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四夜
卿尘心底一惊,随即知道朝中有人要与夜天湛争势了,密折上说的事从头到尾她再清楚不过,她现在可以替夜天湛辩解,但要冒着让天帝认为她袒护夜天湛的风险。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夜天湛却会因此陷入不利,只刹那的迟疑,她上前一步跪在御案前:“皇上,这说法与实情有出入!”
天帝回身看着她:“有什么出入?”
卿尘斟酌,先舍难取易,说道:“七殿下那时在四面楼并不是为歌女和别人争执,而是因为有人借酒闹事,仗势欺人,恰好被他遇上了,才呵斥了几句。”
“你如何知道?”天帝话语阴沉。
卿尘静静抬眸:“皇上,事情前后卿尘恰好都曾亲眼目睹,那时候若七殿下不出面阻止,那个歌女必定遭人凌辱,七殿下根本就不认识那她,只是看不下去如此胡闹而已。”
“什么人借酒闹事,非要他去管?”天帝冷声问道。
卿尘迟疑了片刻,不想落井下石,回道:“那人也是朝中官员,若是说出来难免便有挟私报复之嫌,还请皇上恕罪。”
天帝沉着脸道:“即便此事如你所言,那些未曾彻底清查的歌舞坊又怎么解释?”
卿尘从容说道:“卿尘认为,七殿下的做法也并没有错,他只是掌握了一个分寸。这被清查的九十六家歌舞坊,都是欺行霸市借权为恶的害群之马,所以一律封禁并未手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只是略有出格行为,便限时勒令整改,允许继续经营。更有许多正当经营的,便不在查禁和整改之列。歌舞坊一行本就鱼龙混杂,不同的情况区别以待之,是有效的做法,而实际上现在天都中歌舞坊的情况,也已经完全达到了皇上当初的要求。”
“照你这么说,他做的对,这些歌舞坊都该留着了?”
卿尘微微点头:“存在即是合理,歌舞坊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天都兴盛繁华的一种体现,不论是何人经营的,若善加利用,不但可以促展经济,而且还可以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便如这案子当中曾被查封却又重新开张的天舞醉坊,他们专门收留西域漠北而来的胡女,使得原先流浪无家的胡人慢慢在天都稳定下来,大大减少了此前胡人动辄械斗生事的情况,胡汉之间的关系也日趋缓和,这显然不是坏事。如果仕族阀门或是朝中官员所涉及的歌舞坊都能起到这种作用,何乐而不为?”
天帝听完了未曾表态,过了会儿说道:“你对湛王倒十分了解啊。”
这一问在卿尘意料之中,她和夜天湛早有交往是众所周知的事,天帝更是一清二楚,设法回避不如磊落言明,于是说道:“卿尘曾蒙七殿下搭救,也在湛王府中住过,第一次见到皇上,还是在湛王府呢。”
天帝点点头:“你今天敢替湛王说话,难道不怕朕迁怒与你?”
卿尘身上的绡纱薄衫内其实已尽是冷汗,她轻轻直起腰身,抬头说道:“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些都是应该说的,卿尘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实情说出来,以便皇上明察。”
天帝坐在龙案之后,俯视着她,卿尘从容不迫的面对眼前犀利的目光,在这一刻,她将自己眼底、脸上、心中的所有情绪坦荡的置于天帝的审视下,她知道这是赢取天帝信任的唯一方法。
清明如水的容颜,透彻淡静的眸光,没有丝毫的瑟缩或退避。
天帝方才的怒意早已不见,但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将手边的密折翻了翻:“你起来说话。”
卿尘略微松了口气,谢恩起身,心中揣摩这密折究竟来自何处,所有的奏章她都可以查阅,唯独密折只有天帝一个人能看。这道密折最大的可能是夜天溟上的,但他又怎能对那日四面楼的情况都如此清楚?今天这事情虽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无论对于她还是夜天湛,都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正静静站在一旁寻思,天帝闲话般问道:“朕倒不记得,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再过几个月便十八了。”卿尘答道。
“十八了?”天帝说道:“嗯……寻常女子早已出阁,为人妻母了。”
心头猛的一跳,卿尘不敢接话,却又不得不说话,眉目淡敛,仍笼在那股平静中,说道:“卿尘愿随着皇上身边多历练几年。”
天帝一笑,眼中严厉缓了缓:“朕登基以来用了三个随侍的女吏,你是朕最欣赏的一个。但女子早晚要嫁人,几年青春转瞬就没了。”
卿尘说道:“按制卿尘是要跟皇上到二十五的。”
天帝道:“制度上定的是修仪,朕答应了你不封修仪。”
卿尘怔住,当日的聪明竟颇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一抹深暗,暗到了心里,低声道:“皇上……”
天帝看着大殿外面那方明媚的春光,缓缓说道:“朕必不会委屈你,便给你指一门婚事如何?”
