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日明之
“死不了,放心吧。”
李敬山推开窗扉,看了看外面,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疑惑道:“外面黑漆漆的你能看些什么?”
裴宜乐拍了拍他的脑门,一本正经道:“这就不是你这个俗人能懂的了,不过这会儿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只能看了再说。或许我回来之后还是说不出什么,那就代表我今日也成了个和你一样的俗人。”
李敬山被他绕的脑子发昏,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道:“罢了,我这个俗人永远也懂不了。不过这些时日我家里不太平,还是我陪着你出去吧!”
“不用。”裴宜乐严词拒绝,“你陪我去影响我吟诗作画的心情。”
于是裴宜乐裹着他的大氅穿过了阴风阵阵的竹林,没有带任何人。
他瞧着手中忽明忽暗的灯笼有些后悔,他好像没有带打火石。
等他见到不远处的竹心院时,心里竟如同大石落地,虽然他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万一李家真藏着个什么杀人犯,那就不妙了。
裴宜乐本来想直接敲门进去,然而院子里一定有李家安排过来伺候的人,若让人知道裴六爷在月黑风高的时候找上了一个姑娘家住的院子,明日李家就会传开来,这于他的名声有碍。
虽然他与金焕娘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早干了,但是在别人家里还是要留点面子的。
于是他只好爬了进去。
幸好他高,幸好院墙不高。
焕娘刚刚坐在镜台前梳头发,她娘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晚上都要好好梳头发,头发通了身上的经脉也通畅了,病痛就能少。
她不知道真假,但是即便她再忙再烦,总没有忘记过梳头发。
焕娘从镜子里看见窗户打开了,她有些害怕,今晚的风竟然这么大,都能把关实的窗子给吹开。
任由窗子开着是不行的,焕娘即使心里发毛也只能走过去关窗户。
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风而已。
焕娘没有在窗外看见什么东西,因为那个东西已经在她走到窗户前窜到了屋内,并成功在她尖叫前捂住了她的嘴。
焕娘眼泪汪汪地看清了那个东西。
是裴宜乐。
她一时也分不出是鬼或者凶手可怕,还是面前的男人可怕。
人生的选择是真的很难。
第26章
裴宜乐等焕娘看清他之后才放下了手,谁知焕娘想也不想又要叫人,裴宜乐吓得又捂上了她的嘴。
并威胁道:“你想让整个李府都知道你的屋子里进了个男人吗?”
“……”焕娘想反驳却被捂着嘴。
“你或许想说是登徒子自己闯进来的,可外人眼中必定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行为不检这才招蜂引蝶。”裴宜乐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李老夫人最看重规矩和名声的,怕是明日一早就会让你离开。”
“至于我,倒也不必你担心。李家照旧会把赤鸾嫁给我,别忘了上辈子赤鸾嫁过来之前李家也是知道我和你的事的。”
焕娘死死瞪着眼前的裴宜乐,他的不要脸在这辈子又登峰造极了。
裴宜乐说完就松开了手,这回焕娘不叫了。
她反手给了裴宜乐一个巴掌。
令她失望的是裴宜乐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并没有被她一巴掌挥倒在地上。
裴宜乐倒是没和她计较,只是自顾自坐下,道:“你又来作什么妖?”
焕娘本来不想理他,可是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赚钱吃饭,天经地义。”
裴宜乐听完就轻蔑地笑了一声,斜着一双狭长的凤目瞥了焕娘一眼,说:“我之前也给了你不少好东西,怎么,不够用了吗?”
焕娘这回咬着嘴唇不出声了,拿人手软,是她没有骨气把东西还回去。
不过裴宜乐就比较有骨气了,抱回去的孩子也能再还回来。
裴宜乐见她不作声,愈发得寸进尺:“先前你那妹妹来勾引我时,头上仿佛有一根我送你的簪子。若是如此也就难怪了,家里人分着哪够用,自然要你再出来‘做事’的。”
焕娘听出了裴宜乐话里的羞辱之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你也不用这样来刺激我,我是不会被你激几句就离开的。总之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裴宜乐点点头,又道:“你知道我们没有瓜葛了这很好——我帮你养了那孩子几天,总归是有些不忍的,幸好你生的是男孩,若是女孩儿,可不定会跟着你这样的娘去做什么。”
“你上辈子是畜生这辈子学不会人话?”焕娘觉得自己已经让步得够多了,裴宜乐怎么能无耻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辱骂。
“我学不学得会人话也过得比你好。”裴宜乐很是淡定,“你若只是赚钱我便罢了,左右你是宋三奶奶和李大夫人请来的人,我不好直接动你。”
“但你要是敢动赤鸾一根手指头或是在李家折腾出什么事。”裴宜乐挑起了焕娘及腰长发的一络发丝。
“我就让你回不了家。”
正当焕娘再一次感叹命运不公出身决定一切时,门轻轻被打开,黑影一掠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手上拿着一把短剑,此刻短剑正指着裴宜乐:“你若是敢让她回不了家,我就灭了你全族。出去!”
裴宜乐虽很吃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然而却并不怕黑影。
他反而颇有兴致地打量着黑影,目光毫不掩饰,从容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剑尖,见短剑没有跟过来,才道:“我听说你弟弟也跟着你来了,难道这就是金晖吗?”
“我也没告诉你这是我‘弟弟’。”焕娘冷冷道。
“他一定不会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人最是重规矩,是不会拿剑指着客人的。”裴宜乐道,“难道你除了你弟弟之外,另外还带了个男人进来?”
