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碧桃往日还算丰润,如今瘦了一大圈。不过,比起主子来却是强多了。
素色宫服穿在李湘如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那张清瘦苍白的面颊,几乎没有血色。在碧桃的劝慰下,李湘如勉强吃了几口。
宁王府被封了两个多月,府中衣食用度倒未受什么影响。只是,对李湘如而言,再精致美味的菜肴,吃进口中也如同嚼蜡。
李湘如食难下咽,很快搁了筷子。
碧桃无可奈何,让人收拾干净,自己寸步不离地守在李湘如身边。
自安公公反水认罪之后,宁王府上下便陷入混乱动荡,人心惶惶不安。李湘如更是忐忑惊惶。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还要勉力做出镇定的样子来。私下里,却是寝食难安。也不信任任何伺候的宫女。
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贴身丫鬟碧桃。
李湘如满心烦闷满面愁苦,碧桃挖空心思哄主子开怀:“奴婢让人将小郡王抱来吧!”
李湘如点点头。
过了片刻,霆哥儿被抱了过来。霆哥儿还小,正是懵懂无知之龄。见了李湘如,颇为高兴地挥舞小手。
李湘如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将霆哥儿搂进怀中,一边低声呢喃:“霆哥儿乖,霆哥儿听话。霆哥儿是不是也想父王了?不用怕,你父王一定能撑过去,很快就能回来了……”
说着,泪水已涌出眼眶,泣不成声。手下也不自觉地用力。
霆哥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张嘴嚎啕大哭。
李湘如心中酸涩难当,搂着霆哥儿一同恸哭。
该怎么办?
到底如何才能救出宁王?
一旦被定罪,宁王便再无翻身之日了……李湘如越想越是绝望悲凉,很快哭哑了嗓子。
碧桃亦是泪水涟涟。可怜的主子,心里只有宁王。宁王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主子也撑不下去了。
……
李府。
李夫人也在垂泪哭泣。
李默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令人无法顺畅呼吸。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安慰亲娘:“母亲别哭了。”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蜀王殿下毫发无伤,宁王就是被定罪,罪责也不会太重。也不会牵连至宁王妃。”
这话显然只是安慰之词。
身在天家,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失了势,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宁王垮了,李湘如还有什么指望?
李夫人自然深谙这一层道理,越想越是心酸苦楚:“我可怜的湘如,自嫁给宁王,整日操心劳碌,根本就没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一旦宁王……湘如该怎么办?”
一提宁王,李默便恨得咬牙切齿:“当日真不该将妹妹嫁给野心勃勃的宁王!”
李夫人也是满心懊恼后悔,流着泪哭道:“这等时候,说这些还有何用!还是想想要如何救你妹妹出火坑才是。”
大厦将倾。
李湘如身为宁王妃,和宁王夫妻一体。想跳出宁王这个火坑,谈何容易?
站在一旁的方若梦默然不语。
如今,朝中以陆阁老为首的一众臣子,皆上奏折请天子下旨定宁王之罪,严惩宁王。方阁老也是其中一个。
此时便能看出家族联姻的坏处了。政治立场一致时也就罢了,若不一致甚或对立时,便很尴尬了。
如今,她便陷于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李默没吭过声,婆婆却不止一次让她回方家,令她向祖父方阁老求情。她满心不情愿地回去后,一句没提便回来了。
婆婆知道后,颇为恼怒。这些时日,没少撂脸色给她看。
“那可是你亲妹妹,你可不能不管她啊!”李夫人紧紧攥着儿子李默的手,一边哭道:“这等时候,外人是指望不上的。湘如也只能指望你这个亲大哥了。”
身为“外人”的方若梦,抽了抽嘴角,默默垂头。
总算她生了两个儿子,在婆家已立足脚跟。婆婆除了撂些脸色说些难听话之外,倒也奈何不得她。
……
晚上,闽王府。
霖哥儿摇摇晃晃地在练习走路,一边伸着小胳膊,模糊不清地喊着“娘”。脚下一个不稳,咚地一声摔倒了。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算轻。
霖哥儿立刻撇嘴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哗哗往下掉。
尹潇潇这个亲娘,丝毫没有疼惜儿子之意。笑眯眯地说道:“霖哥儿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顺便拦下蠢蠢欲动想上前扶起儿子的闽王:“让他自己起来。男孩子就要皮实一些,别太娇惯了。”
闽王心疼得不行:“霖哥儿还小,就别这般严厉了。他刚才定是摔疼了!”
