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荫
激动之处,顾棠用拐杖狠狠敲击跺碾着地板,想是要击打在顾城西身上似的。
“尊敬只对值得尊敬的人。”
顾城西淡淡说出教顾棠怒上加怒的话语,然后在顾棠刚要发作的时候,又径自说道:“父亲,如果您今天劳师动众只是为说这些的话,那我劝您还是请回吧。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你——”顾棠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
“顾总,毕竟你昨天不在今天又没来,所以老爷子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可别见怪啊。”许泽言突然出声。
虽然他表面上是在安抚顾棠和顾城西,但实际上却将这趟水搅得更加浑浊。
顾棠立马回神,理直气壮的说道:“昨天一天都不在,你还知道你是谁吗?你还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嘉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怎么,当真以为你坐上了这董事长的位置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老祖宗留下的嘉泽谁敢损害半分,我就是死,也要为了嘉泽的利益和他死磕到底!”
顾棠说的脸红脖子粗,但顾城西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出声道:“说完了?”
“你——!!”顾棠被气得虎目一瞪,顿时觉得气血逆流。
“父亲,你口口声声说着‘嘉泽的利益’,那么请问到底我哪里损害了嘉泽的利益?”
顾城西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冷凝了不少。
顾棠顿时一噎,有些中气不足的说道:“无故旷班,置嘉泽的规矩于何处?置嘉泽的形象于何处?”
顾城西轻嗤,“我不否认。”
顾棠一喜,刚待说些什么就被顾城西打断。
“我接任嘉泽五年,兢兢业业、诚诚恳恳,连过年都不曾放过一天假。怎么,是不是我以前工作太过于投入,以至于现在连正常休息两天都被看作是十恶不赦?”
看着顾棠等人哑口无言的样子,顾城西双眼一眯,继续道:“父亲当年每周一小休每月一大休,逢年还长假,怎么,莫非父亲全都不记得了?”
“我……”顾棠有些口结。
“顾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咱们今天就事论事就不必再翻旧账了吧?”
许泽言又“适当”的开口说道。
顾城西冷冷睨了他一样,许泽言也不怕仍旧是自若的推推眼镜。
“好,那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嘉泽的利益’。”顾城西说完之后突然对祁缙吩咐道:“去把近十年嘉泽的业绩报表拿来。”
顾棠心底一颤,“这是做什么?”
顾城西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既然是分析嘉泽的利益 ,那么就从我接任嘉泽这五年算起。这五年我为嘉泽垫了多少底?前些年又亏损了多少?父亲既然心里没数,那我就亲自替父亲回忆回忆。”
“我知道财务处那些人做事大意,所以特地让祁缙重新做了份报表。当然,如果父亲认为有什么不符实的尽管提出来,城西必定负责到底。”
见与顾棠一同来的人都有些神色不自然,顾城西嘴角不禁划过一道讽刺的弧度。
“今日来者诸位皆有份。你们都是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人所以城西也特地让祁缙给你们一并重新做了份报表。事无巨细 ,一笔一帐!”
顾城西眯着眼,冷声说道:“祁缙,还不快去。”
但是祁缙还没说话,就有人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不用了不用了!城西你为嘉泽这些年来做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休息休息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是啊是啊,老顾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知道你对城西严苛都是为了他好,但也该适当让他放松些。”
“没错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城西啊,你也别介意,就当是叔几个来看看你!”
“哈哈,没错没错。自从退休之后很久没来嘉泽了,我们都很是想念啊!”
“可不是,看到城西把嘉泽打理的这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
顾城西看着这些人为了保命而丑态毕露的模样,眼底不禁露出一抹嘲讽。
但是他们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要给顾城西多些假期,再聊着聊着,竟然提起了夏衍知!
“哎,城西啊。叔几个早上听见那小姑娘的声音了,是个大美人吧!赶明个儿带来给我们看看啊!”
