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糕
至于吃完了是回家把外套一脱,看小说或者打游戏,还是约了狐朋狗友出去浪,那就是后面的事了。
那美得冒泡的日子啊……
沈韶光在梦里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蚕丝被的柔滑、能听到隔壁叮叮咚咚不成调的钢琴声,甚至下意识地想去枕头边儿摸手机,然而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半掩的屏风,一片潋滟湖光,用深深浅浅的墨色勾勒渲染的荻花似乎在招摇着。
沈韶光缓缓呼一口气,梦里不知身是客大概便是这样吧?刚才还梦见要去与朋友吃小龙虾呢,梦醒了,麻辣小龙虾也没吃着。
“醒了?”
沈韶光拽开屏风,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连床上的帷帘都不爱拉,装这屏风纯粹是因为林晏。
“嗯,我梦见吃虾了。”沈韶光照旧把枕头隐囊塞在背后,半坐半倚着,懒懒地回答。
今天的天时还早,屋里亮堂堂的,林晏看看她面色,探手过来覆于她额头,“又热起来了。”
沈韶光这回没前思后想,直接抓住他的手。
林晏的手停住,沈韶光拉着他的手放在被子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加上去。
“阿荠——”林晏微笑,柔声叫她。
“嗯?”沈韶光抬眼,一脸的若无其事。
“喝水吗?”
“嗯。那个黑瓷的是我常用的,中午阿圆才涮洗过。”
她不松开,林晏只好单手拿了那黑瓷杯盏,倒了半盏水,手背在杯子外壁试一试,递给她。
沈韶光坐直,接过杯子,喝光水,自己把杯子放在床头桌案上,然后手接着回来放在林晏的手上。
沈韶光仔细研究林少尹的手,嗯,是一只好手,修长,白皙,瘦,骨结略明显。沈韶光把他的手翻过来,指间有笔茧,掌内有握剑的痕迹,用手指肚轻轻摩挲,沙沙的,有点粗——这大概叫质感?
林晏只含笑任她作为。
沈韶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着抓他手心。
林晏反手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人四手相握,含笑对视。
两人离着实在是近,比曾经从西市回来坐在车里时离得还近,近得能看清他的睫毛。美人果然美人,虽然算不得睫毛精,但也已经算密实纤长了;笑时眼角的纹路也好看,应该说像兰花初绽还是秋池微漾?皮肤也不错,但比不得阿圆和自己;鼻子果然高挺,这样的鼻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然后便是唇上的胡茬,沈韶光看看他的眼睛,带着笑呢,我要是伸手摸一摸这胡茬儿他会怎么样?
被她这样灼灼地看着,林晏咽口唾沫,微低下头,舔舔嘴唇。
沈韶光目光放在他的唇上……最后到底忍住了,喟然叹息:“郎君长得真好看。”
林晏把刚才垂下的眼又抬起,微笑着轻声问她:“如何不叫晏郎了呢?”
沈韶光从善如流,笑眯眯地点头:“晏郎。”可惜叫得没有什么情致,倒像逗趣叫明奴。
林晏笑一下,又想起一事,觉得很合适此时问:“阿荠,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沈韶光顿一下,撒开他的手倚回枕头上哈哈大笑,“你猜!”
林晏笑着抿抿嘴。
阿圆撩开帘子走进来,“小娘子醒了?要喝点水吗?”
沈韶光抹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已经喝过了。”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阿圆看林郎君。
林郎君却只是温和地笑。阿圆摇摇头,出去了。
沈韶光病的这几天,林晏差不多每日午后都来陪她。三天两天还罢,日子一多,沈韶光便有点不安了,“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吗?”
林晏微笑:“无妨。”
沈韶光听出点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味儿来,不由得翘起嘴角,女人嘛,谁还没点儿虚荣了?
两人在一起,也不光你侬我侬,也做些正事。
沈韶光退了烧后,精神好了许多,每天整理统计两家酒肆的账目和资料,做秋季总结和新一季度的计划,林晏则看自带来的书或者公文册子,两人各踞厅中一张几案,各忙各的。
说是各忙各的,又怎么会全无交流?
林晏拿起沈韶光做的东西细看。
这上面先列各种数字,按食材、烹饪手法、价钱、卖出数目、盈利甚至客人有没有剩菜之类各种名目进行计算,又画了比较的图谱;后面跟着是对这些数目和图谱的剖释;再后面是所得和不足,又有建议。
林晏再看她正在做的新季度筹划,也是这般条分缕析的,她甚至还写了备用案。
若朝廷各部司年终书表也这般踏实明晰……至少京兆内可以学一学。
沈韶光挑眉看他。
林晏温和地笑道:“阿荠你不去户部做官,真是可惜了。”
沈韶光颇有些为难:“其实我更喜欢刑部或者大理寺……”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晏却想起她推断的那几个贼子来。
阿圆给他们端来下午的茶点,沈韶光这边是清淡得要死的山药糕、蛋白蒸藕和百合莲子汤,而林晏那边则是色香味俱全的炒蟹和油炸蟹,甚至还给配了桂花酿。
阿圆还要再补充一句,“我们都觉得这炒蟹比炸的有滋味,林郎君尝尝。”
沈韶光:“……”病人没人权吗?子都曾曰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你们不怕我报复社会吗?
沈韶光拿起山药糕咬一口,其实这糕软软糯糯的,带着山药的清香,挺好吃的,但再好吃的东西成天吃也烦,更何况,于三怕太甜于喉咙不利,专门减少了糖的量,再看看寡淡淡的蒸藕和汤水,关键是对比一下对面……
沈韶光一小勺一小勺地喝汤,眼睛只盯着林晏看。
林晏到底让她盯得绷不住了,笑道:“你真不能吃。”
沈韶光与他打商量:“就吃一块炒的。”
林晏摇头。
“炸的?”
