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透明草莓
那小姐并未看他、更没理他,丫鬟道:“算你眼没瞎,认得这是我家小姐,还不快去通传一下你家主子,说我家小姐来了。”
阿元正不想跟她说话,应声便去了里间,那里间人虽多,却落针可闻,众人皆执笔静默书写。
见阿元进来,常凤卿微微抬头看向他,阿元本想说:外面有位张小姐要进来找您。
话到嘴边他心里忽然一动,于是拐了个弯对藏经阁大师傅说:“外面有位女施主要进来,看样子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大师傅的神情明显一滞,藏经阁不许香客随意进出,何况还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姐。阿元看出大师傅的疑虑,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对方怎么进来的。
常凤卿低头又写了几个字,然后轻轻地放下手中狼毫,用手掸了掸衣裳,起身道:“既是有女施主想要进来阅经,男女授受不亲,下官不便在此处,先行告退了。”
大师傅也起身相让道:“有劳常大人了,今日下山进宫马车劳顿,常大人也该早些歇息。”
常凤卿拱手还礼,带着阿元便打算走后门回厢房歇息。
他还未出里间的门,一个娇美轻柔的女声响起:“凤卿哥哥,你怎么一见到文澜就要走,可是今日文澜送得茶点不和胃口?”
张家三小姐文澜,已然带着女婢进得藏经阁来,正好迎面遇上。
常凤卿微微偏头没有直视她,拱手道:“张小姐说笑了,敝人只是正要回房休息。”
大师傅一见是她,顿时一副了然于心地神情,仿佛忘了外人不可入内的事情,也上前见礼道:“老衲见过女施主,施主可是要取几本典籍,是要哪几本,老衲去取。”
张文澜浅浅一笑算是还礼:“不劳大师费心,文澜随意看看就好。”
她又看向常凤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带着笑意,莞尔道:“文澜可否看看凤卿哥哥今日译出的金句?”
常凤卿依旧没有直视她,神情凛然,口中道:“张小姐慎言,不可僭越,今日所得太后还不曾看过。”
张文澜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凝固,她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连忙笑吟吟道:“文澜年幼无知,随口说说,让凤卿哥哥为我费心了。方才听凤卿哥哥说累了想要回房歇息,文澜不想看经书了,正想去后山看看景致,与哥哥顺路,正可同行。”
常凤卿立刻礼貌拒绝道:“同行恐怕多有不便,于小姐名节有损,张小姐想要去后山看景还是自己请便吧。只是时辰已晚了,山路难走,敝人建议小姐还是早些下山回府为好。”
他这是在处处在为自己着想,果然真君子。
张文澜立刻笑了起来,可能是笑容太开怀,怕坏了温婉的形象,她边笑边拿团扇遮住一张俏脸:“多谢凤卿哥哥体恤文澜,无妨无妨,兄长是太多虑了。文澜与凤卿哥哥皆是正人君子,心中无鬼,何惧他人诋毁。若是今日天色太晚不便下山,文澜便在这觉明寺中住下,早就听闻香积厨里做斋菜的大师傅们手艺了得,文澜一直想尝尝呢。况且,能与天下第一大才子举杯邀明月,对影谈诗词,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人间美事。”
这下轮到常凤卿笑容凝固了,他未料到对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如此冒进,步步紧逼。他心中有些愤怒,脸上挂着不快且不耐的笑容,绷着嘴没有说话。
可惜张文澜的脸被团扇遮住了,完全没看到常凤卿这副神色,也许看到了也不会明白,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
阿元觑着自家少爷脸色,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阿元道:“少爷,时辰尚早,咱们带着张小姐抄近路走快些去后山,小姐逛几步还能赶得及下山呢。”
言下之意今日怕是摆脱不了这小姐的纠缠了,陪这张小姐一起在庙里走几步,总比她晚上来你缠着谈诗论史要强。
这张小姐要是真不下山,晚上就别想早点安睡了,他使了个眼色给少爷,希望少爷能够通透一点,不要太较真了。
第82章 文澜觉得今日那状元郎如何?
常凤卿听懂了阿元的话外音,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在这里同她纠缠,不如速速将她打发下山,便问道:“你知道有近路?”
