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顾行之这才放弃了奔走,果然如顾老尚书所言,原本此事已经证据确凿,几乎能把赵九福和朱玉鑫置于死地,甚至将吕家也彻底的拖下水。
谁知道几日之后,康亲王拿出来的证据却截然相反,彻底的洗刷了赵九福与朱玉鑫的污名,甚至是反将了那两位皇子一军。
皇帝的脸色阴沉,他原本即使是无人在左右的时候,也是一直挺直着脊背,一副身强体壮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却看着有几分伛偻。
康亲王作为唯一在朝任职,还是身居高位的亲王,与皇帝的关系其实是十分不错的,但此时他也不敢贸然说话,只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但是皇帝却不会因为他老实就放过了他,只见皇帝皱着眉头,盯着康亲王问道:“康亲王,你可有确凿证据?”
康亲王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认证物证俱在,微臣一开始觉得朱玉鑫将放置有金子的酒坛闲置家中有些不对劲,深查下去才发现其中线索。”
“有金家人圈养门客,此门客不常出现在人前,但在酒井巷子里头有一位相好的卖酒女郎,此女与那朱家小厮频繁来往,一度以卖酒之名偷偷潜入朱家无人知晓。”
“微臣缉拿此女之后,酒家女便交代了情郎所托之事,道她只以为情郎是想要贿赂朱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大事,只是此事之后,那情郎已经无影无踪。”
“微臣多般查探,终于找到了这位酒家女情郎,却发现他正被人围攻已经身首异处,微臣无能,仅抓捕到一人,留下两人而已,但留下来的痕迹之中依稀能够判得,这些人出自德川和氏,乃是家中死侍。”
“微臣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撬开了那唯一活口的嘴,得知和氏多年之前遣人投靠金家,多加鼓动金家行不义之事,此事事发之后,和氏生怕有人泄密,才派人截杀那细作。”
说完这话之后,康亲王再一次深深行礼,恨不得看不见皇帝暴怒的脸色。
但下一刻,皇帝却愤怒的将龙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用力捶着案台喝道:“朕还没死,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裕儿自小体弱,甚至还不知道能活到何年,那两家皇子还未成年,竟然已经容不得裕儿了吗!”
从这话中不难看出,皇帝对大皇子确实是多有偏爱的,一来是因为这是他很长时间之内唯一的儿子,二来是大皇子一贯体弱,对于体弱多病的孩子,作为父母的总是多一些关注。
再者,大皇子是皇帝日日夜夜带在身边亲手教养出来的,这些相伴的岁月,肯定是比后面才诞生,虽然健康却相处时间不多的三位皇子亲密的多。
皇帝一直没有立下储君,并不是因为他对大皇子心生不满,事实上与此相反,皇帝心中对于大皇子是诸多满意的,只是因为他身体实在是太差,一度皇帝都觉得他会比自己早逝,这才不得不先按住了敕封太子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那两个还未成年的小皇子,竟然已经开始对长兄动手,到了这一刻,皇帝才不得不承认若是将来这两人为皇帝,那么作为嫡长子的李裕绝无生存之地。
他急促的开始喘气,康亲王只得打着胆子给他顺顺气,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不得不说此事牵扯到朱玉鑫,那是他妻子的弟弟,如今又将三位皇子牵扯其中,他哪里敢多说什么。
皇帝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但他的脸色却难看万分,今年年初的舞弊案就是一个坏兆头,或者说是年前他的那一场几乎熬不过去的大病是坏兆头,恐怕那两家也知道,一旦他现在过世,大皇子是嫡长子,又是唯一成年的皇子,即使身体差,但在朝中的口碑不错,到那时候他们两家能够成事的可能性极低。
正因为如此,才会促使他们开始了第一次舞弊案,一则想要夺走礼部的权利,二则可以牵扯到大皇子,让他的名誉扫地。
只是没想到赵九福入宫一告,舞弊案被掩盖了过去,虽说顾老尚书还是告老了,但礼部却并未落到那两家人的手中,一计不成,他们便生了第二计。
这是逼着他处罚吕家,让大皇子自断一臂!
