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荫
犹不解气,顾淮上前又是想要踹顾城西,可祁缙哪肯让顾淮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顾城西?
他三两步上前拦着顾淮,“顾淮,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说话,动手干什么?还是,你当真以为城西不在就能为所欲为?!”
顾淮阴鸷地盯着顾城西,没说话。
他在赌,赌顾城西对夏衍知的在乎!
见顾淮没说话,祁缙捏紧了拳头想要上前,但却被许泽言拦截:“你先别急,三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有什么原因,他能这样羞辱城西?!”祁缙吼完之后,声音陡然低靡了下去,连眼眶都微微发红了起来。
“城西尸骨未寒,夏衍知又一心寻死……救不了他,也护不了夏衍知,这让我九泉之下该怎么去面对他啊……”
顾淮双眼陡然睁大。
刚刚他明显感觉到顾城西睫毛在动!是因为……
他突然冷声喝道:“你看见夏衍知满口的鲜血了吗?她咬舌自尽!想要陪你一起死!顾城西,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让她给你陪葬?!”
最了解顾淮的莫过于许泽言,他顷刻间就猜到了顾淮的意思。
于是他推推眼镜接话道:“夏衍知小姐看着伤势很是严重啊!鲜血都染红了衣襟,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怕是要撑不住了吧。”
这下,顾城西不仅睫毛微颤,连手指都动弹了一根,算是夸张的反应,在场的人也都多少注意到了。
祁缙他们不是傻子,顾淮三番两次的刻意挑衅,以及在看到顾城西的熹微反应之后,大喜过望,也都跟着加入“夸大夏衍知伤势”军团。
杨舒凡当即大声嚷嚷着:“小西子,你看夏衍知这气儿出多进少怕是要不行了!你再不起来可就看不见她了!”
“是啊,这夏衍知小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
弄清顾淮的意图,许泽言和杨舒凡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用顾淮再开口。
但顾淮也没闲着,时刻盯紧顾城西身上的任何熹微反应。
……
他们一口一个夏衍知,教顾城西很不安生。他觉得自己“噗通”一下沉入了江雪冬日里的湖心亭中,冰凉彻骨的水将他湮没。
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尤其是嗓眼 ,哽着什么似的“呼哧呼哧”喘不过气,口鼻眼耳也都“嗡嗡”作响,冰凉的水更是从四面八方倒灌进入。
突然,他发现有个红衣女子在水天交接处袅娜起舞。
很眼熟,是谁?
接着一声声“夏衍知”传入他的脑海,他有些迷茫,但眼前那个红衣女子的模样却愈发模糊不清。
“对不起,城西,我护不了你,连夏衍知也护不了……不过这样也好,让夏衍知陪着你,九泉之下你也不会太孤单……”
话音一落,那个女子陡然掉进水里,姣好的面容也渐渐暴露在顾城西眼前。
出尘淡漠的气质,面无表情的脸,溢满悲伤的翦水秋瞳,那是、那是——
夏衍知!!!
……
许泽言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祁缙,没想到他平时二愣子一样木讷,但却这么毒舌,竟说出这般话来!
没等他惊叹够,就见顾城西面容陡然扭曲起来,喉哽处发出“呜”的一声,竟吐出了一口淤水。
活了!?夏衍知双眼陡然放大,静止了三秒,然后全力摆脱束缚奔向顾城西。
杨舒凡一时不备被夏衍知得逞逃脱,但是不重要了,他尤自笑得像个傻子。
谁也没有阻拦夏衍知,教她就这么扑到了顾城西怀里,身子重重砸在他心口膛上。
这一下的冲击力不小,再加上之前顾淮那一脚用了蛮力,堆积在一起,致使顾城西闷哼一声,尽数呕出卡在嗓眼的泥水,身子也跟着痉挛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睁开有些涣散的双眼,入目是悠悠的蓝茵天,然后有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探了过来。
他双眼看东西很是模糊,一时之间没看清那人的面貌,只是那一声声悲怆的“顾城西”他很熟悉——
是夏衍知。
只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怪异?陡然间,他想起了刚才恍恍惚惚间听到的话——夏衍知要咬舌自尽!
他心头一慌,嗫嚅着惨白的双唇想要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只是开开合合、来来回回念叨着什么。
夏衍知离他很近但还是听不清,于是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当她听清楚他说的话之后,控制不住地潸然泪下。
因为他反反复复说的,就是她的名字——知知。
百感交集。
夏衍知像个稚儿似的贴着顾城西号啕大哭,泪水、口中的血水,连带着顾城西吐出的泥水混杂在一起,汇集流淌。
不远处传来救护车“bibubibu”急促的声音,还有红蓝交替闪烁的灯焰,但是原先还在河畔哭哭闹闹、悲悲喜喜的五男一女却陡然间消失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医院里陡然出现五个外形靓丽、芝兰玉树的男女。
唯一的女人身形很是狼狈,衣襟、嘴角满是鲜血,但却吐字清晰、铿锵有力道:“医生——医生——救他!快来人救他——”
摩肩接踵,白影娑娑。
顾城西恍惚地躺在医疗床上,双眼失去焦距,开阖的双唇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知知……
**
顾城西头脑昏沉、脑仁胀痛,鼻息间还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他难耐地皱紧了眉头,然后喊着“知知”倏尔睁大了眼睛。
“醒了?”
