌。
姜穗当初掉在绿化带中,险险捡回一条命。
夕阳快要落下,天边一片瑰丽。
他们身处的小别墅温馨极了,本来是当时驰厌准备的新房,现在戒备森严,如果没有允许,谁都进不去。
水阳看了眼手表:“boss说他晚上九点前尽快赶回来,麻烦您再陪陪她。”
姜雪说:“没事的,穗穗是我妹妹,照顾她应该的。”
水阳冲她一笑:“那你先吃晚饭吧。”
姜雪应了一声,水阳让厨师把饭送过来。
天色渐暗,晚风习习。房子亮着灯,映得内厅一片透亮,姜雪在露天餐桌吃了饭,准备再上楼看看妹妹,这时候快八点了。
水阳坐下面耐心等着,如今作为公司一把手,按理他不应该在这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驰厌心里关了一头恐惧的猛兽,什么对驰厌来说都不及姜穗的安全重要。
这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在姜穗身上变得草木皆兵。
姜雪才站起来,听见楼上一阵叮铃响,像是二楼有人摔碎了什么。
水阳一惊,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一只鸟儿飞进去他都要完蛋。
姜雪也很紧张,两个人连忙往房子里走。
夜风变得温和起来,灯光渐明的地方,走出来一个赤着脚的少女。
她脸色唇色都很苍白,像是玉做的姑娘,有几分久病瘦弱的模样。
她站在楼梯口,因为没有力气,扶着扶手,不安又微怯地看着他们。
三个人面面相觑。
水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姜雪小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雪捂住嘴巴,一瞬热泪盈眶,快要哽咽。
转角处的少女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内心不安极了,轻声试探着喊姜雪:“姐姐?”
她嗓音嘶哑,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变得缓慢又迟钝。
可是此刻落在楼下两个人耳朵里,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水阳激动到快颤抖了。
她醒了!她醒了啊!
要是boss知道,天啊!
水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通知boss,让他赶紧回来。”
少女目光从姜雪身上落到水阳身上。
姜穗迟疑地开口:“请问……您是?”
激动摸出手机的水阳笑容僵在脸上:“?”
大家都看出醒过来的姜穗不太对劲了。
姜穗也很纳闷,她明明还在医院陪着需要治疗的父亲,然后似乎思绪一下子空白,有人天天在和她说话,结果醒过来就看见了漂亮舒适的房子。
还有窗前美丽的花儿。
姜雪倒沉得住气,醒过来就是好事,她想了想,问姜穗:“穗穗,你还记得驰厌是谁吗?”
楼上少女浅浅皱眉,驰厌……
她有些怕他,他对自己极其冷漠傲慢,还让她离他远一点。
姜穗点点头,慢慢说:“记得,能救我爸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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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厌八点半赶回小别墅,司机是以前姜穗上学的司机,他笑着说:“您别担心,小穗有她姐姐陪着,不会出什么事。”
驰厌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沉默着不说话。
“您太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
驰厌十指交叠,他还得回去为她种今天的玫瑰。
驰厌下了车,感觉到今天房子外面氛围不太一样。
保全们脸色很兴奋古怪,看见他欲言又止,但是出于规矩,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一年驰厌的脾气委实算不上好。
驰厌皱眉,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水阳和姜雪呢?
他加快步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了水阳欢快殷勤像是哄小朋友的声音:“牛奶呢?牛奶喝不喝?桃子吃不吃?我让人送点水果怎么样?”
姜雪说:“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别整花里胡哨的,让人做点白米粥就OK。”
驰厌步子顿住。
他心里有个艰涩的猜测,一门之隔,他却仿骤然不敢打开这扇门。
直到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说:“喝粥,谢谢。”
驰厌猛地推开门,目光落在沙发上。
客厅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看他。
正对他的方向,一个面色苍白,眸光湿润的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七月花圃中传来细小的虫鸣声,夜风吹过他的衬衫。
驰厌漆黑的瞳,里面只有她的模样。
他怎么了?看着好吓人,姜穗心想。
姜穗忍不住想去握姜雪的手,寻求庇护:“姐姐。”
下一刻,驰厌几步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力气很大,手指却颤抖着。
姜穗吓到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茫然无措地看向姜雪。
姜雪心里无奈又忍不住爆笑,别看我,这你老公知道吗?
姜穗显然不知道,她的记忆断了层,在她记忆里,抱住自己的这个男人是驰一铭哥哥。前段时间还为虎作伥逼自己嫁给驰一铭,现在他抱她那样用力,仿佛要揉进骨血里,姜穗尴尬又窘迫。
她用力推了推他:“您……”你脑子坏掉了吗?
驰厌感觉出她的抗拒,缓缓松开她。
他看见了她纳闷不悦的眼神。
驰厌顿了顿,摸摸她脸颊,姜穗艰难地想避开,但是身体太虚弱没避开,被摸了个正着。
她瞪大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用看禽兽的眼神看他:“别碰我。”
驰厌自然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沉默了一下:“好,不碰你。”转头对水阳道,“找医生。”
水阳自觉地不得了:“之前就找了,很快就过来。”
果然不出五分钟,几个医生就过来了。
姜穗的白粥也已经做好,她拿着勺子小口喝。医生偶尔问她一些问题。
姜穗还是有些排斥驰厌,与笑盈盈温柔的姜雪坐在一起,像只受惊吓就会飞走的小鸟。
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穿着西装孤零零的驰厌,他静静注视着姜穗。
医生说:“身体基本数值没有问题,当时摔下去头部受到撞击,记忆方面出了点问题。这种情况也有先例,后续会渐渐恢复,别担心。建议搁一段时间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听医生说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姜穗心中一片茫然,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选择不开口。
水阳送走了医生,生怕姜穗的抗拒让boss难过。可boss神情十分平静温和,他等姜穗吃完,亲自收了她的餐具。
约莫姜穗能醒过来,驰厌已经心满意足。
姜雪安抚地握住姜穗的手,姜穗见驰厌倾身过来要抱她,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姜雪。
驰厌手顿了顿:“穗穗,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穗:记得啊,就是记得才觉得好吓人哦。
她没说话,求助地看了看在场“唯一”信任的姜雪。
姜雪小声说:“驰厌先生是你老公啊妹妹,让他抱抱吧,他很想你。”
姜穗:……
很吓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驰厌见她怕自己,收回手,对姜雪道:“姐,穗穗情况不太好,请你今晚陪陪她可以吗?”
姜雪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