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若能多一个拿捏对付李太后的把柄,俞皇后自是乐意。
只是,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之事。谢明曦在此时向她秘密回禀,定然有所求。
谢明曦倒是十分坦然:“娘娘心思敏锐,我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娘娘。我如今看似风光,实则身处险境。”
“便如七皇子,虽是皇子之尊,在宫中同样处境艰难。”
“七皇子的欺君之罪被免了,却因穿了六年女装,失去了一个皇子最重要的六年。众皇子中,唯有他生母被关进冷宫。宫中无生母相互,宫外无外家相助。我这个未婚妻,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因谢家之事,将他也拖了进来。”
“淮南王仗势相欺,皆因谢家无势,七皇子也无势。”
“我所求者,不过是娘娘的庇护。令我安然度过这两年。”
“待我日后及笄成年,我嫁进天家为媳,有了皇子妃的身份,想来天底下敢欺我者,不过寥寥几人。其中,绝不包括永宁郡主和淮南王。”
……
好一个谢明曦!
俞皇后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定定落在谢明曦身上。
中宫皇后之威,只有身在其中,才知是何等滋味。
那双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眸,如利刃临顶。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威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有宫人在场,早已跪倒了一片。
若有诰命夫人在,早已噤若寒蝉。
谢明曦就这么安然站着,任凭俞皇后打量。
那份从容不迫含笑而立的镇定,和一众皇子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又自不同。和出身无关,皆来自内心的自信强大。
“好胆量!”俞皇后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本宫已经很久没见到你这般胆大的少女了!”
谢明曦适时地收敛几分,行礼谢恩:“多谢皇后娘娘盛赞。”
“你求本宫庇护,只需向娴之恳求便可。娴之是本宫的好友,但凡她张口,本宫断无拒绝之理。”俞皇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有此捷径,你为何不走?”
谢明曦似早料到俞皇后有此一问,迅速答道:“师父以诚待我,我不愿利用师父。”
再者,情意用一分少一分。
何必因这等小事,消磨俞皇后对顾山长的友情?
俞皇后目光深幽,看不出喜怒:“本宫做了你几年夫子,只以为你聪慧伶俐天赋出众。现在看来,本宫委实看走了眼。”
这个谢明曦,工于心计,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简直天生就适合宫廷。
谢明曦似窥出了俞皇后的心思,轻声道:“七皇子对储位没有野心,我对后宫更无奢望。”
这等话,俞皇后自然不信。
谢明曦也没有多解释。说得再多也无用,日久天长,才见人心。今日最重要的事,是向俞皇后投诚。
谢明曦张口说道:“永宁郡主自幼丧母,被太后娘娘接进宫中长大。磨镜之癖,也是耳濡目染而来。”
一直神色未变的俞皇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目中露出震惊。
第449章 投诚(二)
俞皇后坚实的面具只裂开片刻,转眼便恢复如常,看着谢明曦的目光更深沉几分:“太后身份何等尊荣!你竟敢胡言乱语,肆意污蔑当朝太后,真是胆大妄为至极!”
谢明曦抬眼回视,音量不高,字字却如千钧:“娘娘执掌宫廷,慈宁宫里的隐秘,如何能瞒得过娘娘?”
“只是,皇上对太后娘娘极为孝顺敬重。娘娘心中有猜疑,却不愿触及此事。免得太后娘娘颜面扫地,令皇上失望恼怒难堪。”
“我愿出手揭露此事。皇后娘娘不必过问,待流言传进宫中,娘娘下令平息流言,维护太后娘娘声名。”
“如此,既不伤娘娘和皇上的夫妻情分,又能彻底压下太后娘娘的气焰。”
“我所求者,对娘娘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望娘娘应允首肯!”
然后,安然而立,不再出言。
……
俞皇后定定地看着谢明曦,心里惊涛汹涌,久久无法平息。
这个谢明曦,尚未至十四岁,却有这等见微知著的洞察力,简直敏锐得可怕!
慈宁宫里多是年轻貌美的宫女,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换上几个。俞皇后在慈宁宫里早已安插了眼线,虽无实在证据,早已猜出了几分。
只是,正如谢明曦所说,建文帝对李太后十分孝顺。她这个儿媳,被婆婆挑刺找茬处处使绊子已有二十余年。建文帝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大多时候,都是她受气退让。
这半年多来,她在宫中势力渐盛。建文帝也时常维护她这个皇后颜面。不过,这绝不意味着建文帝会坐视她出手对付李太后。
她绝不能亲自揭露此事!