“慈父多败儿!”尹潇潇瞪了闽王一眼:“我管教孩子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就是。”
闽王妃的淫威之下,闽王殿下只得闭口不语。
霖哥儿哭了一会儿,见爹娘都不管自己,只得慢腾腾地爬起来。这次再迈步,就要稳当多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笑。
笑着笑着,尹潇潇忽地叹了一声,转头问闽王:“听闻陆阁老今日在朝中上了奏折,奏请皇上下旨给宁王定罪。”
第724章 将倾(二)
尹潇潇一张口,闽王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悄然隐退,点点头应道:“是。”
陆阁老一出手,方阁老等人随之一并上奏折附议。颇有一击定乾坤的雷霆之效!
尹潇潇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此事确实是宁王所为,他被定罪也是应该,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只是可怜了四嫂。”
平日尹潇潇看李湘如处处不怎么顺眼,可到底曾为同窗,又做了两三年妯娌。眼见着骄傲自矜的李湘如即将被踩入尘泥,尹潇潇心中颇不是滋味。
看着眉头紧皱的尹潇潇,闽王心中涌起一丝熟悉的暖意。
她看似凶巴巴的,实则心肠最是柔软。
“这等时候,你还有心思为他人操这份闲心。”闽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们日后要如何明哲保身吧!”
此事闹腾了两三个月,还未消停。其中少不了闽王和鲁王的“功劳”。
尹潇潇白了闽王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自己先消停些,暗中做的那些事要是被龙椅上的那位知道了,还有什么安稳日子过。”
闽王随口笑着应了,心里却冷笑一声。
建安帝在做皇子时,在人前总装得宽厚谦和有模有样,实则最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屁股下的龙椅还没坐稳,便开始急着对付宁王。
父皇在世时,他们再胡闹,也无性命之忧。现在,却得提心吊胆时时谨慎戒备。
建安帝强留他们在京城,为的就是要磨搓他们,令他们生活在天子淫威之下……他心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闷气?
什么是安稳日子?
被关在牢笼里,还得乖乖低头跪下。这就是安稳日子?
有些事,他在尹潇潇面前也不会多提。就让尹潇潇以为他是个窝囊没用的夫婿好了!
闽王冲尹潇潇一笑:“宁王之事,总牵连不到我们身上,不说也罢。我们带霖哥儿回屋去。”
闽王嬉笑的俊脸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尹潇潇没有察觉到异样,笑着点了点头。
……
宗人府。
自安公公认罪后,宁王也被关进了宗人府的牢房里。
宗人府里的牢房,分了数等。诸如安公公之类的重犯,俱被关进戒备森严的地牢。关押宗亲女眷的牢房,还算干净整洁。还有关押普通宗亲的牢房。
如宁王此等身份,住的是条件最佳的牢房。
牢房颇为宽敞,桌椅床榻屏风样样不缺,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衣食用度,也颇为精致。每顿饭俱是六道菜肴,三荤三素,美味可口。
不过,这等牢房,守卫也是最森严的。
牢房外有数十个侍卫轮班把手,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牢房上挂了三道铁链锁,便是开锁也要耗费一番功夫。这三把铁链锁的钥匙,一共只有两份。一份在看守牢房的牢头手中,一份在河间王手中。
这一日晚上,河间王亲自开了锁。
一同前来的,还有身形肥硕的临江王。
临江王一双眼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条细缝,一脸的悲悯和同情:“宁王被关押于此,我一直想来探望。奈何人人都盯着宗人府里的动静,我只得晚上悄然前来。”
宁王并未被捆绑,也未以什么铁链锁住手脚。只是被灌下了软筋散,全身乏力。别说握刀,就是握拳揍人的力气也没有。走路走上几步,便会虚软无力。
也因此,宁王大多是坐在椅子上或躺在床榻上。
此时,宁王便坐在椅子上,一身素服,消瘦了一圈的俊脸冷漠如冰。
往日骄傲不可一世的宁王,沦落到这等境地,依旧未露出半分颓丧绝望。冲河间王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你来做什么?若想看本王的笑话,或是想听本王低头恳求,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盛家子孙,没有那样的孬种!”
可不是么?
哪怕是平庸蠢钝如淮南王世子,在认罪后也会猛地撞墙身亡。并未哭泣求饶丑态毕露。这份骄傲,已经深深地镌刻进了盛家子孙的血液里。
宁王更是其中佼佼者。
临江王目光一闪,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说,可就是误会我了。其实,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送消息给你。”
“你被关在宗人府,不知外间风声动静。今日,陆阁老方阁老联合一众臣子上奏折,奏请皇上下旨给你定罪。”
“皇上顾惜手足之情,不忍下旨,留中不发。”
“只怕陆阁老等人紧盯着不放,少不得还要再上第二份奏折。”
陆阁老!
宁王目中闪过冰冷的恨意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