顾城西循声望去,顿时满身防备,但还是不禁问道:“知知在哪?”
顾淮无视他戒备的模样,径自嗤笑道:“你问我?”
“对不起,城西,我护不了你,连夏衍知也护不了……不过这样也好,让夏衍知陪着你,九泉之下你也不会太孤单……”
祁缙的话陡然闯入脑海,再联想起他们说的知知咬舌自尽……
顾城西一个激灵,赶忙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麻利起身,但却被顾淮冷着脸叫住:“你知道她在哪?”
顾城西走到门口的脚停了下来,他冷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问道:“她在哪?”
顾淮“呵”的一笑,满脸讽刺地看着他:“现在急了,早些干什么去了?”
“顾淮!”顾城西冷喝一声,静了几许然后垂下头颅低声哀求道:“她在哪?”
顾淮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以为你死了打算咬舌自尽,要不是发现得早,恐怕现在你们两个可能真的要在阴间相会。”
顾城西心肝儿颤了颤,说不清什么情绪,眼眶先是不管不顾红了起来。
顾城西双拳紧了又紧,勉强哽咽着嗓子,发出破败破碎支离的话语,道:“她、在哪?”
“找到她之后呢?”
顾淮不屑道:“继续让她提心吊胆,跟着你一起陪葬?顾城西,如果这就是你给予她的未来,那我一定会不管不顾将她从你身边抢过来!”
顾淮眼神甚是嗜血,但是顾城西毫不怯懦地回望他。
“你没有机会。”
顾淮和顾城西阴冷地对视半晌,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身,道:“她舌头伤得很重,但是执拗着不肯治疗要陪你。然后我将她敲晕了……现在就在隔壁。”
话音刚落,顾城西转身就要离开,只是在拉开门的一刹那,顾淮又叫住了他:“那个任务,我会帮忙。”
顾城西握着门把的手霎时间用力,关节泛着青白色。他没回头,只是郑重道:“谢谢。”
“不必谢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顾淮抬头,淡漠地望着窗外。
他也只是想要将她留下来,也只是想要能够再多看她一眼而已。
顾城西没再说话,拉开门后头也没回地离开,白色漆门在顾城西身后渐渐洞阖,顾淮背对而站的模样也渐渐掩去。
只是,门扉后那副本就孱弱、单薄的身躯好似显得愈发可怜,甚至带着些佝偻的味道……
第48章 情殇杨舒凡
米色阳光从东窗爬进来,被镂空的纱窗筛成斑驳的影子,投射在夏衍知瓷白的小脸上,好似梵文一般,古老而神秘。
但也就是这些许的光影变幻,给她增添了几许生机。
夏衍知静静躺在床上,身子本就单薄,再加上此刻气息微弱月匈前起伏不甚明显,教她整个人显得愈发可怜惹人疼起来。
顾城西看着她,本就有些发红的眼眶更甚,眼尾竟也吊着一抹胭脂,教他这张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愈发妖冶、魅惑。
他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自己粗重的呼吸,赤着的双脚不由自主一步步靠近那个教他疼爱到骨髓里的人儿。
杨舒凡一直守在夏衍知身边,听到窸窣声音后转头就看到了顾城西,于是便不发一言地主动离开,给他们留有足够空间。
他出去的时候将房门关上,但是透过镂空在白色漆门上一扇小小的玻璃窗,还是清清楚楚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顾城西穿着宽松到没有版型的白底蓝竖纹病号服,脚上连双鞋子都没趿,甚至还毫不避讳地单膝跪在地上握着夏衍知的左手。
顾城西背着门,杨舒凡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顾城西此刻一定是一副满足到傻X的表情!
再看不下去。
杨舒凡背过身,教自己抵在冰凉的漆门上。他单手掩住自己的脸,透过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还不时透出粗鄙的骂咧:“傻X!都是傻X!”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指缝间却溢出汩汩透明的液体,并且很快就濡湿了整张脸庞。
“还好吗?”祁缙给杨舒凡递上一方手帕,声音冷冽但是语气关切地问道。
祁缙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在这看了多久,但是杨舒凡不介意,反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拽过手帕,粗声嘎气道:“活着!”
祁缙没说话,跟着杨舒凡一样背抵在墙上,朝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道:“舒凡,城西苦,走到今天……不容易。”
杨舒凡怎能没听明白祁缙的警告?
他攥着手帕的手关节泛着青白,上面还有一圈未处理的、带着干血渍的牙印。
半晌,他吁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呵,本大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暂时还没兴趣被爱情、婚姻捆缚住!再说,我还……没玩够呢!”
听言,祁缙扭头深深地望着杨舒凡,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笑有多难看吗?不知道,杨舒凡只是兀自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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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西双手捧握着夏衍知的左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掌上的两枚铂金指环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