作为皇帝一直想得多想得远,他看到的是二皇子母族的胆大妄为,看到的是三皇子母族的阴险狡诈,更看到自己疼爱的儿子大皇子的岌岌可危四面楚歌。
金家和和家到底想做什么,他们此次的目标甚至可能不只是大皇子,甚至还有康亲王,到时候直接将康亲王也牵扯进去!若是刑部和礼部都成了他们两家的天下,那这个朝廷还是朕的朝廷吗,是朕上一次的宽容纵容了这些恶贼,皇帝这般想着。
自己的儿子总是没错的,有错的是那些用心险恶的外戚,皇帝这么想着,若是人人都如吕家这般脚踏实地老实本分就好了,果然当年父皇说得没错,吕皇后虽然姿容心性都不算出色,却有一个省心省力的娘家,但金家和家却狼子野心,只能为妃不能为后。
一瞬间皇帝想了许多,最后甚至拍案说道:“若是裕儿身体康健,哪里还有他们蹦跶的余地,既然金家和和家想要效仿古人行不逆之事,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
康亲王只是默默听令,他心知肚明的很,这位皇帝可不是真的心慈手软之人,看看当年那些皇子的下场就知道了,如今他虽然口口声声念着大皇子,但事实上这份父慈子孝也有许多水分,说到底,就是皇帝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年,相比起体弱的大皇子来,他对那几个身体健康慢慢长大的皇子更加不放心了!
皇帝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他上位一来一直标榜自己是仁爱之君,对臣下一贯都较为宽容,更别提是硕果仅存的几位皇子了,但是这一次,对付起金家和和家来,皇帝显然没有手软的意思,甚至让宫中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惊吓不已。
金家和家无数人获罪,皇帝想要治罪于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的罪名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几乎不用康亲王再做什么,金家和家就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地自容。
皇帝并未赶尽杀绝的意思,在出发了金家和和家的“首恶”,又让中宫皇后下令贬金贵妃德妃为昭仪,紧闭宫中不得外出,此事才总算是有了了结。
舞弊案时,朝中是雷声大雨点小,但此次的事情雷声不大雨声却轰鸣阵阵,人原本被缉拿狱中的赵九福吕靖朱玉鑫三人,也被释放归家。
在狱中自然比不得家中,赵九福就算没有被苛刻,回到家中的时候也胡子拉杂看似狼狈,他任由严玉华帮着自己梳洗扫尘,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落定下来。
事后搂着妻子,赵九福却第一次对大皇子刮目相看,此次的事情不可谓不高明,不但直接打压了两位皇子的母族,还在皇帝的眼中为自己叫苦诉委屈,又能为吕家,为他做一些事情,简直是一举三得,但经过此事,赵九福也不会再认为大皇子只有仁爱了。
但只要大皇子依旧体弱,其余三位皇子依旧活着,皇帝一日未定太子,这样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只是下一次赵九福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幸运了。
此次的事情让他同时看清了自己,他确实是有几分才干,却绝对不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政治家对手,留在朝中太过于危险,也许去地方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190章 奖赏还是惩罚
十月初十这一日,赵九福忽然久违的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这些年来他一日日步步高升,但实际上见到皇帝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也是,之前皇帝喜欢他只是因为角力,因为他会说话,如今见赵九福有些才干,单纯的把他当做臣子来看的话,反倒是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喜爱之情了。
出门之前严玉华有些担心,自从丈夫归来之后,严玉华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她虽然是第一胎,但这会儿看着还算是稳当,只是这会儿担心的话却说不出口。
赵九福心知她的担忧,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无事,陛下想必是要问问秋收和来年春种。”
但等真正的见到皇帝,皇帝却对赵九福如今备受关注的秋收粮种一事并不提起,反倒是笑着说道:“说起来朕倒是许久未曾角力了,赵爱卿不如下场试试。”
赵九福心中觉得奇怪,但还是很快换上了劲装与皇帝玩耍起来,近距离观察皇帝,赵九福才发现这位上位者真的老了许多,明明三年前还是身强体壮的样子,但短短三年过去,他的两鬓都是白发,连力气也大不如前了。
曾经对角力不算熟悉的赵九福真切的败在皇帝手下,但此时此刻,赵九福甚至有一种自己若是认真反击,皇帝恐怕坚持不过一下。
这其中固然有他修炼五行阴阳拳之后力气越来越大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帝的精力有些不济,甚至反应也变慢了许多!
这一次,赵九福不得不小心翼翼,并且不露痕迹的收起力气来,这样才能让皇帝不知不觉的坚持久一些,他可不想因为角力的技术太好,以至于皇帝一怒之下发作起来。
皇帝有没有自知之明赵九福不知道,他只知道没一会儿,皇帝就收了手,笑着说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
赵九福连忙说道:“陛下千秋鼎盛,何尝有老了一说。”
皇帝却哈哈一笑,只是看着他说道:“这才三年多的时光,怎么当初敢说敢做的状元郎,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该罚!”
“微臣该死。”赵九福只是低头请罪,却听出来皇帝这话倒是并无几分责怪的意思。
果然,皇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错之有,这些年来你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却甘愿下地种田,与工匠为伍,为的不就是想让百姓们的日子好一些吗,只看这一点,朝中不如你之人比比皆是,可笑他们反倒是笑话你不知礼仪。”
赵九福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皇帝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忽然问了一句:“二十弱冠,赵爱卿,朕记得你是不是已经弱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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