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透明草莓
赵甲仁缕缕胡须,脸上带了笑意道:“丫头说得不错,时辰尚早,带几个粗壮的家丁跟着吧,山路僻静。”
真珠笑道:“爹爹莫要担心,女儿带了家丁呢。况且觉明寺如今香火鼎盛,多得是半夜上山抢头香的人,女儿这都算去得晚了。”
因都有事情,父女俩浅谈几句,便各自去了。
山路上确实行人络绎不绝,真珠带着帷帽,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跟着的丫头家丁们也都穿着朴素随意,看起来就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完全不扎眼不招摇,一路上走得十分自在。
可能很久没有如此大强度的运动,这段往日里如履平地的山路,真珠今日爬起来居然有些气喘吁吁了,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很想掀开帷帽吹吹晨间的早风,却知道在这人来人往的山路上万万不可抛头露面。
妙菱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得说道:“小姐,咱们歇歇吧,我们这些粗丫头不知道累,把小姐您累坏了可不得了。”
真珠回头见她脸色潮红,大汗淋漓,笑道:“放心吧,你家小姐好着呢,倒是你热得快融化了,让你坐马车里你偏不肯,让你和妙雨她们一起坐在驴车上你也不肯,你这丫头咋这么犟呢,比拉车的驴还犟。”
妙菱辩解道:“小姐没在车上,我怎么能坐小姐的马车呢?我要是也上了驴车,这山路磕磕绊绊,怕小姐摔着了没人扶。”
真珠见她实在体力不支了,颇有些心疼这个丫头,只好道:“最后一小段路了,你扶我上马车擦擦汗吧,去见佛祖仪容不整,实在不敬。”
妙菱大喜,她累得快灵魂出窍了,赶紧千恩万谢地上前扶小姐上了马车。
坐定之后,真珠摘下帷帽。妙菱麻利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半干帕子,帮真珠擦了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拿起一把鹅毛扇轻轻地扇起风,真珠觉得果然凉爽很多。
她长出了一口气,就势靠在车厢壁上,顺手抄起一把绣花绢扇,呼呼得朝自己脸上扇着风,实在是太舒服了鸭。
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学校练田径的时候,教练说过一句话,只有高强度训练过后的葛优瘫,才是最最舒服的葛优瘫。
真珠心想:教练我现在才体会到您当年说得太对了,只有这个时候像葛大爷这样躺着,心里才毫无愧疚感,真是享受。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忽然一个趔趄,她差点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妙菱冲着前面赶车的三猴儿吼:“死猴崽子你看着路啊,差点摔着小姐!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你赶车,就这还好意思吹自个儿赶车水平强过你爹了。”
三猴儿委屈地说:“是小的对不住小姐了,也不能全怨小的啊,刚刚会车呢,山道儿本来就窄,下山那个马车速度又太快。”
妙菱还想再数落他两句,真珠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妙菱只好道:“好好赶车吧,放机灵点儿。”
真珠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一辆马车正在下山,速度确实不慢,驾车的马有两匹,去得远了看不清明,但是听着嘶鸣声儿就是好马。
妙菱看小姐一直看那马车,便问道:“怎么了。”
真珠放下帘子答道:“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当今圣上喜俭朴不喜奢靡,我爹虽说已经官居一品了,平日里在城内行走也只用一匹马,出城才用两匹马。咱们虽说是官眷,今日上山却也只用了一匹老马拉车,刚刚那车用了两匹好马,想必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非富即贵。”
此时,下山的马车里,常凤卿透过车窗看到上山的平民,有不少老人及小孩,马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看了阿元一眼,轻轻得扶了扶额头。
阿元见到少爷的神情,立刻便心领神会,轻轻敲了敲车壁道:“有劳这位公公了,能否稍稍慢些走,我家大人昨夜誊写佛经整夜未眠,山路颠簸,有些不适。”
赶车的公公闻言拉了拉缰绳,慢慢地放缓了车速,心说:“原来这位大人晕车,果然是苦出身。”
第78章 大姑娘上香哪有不求姻缘的
前几日, 南边的辛罗国送来一批贡品,不仅有各色金银珠宝和南国特产,还有几卷梵文佛经,据说是海内孤本,得之可保国运固国本,珍贵无比。