林晏再摇头。
沈韶光做出让步:“就一个蟹螯。我就尝尝味儿。”
林晏越发笑起来。
沈韶光看他那“笑靥如花”的样子,脑子转了弯儿。
“你若有旁的办法让我尝尝滋味儿而已。”沈韶光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两圈,自谓风流地一笑,活像个浪荡子。
林晏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沈韶光得意:摸手成就 达成
第86章 立冬火锅节
邵杰这回不是带着图来找沈韶光,而是带着人来的。
沈韶光拖拖拉拉,病完全好了时,已经进入了农历十月,眼看就要立冬了。“螃蟹大赛”还在进行着,沈韶光已经让人把收起来的火锅都拿了出来,又去订了一批新的火锅子。
去年火锅子开始流行的时候,邵杰还不认识沈韶光,这玩意他只吃过“山寨版”的,当时已经觉得不错,这会儿吃到“正版”,简直惊艳了。
“就这奶汤的,涮这鱼丸肉片,我能顿顿吃,吃不腻!”邵杰甩开腮帮子狠吃了一顿,临走还顺走了两个锅子——然后就拉来了更多的资金。那锅子进贡给了邵家老翁,邵家老翁便同意孙子的建议,追加给沈记投入的银钱。
邵杰火急火燎的性子,本来正在两家店面之间取舍呢,这会子干脆与沈韶光商量都买下来,沈韶光一咬牙:“买!”
邵杰再夹一大口肉片子蘸了麻酱蒜泥塞在嘴里,“这就对了!咱们一定要把这锅子卖到胡地去,让那些蛮夷看看,什么叫上邦大国,什么叫钟鸣鼎食,什么叫好吃的!”
沈韶光:“……”这是教化胡人之心不死啊,行,努力吧,少年!
邵杰吃锅子利索,花钱也利索,店面买了下来,操持着人装修,有之前装修亲仁坊店的经验,沈韶光都没怎么插手,邵杰就包办了。
又找奴隶商人接着买人,然后带了人来让沈韶光训着。
邵杰建议:“你且训导一阵子,然后把他们分散到崇贤和亲仁两店里,让老人儿带着,带一阵子,之前不懂的也懂了。”
以老带新,实习?邵郎君可以的!
沈韶光很同意邵杰的意见,却又想玩一把大的,“邵郎君,咱们做个‘立冬火锅节’吧?”
“火锅还能节?”
邵杰没经历过人造消费节遍地的时代,不知道毛毯也能节,啤酒也能节,狗肉也能节,本来应该光棍形单影只的凄凉日子却成了全民购物狂欢节。
沈韶光跟他解释这只是个噱头,“我们就选在立冬日这天,去东市或西市拉开架势,摆开火锅子,摆回摊儿去。不图赚多少钱,就为混个脸熟,创一创名声。”
沈韶光惯常画得一手好大饼:“你想想,只要这一天吃了我们锅子的,第二年是不是会再想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如此,保不齐吃锅子真能成为立冬日的新习俗,甚至可能出现‘立冬日吃火锅,不吃火锅冻耳朵’这种民谚。”
邵杰:“……”恐怕客人们造不出来,小娘子也能造出来,然后写到外面诗壁上。
邵杰确实没高估沈韶光的节操。沈韶光正在琢磨怎么最大限度地宣传沈记,宣传火锅,尤其在见到邵杰带来的新人里的两位以后。
这两位,许四郎和张二郎是寺庙奴仆,跟着俗讲僧练过挺长时间的口齿唇舌,也能讲若干段佛经故事。
沈韶光当场让他们来了两段,一段《维摩诘经讲经文》、一段《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这样的传统宗教故事,竟然讲得很有意思。
其中许四郎口齿格外伶俐,说话噼里啪啦,中间不打磕绊,跟倒料豆儿似的。
张二郎又不同,他口齿虽一般,却极擅长模仿,学男学女学老学少,神态动作像得很。
都是人才啊!沈韶光称赞邵杰:“这样的人物,你也能寻来,真是太强了!”
邵杰不明所以,不就是两个口齿伶俐点的跑堂吗?他们从前在寺庙里跟着讲经僧的,半点厨艺不会,想到跑堂总要口齿伶俐一些,故而买下了他们两个。
然后沈韶光就让邵杰明白了什么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她先是把酒肆里的菜名顺了顺,编了一段自己店的《报菜名》。
烤鸡、烧鸡、炖鸡、白切鸡、炸子鸡,霸王别鸡;酱鸭、烧鸭、卤鸭、酒糟鸭、富贵肥鸭……鸡鸭鱼肉、干鲜糕点、特色菜品,该罗列的都给它罗列上。
让许四郎试了试,到底术业有专攻,虽然一时菜名记不全,但饶是这么几句,已经有点行云流水的意思了。
明明是许四郎说得好,邵杰却赞沈韶光:“小娘子很可以!以后这一段就当成酒肆的招牌之一,闲着没事就来一段,给来吃饭的郎君‘添个菜’。”
沈韶光笑:“聪明的脑袋总是相似的!”
两个商业互吹的人哈哈大笑。
邵杰问沈韶光:“张二郎放在另一个店里?他的口齿恐怕不如许四郎。”
沈韶光越发得意:“张二郎也是干将,山人自有妙用。”
沈韶光干脆让他表演起了小品。只他自家表演不行,沈韶光从同仁坊店里抽了一个人、又有许四郎跟他搭戏,三人表演《扶墙出沈记》。
梗是后世已经玩烂了的梗儿——进饭馆,扶墙进去,扶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