卿尘只站在那处,天帝肃沉的目光下,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拍又一拍,极沉,极静,似乎已用了全部的力气在跳动。
第71章 明眸慧心窥先机
天子问话,不能不答,不能不说,就在这一刹那的安寂再也不能维持时,当值内侍突然进来回禀:“皇上,钦天监正卿祭司乌从昭有急事求见。”
天帝一抬头,暂且放过了卿尘:“宣!”
钦天监因所其掌管的监天事务,朝中颇有些超然意味。乌从昭未着朝服,一身长衫显得极潇洒,仙风道骨,说话间稳而清平:“臣参见皇上。”
天帝抬抬手:“正卿有何急事见朕?”
乌从昭对卿尘施了一礼:“正好郡主也在。臣前些时候同郡主研制的那个‘八方地像仪’,今日忽有异动。臣亦卜得‘大壮’之卦,青龙临坤宫,内乾金临月建旺地,而动克震木,震木受克而动,动而必震。”
“哦?”卿尘微微惊讶,那八方地像仪是她和乌从昭一起为测地震而制,若是有异动,则说明不久将有地震发生。立刻对天帝说道:“皇上,请允许卿尘至祁天台一看。”
天帝脸色微沉,自古历朝都将地震等灾祸视为天象示警,乃是政有弊端,民生之哀所至。起身道:“朕亦去看看。”
孙仕安忙安排摆驾,卿尘随驾祁天台,见八方地像仪一方水纹不住波动,她推断方位对乌从昭道:“据此看似是天都西北怀滦城附近。”
乌从昭道:“不错,离伊歌城甚近,只有百余里地。”
天帝仔细看了看那八方地像仪,问道:“这便是那能测地动的仪器?有几分把握?”
“便是此物。”乌从昭据实道:“臣等研制而成,尚未试过。”
卿尘举目天际,只见晴朗无垠的空中遥遥出现一带黑蛇般的乌云横亘不散。秀眉紧锁,在旁沉思一会儿,对天帝道:“皇上,若依此物之测,不出三日便有一场地动,卿尘想去怀滦城看看,凡地动之前,必有先兆。如当真有异,也好使百姓迁避,免受灾祸。”
天帝神情不愉,平隶大疫方安,再有地动是极不祥的征兆。沉声道:“妄言天灾,可是大罪。”
卿尘眉目微凌,俯身道:“卿尘不敢妄言,是以要去怀滦才知真伪。”
天帝负手在祁天台来回走了几步,终于道:“朕准你去,但若是危言耸听,必不轻饶。”
“是。”卿尘淡淡应下。
纵马急驰,官道上扬起飞尘满天,一行人赶到怀滦已是黄昏。路经荥江,遥看江水无风而自泘汹奔腾,漩涡深绕,江潮击在堤岸上,溅起波浪高涌,端得声势惊人。
怀滦城中倒没什么异常,夕阳近晚,阡陌交错,有商者息市,农者归田,一幅安居乐业悠然自得的融融景象。怀滦地近楸江、荥江交界之处,湖湾颇多,隔段便出现大小不等的水塘,甫进此地界,卿尘便察觉颇为闷热,似是气压极低的情形。
今日出了天都,算是暂时避过天帝那呼之欲出的旨意,但不知能避到何时。云骋不安的嘶鸣一声,卿尘收摄心神勒缰下马,快步走到近处的一湾池塘边,俯身看去。只见水面荇叶交萦,泡沫无端腾吐,若沸煎茶,塘中不时有鱼跳跃,显得极为躁动不安。连看几塘皆有此兆,湿泥之中尚见大量蚯蚓钻出,虫蚁等物更是随处可见。
寻来几名百姓相问,知此地几日前连下倾盆大雨,接着便越来越热,往年此时还带着春寒,如今只一件单衣便过了。
谢经同另外三名侍卫跟在卿尘身后,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卿尘走了几处,直奔怀滦城府,求见郡使岳青云。
这岳青云本乃是一员武将,也曾带兵出征戍守边疆,却因得罪了兵部权贵被无端寻了个差错,贬至怀滦城做七品县令,但为人方正,政清令明,倒也为怀滦做了不少利民之事。
闻禀来者是清平郡主,岳青云带师爷副将亲自迎了出来。卿尘开门见山免了虚礼,对岳青云道:“岳郡使,我奉圣命来此看察,怀滦不日将有地动,望岳郡使速调遣安排,使百姓预防避难,以备不测。”
岳青云显然愣了一下,一时间似乎没弄清楚卿尘话中之意,问道:“是圣上的旨意?”