皇帝得到这几卷佛经后龙颜大悦道:“既然是佛家至宝,当然应该放置在佛祖身边, 将这经书送至觉明寺藏经阁, 派人小心看护, 另在寺内择宝地建宝塔供奉,以求佛祖庇佑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后自先皇逝去便专心礼佛,听闻了这佛经之事,本想借阅几天。可是这书已经送入藏经阁,再取出不敬;且佛经乃是梵文所著, 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眼神不济, 梵文也看不懂。
皇帝孝顺母亲,一日下朝之后和常凤卿闲聊, 谈及此事, 言语中多有为难,常凤卿便安抚道:“陛下莫急,臣可前去觉明寺内将那佛经转译,再将楷书写得大大的,给太后誊抄一份, 便宜太后日后在香案前研读礼佛。”
皇帝大喜:“如此甚好,朝野皆知爱卿写得一手好字。朕却想不到爱卿如此大才,竟还知晓梵文。”
常凤卿脸庞微微一红,拱手道:“陛下谬赞了,微臣自幼苦读经史子集,学得是经世济俗之术,于佛学之事一窍不通,也不通梵文。微臣只是猜想,佛经自古多是梵文,觉明寺乃是我朝佛家圣地,寺中皆是高僧,定有智者通晓此术,微臣不才,可以帮助高僧编译一二。”
皇帝看到这位年轻才子窘迫的样子,竟忍不住莫名高兴道:“无妨无妨,人无完人,还是经世济俗好,这天下这江山就是需要常爱卿这样出类拔萃的士子。”
常凤卿领命后便宿在觉明寺庙中,一连几日,由僧人口译,他重新编撰措辞,再同僧人反复推敲,力求信达雅,终于翻译出一卷。
这日十五,正是礼佛的好日子,太后得知消息后心急,宫里便派了马车来接常凤卿。
给皇家赶车的太监,那自然是在京城里横冲直撞惯了,哪里愿意让着别人,一路风驰电掣,常凤卿生怕他冲撞了百姓,只好假装身体不适让他缓一缓。
赵府的马车在庙前广场旁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缓缓地停下来,真珠戴好了帷帽,妙菱扶着她下了车。
下车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三猴儿说道:“时辰不早,天马上要热起来。你们把马和驴都从车上卸下来,拴到那边树荫凉底下去歇歇吃点草。”
看着妙雨他们几个小丫头从驴车下来,便又对几个家丁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进去上个香便回来了,你们不必跟着伺候了。若是想在这集市上逛逛,就分拨儿去,留人看着车马,别走远了。”
几个伙计忙应了。
真珠又想到此行毕竟是半夜出发的,起来的时候大家都睡眼惺忪,难免忙中出错,便叮嘱妙菱她们再检查一下香烛贡品,缺了什么现在便去买来,上香要有上香的样子,不可轻慢佛祖。
“啧啧,瞧这是哪家的小姐,听说话这声儿就是好心肠的主人。”
“就是啊,这个小姐对下人真是好哇,比这几天常来的那几位官家大小姐看着良善多了。”
“讲起来奇怪啊,虽说平时这寺里也香火不断,可小姐太太们都是初一、十五才来,最近这些小姐们怎么扎堆来上香呢?”
周围窃窃私语声响起,几个小摊贩议论起来。
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游商道:“听说那几位小姐都是大官的女儿,这位小姐八成就是普通富户的女儿,架子自然比不上喽。”
“胡说!”树荫下一个拿着破碗,靠着树乘凉的老乞丐接口道:“这位可是真正的官家大小姐,她爹是当朝一品大官呢,她娘那是真正心地良善的官家夫人!”
真珠这时才注意到,这群闲人在议论她,她转头看了那老乞丐一眼,对妙菱道:“他似乎认识我。”
妙菱道:“小姐忘了,这么多年,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带您来上香呢。那时候小姐的身板儿多壮实,这老乞丐日日在这山头混,哪有不认得的道理。您被佛祖开光那天,他肯定也在场呢。”
真珠最讨厌听人家提起开光的事情,一听这事就尴尬地冒冷汗,她一记眼刀朝妙菱杀了过去,可惜隔了帷帽妙菱看不见。
老乞丐拿着破碗站了起来,点头勾腰地对妙菱“嘿嘿”笑了两声道:“没错没错,这个小大姐说得没错,那天俺也在场,到现在俺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这件事情已经被传扬得神乎其神,一听这里有个目击者在,周边的闲人眼睛立刻朝老乞丐看了过来。
真珠眼看人群就要围拢过来听这老头讲鬼故事,果断地对妙菱道:“拿铜钱来,赏他!”
又对老乞丐道:“老伯,我今日上山来,听说半山腰的酒旗风老板娘新进了些好酒。你不如拿了赏钱去吃两口好酒吧,打打牙祭才实惠,千万莫要赌钱输光了。”
这老头拿了赏钱,听到了“酒”和“赌”字,顿时眼冒绿光,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溜烟地跑走了。
真珠不再驻足,带着丫头们便往庙里走。
妙菱边走便道:“小姐你听她们刚才说了什么,近来日日都有官家小姐往这山上跑呢?”
真珠“嗯”了一声,拎着裙子上台阶。
妙菱忙来搀扶:“奴婢也觉得真是奇怪呢,莫非咱们不在家的时候,这庙里又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她又回头问妙雨几个:“你们听说了么?”
妙雨道:“妙菱姐姐,你和小姐一走几个月,我们日日被关在家里,能听说什么呀?我也很想知道呢?”