如果流言出自宫外,出自永宁郡主府,和她这个皇后便无关联。
而她要做的,不过是冷眼旁观,在适时的时候出面“维护”李太后而已。到时候,既折辱了李太后,又无碍夫妻情分。
谢明曦所求之事,于她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以她中宫之威势,护住谢明曦只是一句话的事。
如此好事送到眼前,她怎么会拒绝?
“谢明曦,”俞皇后缓缓张口:“我往日实在小看你了。”
如此手段,实在令人心惊。
谢明曦淡淡一笑:“我所求,不过是自保罢了。娘娘何须忌惮?”
俞皇后目光微闪,似在斟酌。
谢明曦又道:“娘娘为了解我之困,暗中调教美人敬献给皇上。纵然是爱屋及乌,我依然感激不尽。”
“我是娘娘的学生,是师父唯一的弟子。论感情,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娘娘这一边。日后我嫁给七皇子,便要称呼娘娘一声母后。论亲疏,也远胜旁人。”
“娘娘实不必有顾忌。”
所以,这是谈完条件后,又开始谈感情了?
俞皇后扯了扯嘴角,目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若不应,你又待如何?”
谢明曦镇定应道:“那我只得出去请师父进来,为我说情了。”
俞皇后:“……”
遥想起自己年少时,当年十三四岁的她,比起心黑脸厚的谢明曦着实差远了。
俞皇后忍不住叹了一句:“后生可畏!”
谢明曦微微一笑:“多谢娘娘盛赞!”
……
片刻后,谢明曦退出寝室。
顾山长一直等在外面,立刻迎上前,低声问道:“你和娘娘到底说了什么?为何说了这么久?”
谢明曦若无其事地笑道:“谢家和淮南王府闹翻,我怕淮南王一怒之下对我下黑手。特意求娘娘出言相护。娘娘已经应了。”
句句都是真话。只是有技巧地省略了一些内情而已。
顾山长倒未生疑心,只笑道:“这等小事,我和娘娘随口一提便是,哪里需要你郑重相求。”
谢明曦笑道:“师父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事关谢家,我亲自出面相求才显诚意。娘娘也应下了,师父不必操心了。”
然后,谢明曦回了自己的寝室休息。
顾山长放心不下,又去俞皇后面前絮叨了一回。
俞皇后和谢明曦颇有默契,对私下达成的条件绝口不提,含笑道:“明曦聪慧伶俐,更胜你我年少之时。你真收了个好弟子。”
顾山长闻言一笑,满目自得。
俞皇后也微微笑了起来。
光明的一面,让顾山长窥见无妨。至于私下的阴暗,就不必让她知晓了。就让她,永远做骄傲清高刚正的顾娴之吧!
想来,谢明曦也是相同的想法。
两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
……
淮南王命人时刻盯着谢府的动静。
谢家众人闭门养伤,奴仆家丁也未外出。每日只有负责厨房采买的管事出府,在外守口如瓶,有相熟的别府管事打听永宁郡主和谢钧之事,一律闭口不言。
流言虽未平息,却也怪不得谢家了。
便是淮南王自己,也没这份能耐堵住所有人的嘴。之前提出这个条件,无非是故意刁难谢明曦而已。
淮南王索性也告病几日,躲一躲流言。
讨厌的临江王亲自登门探望,一张肥胖油腻的脸,一笑起来肥肉直抖:“王兄真是好涵养!外面那些小人无事生非,乱嚼舌头,王兄竟未撕了他们的嘴!倒在王府里装起病来。”
淮南王一边喝药,一边淡淡应了回去:“我近来心火虚旺,需静心调理数日。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装病?”
“饭可以乱吃,侍妾可以随意睡,话可不能乱说。”
最后一句,是在讥讽临江王好色贪食。
临江王咧嘴一笑:“我现在方知永宁竟和我有同好,我府上买了两个美貌侍妾来,正打算送一个给永宁!”
淮南王:“……”
淮南王被膈应得药都喝不下去了,嘭地一声将碗放下,厉声道:“你立刻给我出去!”
“开句玩笑而已,何必气成这样!”临江王哈哈一笑,满脸自得地离去。
淮南王被气的这一日都未吃饭。
几日后,不知何处,又传出谣言。
永宁郡主自幼被接进慈宁宫,在李太后面前养大。磨镜之癖,皆因李太后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