卿尘摇头:“皇上对此还将信将疑,是以没有旨意。”
岳青云也是官场上之人,其中利害自然清楚,迁动一城数千居民本就不是易事,又是无旨行事,弄不好杀头的罪都有。他将手一摆:“郡主请里面说话,此事容再商讨。”
卿尘俏眉微锁,就她所知的征兆,这场地震已有七成,却如何去说服岳青云。举步落座,郡使府小厮上了茶,岳青云道:“郡主远途而来,请先歇息片刻。”
略一思索,卿尘道:“今天恐怕要请岳郡使冒一次险了,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怀滦数千百姓性命,还请岳郡使速速定夺。”
岳青云端起茶盏:“郡主请。本县将有地动,有何为据?”
卿尘一路辛劳,先饮了口茶,尚未答话,突然皱起了眉头,细看茶水。岳青云见她神情有异,一品盏中茶水,入口又苦又涩味道怪异,怒道:“谁泡的茶?!”
那上茶的小厮不知出了何事,吓得脸色都变了,“扑通”跪下道:“是……是小的冲的。”
“这是什么茶?”岳青云喝问。
那小厮哆嗦道:“是老爷平素待客……待客用的首山……毛峰。”
首山毛峰那是好茶,卿尘心中灵光一动,见岳青云不悦,拦住道:“岳郡使且莫怪他,可是水不对?”
那小厮回道:“咱们府里用水一向是取的井水,老爷明察!”说罢不住叩头。
卿尘问道:“你取水时井水可是混浊不堪,其中多有泥渣?”
那小厮道:“是……是,城中几口井今日都这样,小的冲茶前沉虑了许久才用的。”
“岳郡使。”卿尘对岳青云道:“井水翻扬污浊,这便是地动的一个前兆。天都中已有八方地像仪显示震兆,如今荥江浪潮无风而凶猛,怀滦气候异常,城中湖塘涌动不安,虫蚁出土纷乱,虽不敢说十成把握,却有个七八成。卿尘要立刻回京复命,但天灾无常,不知何时便会发动,怕等不及请旨,怀滦数千人的性命如今便握在郡使手中。”
岳青云将信将疑,这几日的天气的确沉闷的异常,坊间亦听几个老人言“霪雨后天大热,宜防地震”,只当是民间乱传,未放在心上。此时听卿尘说的认真,不由得琢磨起来。
卿尘见他沉吟不语,知他顾虑,激将道:“岳郡使可是怕朝廷事后怪罪?若有偏误,我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郡使半分。”
岳青云抬头,见卿尘眸底神光锋锐,一股坦坦荡荡的飒远正气竟叫人一时不敢逼视。在她坚定清明的目光下心中微动,铁血方刚一股男儿豪气凛然而生,半空里同卿尘对视片刻,浓眉一扬:“好!我岳青云便陪郡主赌这一局。”
卿尘眉目一敛,唇角勾起浅笑,深深拜下:“我替怀滦百姓谢岳郡使大恩。”
岳青云恍然出神,全折服在她那份从容的傲岸中,怎样的深邃,怎样的淡定亦压不住的清越傲岸。早听闻清平郡主是女中英杰,今日一见,为其风华所深惑,暗叹名不虚传。
简单商议了预防之事,并告知岳青云留心地声等征兆,卿尘拜别出了怀滦府衙。人刚上马,见早已暗沉的北方天空一片奇云当空,似是姹紫嫣红却诡异万分,稍倾天边一片明亮,蓝白色的冷光照的地面发白,连人的发须都清晰可见。她心中一沉,四象皆异常,怀滦怕是难逃这场灾难了。
第72章 地动山摇天珠落
太极殿中,钦天监正卿祭司乌从昭出班奏表,言昨夜天象五星错行,卦有震木,必地动,以怀滦为最。
天灾异动非比寻常,众臣哗然议论起来。夜天凌见卿尘没随天帝早朝,心中微觉诧异,正思量时,殿前中常侍自外上禀,清平郡主归京复旨,殿外求见。
“哦?”天帝忙道:“宣!”