焕娘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于是制止道:“裴宜乐,这与你无关!”
“怕我说下去吗?”裴宜乐勾起薄唇一笑,继续道,“还是你厉害,这才几天又找好了下家。不过你可得瞒好了,李家要是知道你把乱七八糟的人带进来,立时就会让你离开。”
他说完不等焕娘和黑影反驳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虽然焕娘的睡意被裴宜乐这一下给吵没了,但她仍然觉得有些疲倦,她对着黑影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又坐到了镜台前梳头发。
黑影仍旧默立在她身后,隔了一会儿道:“他就是那个男人。”
焕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仿佛听不见黑影的话。她不想再跟另一个人重复一遍自己失败的过去。
她不说话,黑影也不走,两人就一个站一个坐,终于焕娘忍不住了,道:“好了,我不想说这些了。你这几日小心一点,裴宜乐已经发现了。”
“为什么不问他去讨个公道?”
“公道?”焕娘转过身看着黑影,一字一句道,“我拿什么去和他讲公道?最好也不过就是他把我纳回家做妾,你也看见了他厌弃我到这种地步,嫁了他我还能有命?”
“你可以去告官。”
焕娘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黑影身边,她实在不忍嘲讽他的天真:“回去睡觉吧,已经不早了。”
黑影还想说什么,焕娘却道:“我累了。”
与黑影相处的焕娘一直是开朗爽利的,他很少见到此刻低沉寡言的焕娘,他知道自己今日说的已经使焕娘不快了,就和那个突然出现在焕娘房里的男人的一样。
黑影转身走了出去,并且帮她带上了门。
一夜无梦,焕娘早上起得比昨日略晚了些。
正当她慢悠悠用完早饭,院门就被拍响了,来得很是时候。
碧儿连忙跑过去开门,吴管事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大门一开就几步跑到站在院中的焕娘身边,道:“金姑娘过去看看吧,昨夜又出事了!”
人是在湖里淹死的,这回是李敬山的小厮。
焕娘一边走一边觉得有些焦头烂额,她前日晚上才到昨日才见了李家众人,当天晚上就又死了人。
李老夫人是个什么态度先不说,就说大夫人,她听了宋三奶奶的话把自己请过来,不就是想消灾避祸的吗?
可是她人一到,李家的人都还没有认全就又死了个小厮。
这不就摆明了她金焕娘是个没什么用的江湖骗子吗?
其实说她骗子她也勉强认了,只是找过她的人几乎人人都说她灵,连那个孟娘子好多年没动静的儿媳妇都能怀上。
说起来她能干上这行还是因祸得福,全靠利用上辈子知道的事情救了宋三奶奶母子,这才获得了宋家的认可打出了招牌。
李家这情形对她非常不妙,别到头来把她的招牌给砸了。
李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小姐都不在湖边,大家女眷是不能见到这些事情的。
湖边只有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和他身边的裴宜乐,剩下的就是些奴仆小厮了。
尸体早就被运走,焕娘眼尖立刻看到了湖边草地上那一滩湿漉漉的有些被压塌的草地,想来是放过尸体的。
还没走进,焕娘就听到那个男子大声道:“早前你想出来逛,我还想让他陪着你的,谁知道一大早就被人发现浮在湖面上——我叫你大晚上的不要出去,幸好昨日出事的不是你,否则康国公怕是要拿我偿命!”
湖边风大,即使在白日里的阳光下,裴宜乐依旧披着件比昨夜略薄些的鹤氅,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焕娘略想了一下,就猜到站在他身边的应该就是李家的长房长孙李敬山。
李敬山也看到了走来的焕娘,他先时还以为是哪房的丫鬟,只是看穿着打扮又不像,身边还跟着个吴管事与一个小丫鬟。
见李敬山狐疑,吴管事上前来请过安立刻就道:“大爷,这位就是金姑娘,大夫人特意请来家里的。”
在李敬山的印象当中,仙姑神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粗俗婆子,这些三姑六婆他从来是一眼都不想看的,看了晚上就会做噩梦。
这会儿看见面前的女子,身着玉绿色竖领对襟长衫,霜色长裙下鞋尖若隐若现,莲步轻移,迤逦而来。
李敬山再也没有想到这个神婆还是个姑娘家,更没有想到这位金姑娘美得如同神妃仙子。
“金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李敬山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有些话自然信手拈来,“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管与他们说去,谁要是怠慢你,你直接与我来说。”
焕娘低头浅笑,算是答应了。
这一笑,李敬山骨头都酥了,待焕娘开口说话,他人都快要酥得立不住了:“我那里一切都好,只是听说昨夜李大公子的小厮出了事?”
裴宜乐一向是知道李敬山的德性的,如今回了老家管得更严,怕这些日子难熬得很,这会儿看见焕娘怕是已经找不着北了。
于是他抢在李敬山开口之前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早上才发现淹死了。”
李敬山被裴宜乐一拦话,这才想起正事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昨夜你出去的时候是......是戌时?”
“戌时三刻。”裴宜乐想也不想道,“我出门前还见过他。”
李敬山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裴宜乐:“你昨晚不是说来园子里看景致,那个时候这里总没有动静吧?”
“我昨日逛远了,不过两次经过这里时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李敬山点了点头,又问焕娘:“依金姑娘所见,会是什么东西作祟?”
其实焕娘觉得李家最该做的就是直接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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