“哈哈就是就是,那声音简直让人身体都酥了半边……”
他们还不知死活的说这些什么,殊不知早已触碰到顾城西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狼生暗刺窥之则杀。
夏衍知是顾城西的命,此刻他们用这种语气这种眼神亵渎夏衍知,简直是不知死活。
“够了!”顾城西冷着脸说道:“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各位赶紧离开!毕竟我们嘉泽不养闲人。”
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在场各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但碍于不好发作便只得生生憋在心里,压抑得一张脸半黑半紫。
但还是有人不死心,犹自试探着打着马虎眼。
“城西啊……”
“祁缙,送客!”无论是谁开口,顾城西都没留半分情面。
于是,包括顾棠在内的人皆脸色一变,尤其是顾棠,他跺跺拐杖哆着嘴唇最终却还是不得不负气离开,而其他人自然也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
走在最后的是顾淮和许泽言。
许泽言不仅没有急着离开,反而还开口赞赏道:“顾总当真是好魄力。”
顾城西嘲讽的看向他们,说道:“我顾城西做事向来如此。”
他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接着似笑非笑说了句 :“光明磊落。”
言词里的讽刺意味很浓,他嘲讽顾淮人前人后装孙子!而顾淮也没否认,从头到尾都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
“城西也长大了啊。”
顾城西对此不置可否,“人都会学着长大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是啊”,顾淮似有感慨,眼眸也陡然悠扬绵长了起来,“明明以前还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但是现在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我了……”
“你想说什么?”顾城西打断顾淮装模作样的缅怀。
顾淮嘴角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眼神也陡然变得充满侵略性,更是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十年,为什么一个人十年前后会毫无变化?无论模样还是气质。呵,这究竟是什么驻颜术?我还真是好奇得很。”
说着,他突然上前两步凑到顾城西耳畔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阿泽说,她从天而降。”
不期然看到了顾城西蓦然睁大的瞳孔,但顾淮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反而是猛然缩了缩瞳孔。
可顾淮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收回身子打算离开却突然被顾城西拉住了手腕,然后他颇感意外的看向了顾城西。
但顾城西只是低垂着脑袋,教人看不清神情。
顾城西没说话,顾淮也没催促,直到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开口道:“舅舅……不要牵扯到她好吗?”
祈求、服输。
从未想到这两个词会和顾城西挂钩的许泽言蓦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眼前这个低到尘埃里的男人,和刚才那个杀伐果断、舌战群儒的顾城西会是同一人。
顾淮瞳孔也是放大了一瞬间,他锐利地盯着顾城西棱角分明的颔骨,眼神变幻莫测。最终,他还是挣脱了顾城西的桎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泽言则是神色复杂的看了顾城西一眼,然后抬脚跟上了顾淮。
而祁缙则是一直没说话,由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像个安静的背景板,悄无声息。
明亮的光打在顾城西身上,但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教人看不清神情。
半晌,他突然涩涩出声道:“我想静静……”
祁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尊重顾城西给他留有足够的空间,甚至在临走前还替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重归寂静,可顾城西仍旧没动,仍旧站在原地。
现在他脑海里满满都是顾淮那句——她从天而降。
她被迫遣返暂时联系不上zero,但是难保以后……
就在他消极地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嗡嗡响起了来。
这是家里的电话。
顾城西黝黑深邃的狐狸眼陡然闪过一道光泽。
“顾城西,是我。”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夏衍知清冷的声音,这教顾城西眼底的暖意更甚。
但他只是缓缓叫了一声“知知”,便再无声响。
沉默了三秒,夏衍知直截了当道:“你不开心。”
顾城西也没反驳,他“嗯”了声,然后缱绻的说道:“知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知知,我真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嗯。”
电话那头夏衍知的一个“嗯”字,却教顾城西蓦的掀开了眼皮。他甚至有些呼吸急促的确认道:“知知,你说什么?”
夏衍知抱着座机靠在窗台上,眺望着远方的眉眼中陡然多了几分柔和。
她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也想,想要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顾城西这么说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心里满满的,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感觉,就只能重复他的话。而且她相信,他一定会懂得这种感觉!
顾城西一扫阴郁,甚至觉得自己的徘徊、踌躇有些可笑。
这是他的知知啊!
他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眉眼缱绻的对着手机说道:“知知,看得见天空吗?”
没等夏衍知回答,他便径自愉悦的说道:“今天的天……真蓝。”
夏衍知歪歪头,望着这据说很蓝的天空,面不改色的说道:“嗯,很蓝。”
电话那头传来顾城西低低的笑声,接着他恢复了精神头,又开始说些教夏衍知脸红心跳的情话。
“知知,真想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这青天·白日下做些坏事情。”
坏事情?
夏衍知耳尖动了动。
似有感应,顾城西用他低沉悦耳略带蛊惑的声音说道:“比如说,搂搂腰、摸摸头、蹭蹭脸、亲亲嘴,再亲亲嘴。”
他说的极慢,一声一声好似就在耳旁,教夏衍知不自觉想起昨天厨房的事儿,耳根便不受控制火急火燎的烧灼了起来。
她几乎是狼狈的挂断了电话。
但是,顾城西也不恼,只是轻笑着盯着手机,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了才不紧不慢的抬头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