淡淡晨光中卿尘举步踏入太极殿,白衣翩飞在身后撒开飘逸弧影,浑身上下带着股风尘仆仆的飒爽之气,清利肃然。
绕路一并看察了楸江后,连夜兼程自怀滦赶回天都,进殿面圣,卿尘一路忧虑尽数掩在凤目微微清凛之中,从容叩首禀道:“启奏皇上,卿尘奉旨去怀滦看察,楸、荥两江无端起浪,怀滦地界气候异常,湖井之水翻涌沸腾,虫蚁蛇鼠躁动不安,天际出现明显地震光,此都是地动之兆,望皇上速速颁旨,着怀滦及其邻县百姓避灾。”
立刻便有大臣出反驳道:“启奏皇上,天灾异祸乃是政有所失,天象示警之兆,如今四海沐天圣泽,升平安乐,岂会有此警戒之灾?清平郡主所言,臣不能苟同。”此言一出,多数大臣赞同,自古传知地动乃是“龙王发怒,鳌龟翻身”,预兆之言纯属空穴来风,唯有乌从昭附清平郡主之议。
夜天凌皱了皱眉,沐天圣泽,升平安乐,如今官员们就只会说此等祥瑞之言。
卿尘静听大臣辩驳声落,继续奏道:“地动之灾乃因地中板块挤压、碰撞,岩石受力变形破裂所致,此乃自然常理,于德政民生无关。物理有常有变,率皆有法,并不足畏忌,亦可预测防范。若知而不避,讳言不救,才是失德失政,实非百姓之福。”
天帝沉吟,不少顽固老臣坚持己见。卿尘不欲同他们纠缠,没有圣旨,即便怀滦能在岳青云的努力下勉强趋避,事后究查起来亦会牵连岳青云,更何况楸、荥两江一线岂止一个怀滦城,若确是大震,后果堪忧。想到此处,暗恨自己所知有限,预见皮毛而不能精确缜密,只决然说道:“凤卿尘愿以身家性命立生死状,求旨避灾!”
夜天凌眉目不动,眼神却往褚元敬等人那处一扫,褚元敬立刻会意,出列奏道:“启奏皇上,臣以为清平郡主所言甚是,天地行有其法,郡主曾助平隶百姓逃得瘟疫之难,已说明天灾可避,人力亦可胜天。地动之灾破坏极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褚元敬奏毕,兵部尚书何竟之、刑部侍郎张齐、上将军冯巳及其他几名朝中颇有分量的大臣皆附议。夜天灏亦奏道:“儿臣看查历朝史记,有关地灾皆在之前便有异兆出现,同清平郡主所言颇为吻合,灾前时机宝贵,请父皇速做决断。”
天帝目视卿尘,见她神情极为坚定,眼中那抹淡然隐露的自信,叫人觉得不容置疑。对一直未发话的首辅大臣道:“两位丞相可有奏议?”
卫宗平说道:“臣以为此事虚玄,尚待议。”凤衍目中微光一闪,说道:“臣以为,信之无害,若真有地动,反避过一灾。”两人针锋相对,是自来便如此了。
年前平隶瘟疫,卿尘见地独特力挽狂澜,天帝对她的能力倒是颇为信任,思索片刻,沉声对殿前侍御官吩咐:“就按清平郡主所奏降旨避灾。”
卿尘微喜,取出一道白笺:“此处有些避灾之法,请圣上随旨传发。”天帝点了点头,又道:“众卿随朕摆驾祁天台,若果真地动,朕必定论功而赏,若无……”瞥了卿尘一眼,起驾。
卿尘落后几步跟上,见夜天凌似是无心般投过深深注视,眼中星光微掠,极柔的笼进心底。知道他担心自己,和他对视了一瞬,微微笑的清明,擦肩而过,随驾祁天台去了。
正午已过,乌从昭看着八方地像仪对应西北方的水纹仍在不断颤抖,金铜底上透过清水映出当空艳阳,晃着明灿的七彩光芒。上方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嘴中含着颗铜珠,纹丝不动的没有一点儿声息。
天珠落水,地动山摇,如今迁民避灾的圣旨应该早到了怀滦及其周郡,不知这地震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天灾地动,从未在之前便这么大张旗鼓的呈上朝堂,钦天监为天家做卦象预言,绘星图测地理,若说据此应灾趋避,总透着几分玄,谁也不敢轻言妄动。
高阔宽平的祁天台站满了文武百官,天帝坐在华幛宝盖的黄龙伞下,眯着眼看那八方地像仪。
气势极沉,先前尚有低声议论,如今静的有些逼人。天帝似乎是有意如此,钦天监在朝中地位超然,怕不早惹眼忌讳,要是出了这纰漏,往后便艰难了。而清平郡主,朝堂上敢立生死状,不同寻常女子啊!
想到此处,乌从昭忍不住看了卿尘一眼,却见她静立远望,一袭飘逸的白衫随风拂动,模样甚是清傲,然而偏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定,似乎那潜静从容的气度已深到了骨子里,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能动其分毫。那双深邃明澈的凤眸如今淡笼着一丝忧色,放眼长空,这顾虑牵的是目光另一头遥不可见的怀滦城,而后为已忧。乌从昭暗暗点头,八方地像仪中水光一闪,遮映了眼底层层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