真珠在帷帽下无声地笑了一下,好奇心乃是人的天性,况且妙菱她们几个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有猎奇的心理很正常。她一本正经道:“你们没忘了夫人交代的事情吧,让我上了香不能立刻走,要在大雄宝殿听主持诵经祈福完毕才能离开。这么久没来了,等下我听主持诵经的时候,妙菱你带着妙雪拿香烛去几个偏殿叩拜一下,给各路神仙们都添点香油吧。”
妙菱立刻心领神会道:“明白,小姐放心,妙菱一定给事儿办好。”
木鱼声中,真珠跪坐在蒲团上安宁地听主持诵经,虽然她不懂梵文,这连绵的经文却能抚平她的心绪。
经历了这一番死去活来,真珠只能选择既来之则安之。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她静静地想,如果佛祖真能听到,希望保佑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所爱的人们一切都好。
日上三竿,真珠离开觉明寺上了马车,妙菱对三猴儿交代道:“下山路陡,你小心些,别冒冒失失地,好好赶车回家午饭给你加个鸡腿。”
真珠在车里听到了忍不住笑她:“你个傻丫头,我天天说给你加个鸡腿,转眼你就要给别人加鸡腿,学得挺快啊。”
妙菱谄媚道:“这都多亏了小姐您平日里教得好。”
妙菱又凑近真珠神秘兮兮道:“小姐您猜我今天打听出什么了?”
不等真珠回答,她立刻迫不及待道:“原来那些个官家小姐根本不是来上香的,都是求姻缘的!”
真珠摇着绢扇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大姑娘上香哪有不求姻缘的。”
第79章 谁是谁的如意郎君
妙菱撇嘴:“那可一点也不一样。”
她双手合十, 闭上眼睛捏着嗓子喃喃道:“旁的大姑娘无非是说:求佛祖保佑赐给奴家一位如意郎君。”
真珠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拿扇子拍了她一下,妙菱机灵地躲开了,接着说:“我可听说这几位官家姑娘,都是直接奔着如意郎君来的!小姐您猜猜她们冲谁来的。”
真珠拿扇子遮脸笑道:“我管她们冲谁来的,总归这庙里只有僧人,难道是哪位俊俏的小和尚动了凡心。哎, 你说会不会是之前在后院里扫地那个, 我早跟你说过吧, 那个眉眼生得是真不赖,长开了就是禁欲系男神。”
想想那小和尚青涩克制的脸庞,真珠觉得很有可能是他,又摇了两下扇子道:“不过人家长得再好看也是佛祖的人,难道这些小姐们敢跟佛祖抢人!”
顿时在脑补出身豪门的美貌官家小姐, 与自幼长在寺庙,远离俗世的冰冷少年之间的跨越俗世的爱恋, 几十万字的恩怨情仇,这真是啧啧啧, 爱情的力量无限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妙菱打断了她:“小姐你整天瞎想什么呢, 那小和尚不过有几分清秀罢了,怎能跟咱家常先生比!”
常凤卿!
这三个字在脑海中像炸雷一样响了一下,把真珠从胡思乱想中强行拽回了现实。
她把扇子扔了,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关他什么事,提他干什么。”
妙菱急着说八卦, 根本没注意到小姐的异样:“因为她们就是冲着常先生来的呀!”
真珠挥手打断了她:“以后不许再叫常先生,人家现在毕竟朝堂做官了,显得咱们没有礼数,要叫常大人。”
“这不是没外人吗?”妙菱道。
“没外人也不行,现在就得改,叫顺嘴了,容易出错。”真珠嘱咐她。
“懂了,小姐,是常大人。”看真珠表情严肃,妙菱忙点头答应,捡起了地上的扇子轻轻地扇着风,不敢再说话。
沉默了几秒,真珠见她不开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说一半不说了?”
妙菱出了一口气道:“我以为小姐热得心烦不想听呐。是这样的,常呃——大人中了状元以后披红挂绿游行三天,在这盛阳城里那是名声大噪呀,掠走了城里一半姑娘的芳心,不动心的都是小媳妇,不敢动心。听说连皇上都要为他赐婚呢,但是常大人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就拒绝了。”
他说已经有了意中人,真珠觉得自己的心一滞,是在说自己吗?
心中一丝甜意刚刚浮起,忽然想起前几日回京路上看见他和一位妙龄女子在酒楼相会的情形,她立刻烦闷起来:“好热,怎么突然这么热,你能不能扇快一点,说快一点。”
“哦。”妙菱一边加快手上的速度一边道:“就是听说前几天有外国使节进贡了佛经,放在觉明寺的藏经阁里,太后想看,所以皇上派常大人来抄书,宿在这庙里好几天了。那些个小姐们想被他看上,正苦于平日里没有机会被他看见,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来庙里上香的好理由,所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拼命往山上跑。”
“想被他看上!唉,你可真是会说话。”真珠无奈托腮靠在车厢上:“情报有误吧,我在庙里转了一早上,可没见到有什么花枝招展的小姐。”
妙菱道:“我的傻小姐啊,咱们是正儿八经来上香的,自然是穿戴整齐套上车就出门了;人家是来会情郎的,不得在家精心梳洗打扮啊,半夜起来顶着个黑眼圈怎么能被状元公看上呢?哎哎哎,三猴儿你干啥呢?”
妙菱正说着话,忽然感觉车速慢了下来,缓缓地在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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