阿元道:“近倒是没有近多少,但是小的这几天在庙里闲逛,知道哪里人游人香客少,路好走, 自然就走得快些, 片刻就到了。张小姐也可以让马车去后门等着, 在后山赏玩一番,便可直接上马车下山,也省得小姐劳累了。”
常凤卿听懂了,阿元的意思是,路上人少, 走得快,可以赶紧让这小姐走人。
张文澜也听懂了, 这小厮是在劝他那不开窍的主子,不要错过佳人。她抿嘴一笑, 对常凤卿道:“凤卿哥哥龙章凤姿, 连身边的奴才都机敏过人。”
又对身边婢女道:“去派人安排车马,再取些金瓜子来赏这奴才。”
吓得阿元赶紧摆手表示不要,然后藏到常凤卿身后去了。
一行人出得藏经阁,阿元前头带路,常凤卿走得飞快, 始终在张文澜前方一丈远,不愿与她同行。
张文澜被婢女扶着,走得气喘吁吁,柔声唤着:“凤卿哥哥,你慢些走,人家跟不上了。”
常凤卿不回答,只管走。
阿元回头道:“我家少爷走得不快呢,只是腿长步子大,张小姐紧几步吧。”
张文澜闻言,看着眼前常凤卿的背影,果然修长挺拔,心下暗自生出许多喜欢。
少女怀春,她原本在上元灯夜对英明俊朗的睿郡王杨润澜一见钟情,后来却打听到对方已经与父亲同僚礼部尚书赵大人家的嫡女订婚。
失落了几个日夜,便也渐渐得淡了,毕竟同对方连话都没说过。
况且若是嫁给杨润澜做王妃,便要离开京城去封地。她可舍不得这“京城第一美人”和“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后来虽然听说睿郡王同那赵小姐解除了婚约,可是一来心思已经淡了,二来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好开口同父母主动提起此事。
不久后新科状元常凤卿携这一科的进士们在朱雀大街披红挂彩,意气风发的巡游了三天,昭示皇恩浩荡。
满京城的百姓们,把朱雀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两边酒楼靠窗视野好的位置,也早早就被各家贵女们包场三天,把酒店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个个都说状元郎不仅是文曲星下凡,还是活财神啊。
这其中便有张大学士家的女眷,京城的官眷贵妇们,平日里深居府中,并没有什么正事可做,有钱人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精力过剩只好不停宅斗,宫里娘娘们宫斗的原因大抵也是如此,只能说有钱人的快乐和无聊都难以想象啊。
遇上这样的热闹岂有不瞧的道理,于是张夫人带着自家女眷早早地挑了好位置,坐等。
当然状元郎的颜值确实很能打,一出场便惊呆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顿时满城沸腾,风头无两。
想象一下,若是学校里的学霸,长得像武大郎,又恰好与校花同桌,校花肯定矜持地微笑着保持距离,除了想抄作业的时候,根本没有交流的欲望。
若是学霸,长得像一线流量大明星,高大英俊,六块肌排,那当然是芳心荡漾,人家是乖乖女啦,从不抄作业,只想拜托你帮我讲讲题,讲得什么不重要,只要是你在讲,人家就愿意听啦。
所以那一天,张文澜的芳心,随着窗外的阵阵欢呼,一直荡来荡去。
当晚,满城都在谈论这位状元郎,连父亲晚饭时分同母亲说起这个年轻人,言语之间也是颇为欣赏。
张大学士道:“这位状元果真是个好儿郎,虽然家世差了些,但是英雄不问出处,我朝开国圣祖亦是出身于草莽之间。我瞧他风骨才华兼备,前途不可限量,必成一代名臣。”
张夫人惋惜道:“今日满城都在议论,说状元郎心有淑女,如此大好的儿郎生生错过。”
张大学士道:“非也非也,那已有心仪之人的话怕只是个推托之辞,若真有,何不当场说出来请圣上赐婚。只怕是不这样推脱,那起子登高踩底的,恨不得人人塞个闺女给他。须知这样的才子只有芳华绝代的佳人方能相配,岂是任谁都可肖想的。”
张文澜闻言,羞怯地红了脸,但是她也觉得,只有自己这种才华与美貌兼具的女子,才配得上做状元夫人。
张夫人问道:“文澜觉得今日那状元郎如何?”
这是在询求我的态度吗?
张文澜抿了抿嘴,想了想答道:“女儿听说他才比子建,若有机会能同他一起谈古论今,切磋诗词,也是一件幸事。”
张大学士夫妻俩相视一笑。
张夫人道:“往后他定要在翰林院供职,是你爹的属下,翰林院同僚之间常有诗酒会,请他到家里来也是常有的事,文澜定有机会同他切磋诗词的。”
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一同在翰林院供职,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张大学士便隔三差五地邀请同僚来家中饮酒品茶、赏诗观画,各种风雅的花样繁多。
交谈中拿出儿女的字画,让大才子点拨,指导,那当然是常有的事;指导完了,请儿女出来谢谢,也是顺理成章。
常凤卿当然次次都在受邀之列,甚至有时候张大人只邀请他一人前去,拿出三小姐新做的字画请他点评,评完了三小姐肯定会出来奉茶以示感谢。
如此三番五次下来,常凤卿便隐隐感觉有些异样,他似乎懂了这其中的深意,便不太想去了。
可一来人家张大人是老臣重臣,皇帝的老师,二来人家还是自己上司,又没说别的,只是请你喝茶饮酒,若是开口拒绝实在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常凤卿每每无奈前往,不管张小姐出场后怎样表现自己,他只是客气而疏远,淡淡微笑着,不夸不赞。
渐渐地,张大人的心思,便如司马昭之心藏不住了。此心一出,不少名门贵女便也坐不住了。
论才华名气,这张三小姐确实京城头一份儿,但是论身份尊贵,天子脚下,多得是皇亲国戚,可就排不上她了。
再论起模样相貌,张小姐固然貌美,别家的姑娘也一样俊秀水灵。谁家爹妈不是看自己孩子更顺眼,谁比谁娇俏,那得另当别论。
这样一个好女婿,难道就该是他张家的。不成!
一时间,常凤卿成了炙手可热的山药蛋子,东家请完,西家请,今日在国公府赏花,明日在亲王府观灯......
各家小姐们也总是能找到恰如其分的理由,袅袅娜娜地出场;在上下朝途中,在他去书局、去古董店,去饭馆吃饭的时候,各种尴尬的偶遇。
这一来,张文澜就有些尴尬了,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料到,不仅常凤卿始终不解风情,如今竟然横生出这许多枝节。
她气得在母亲处发狠道:“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贱妮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得配不得!”
张夫人更是牙痒痒,在内室大拊掌道:“这起子没脸没皮的狐媚子,别看平日里没本事和我儿争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抢起男人来,倒是个个不手软。瞧瞧她们那些风流做派,哪像是大家门户里正经太太养出来的闺女,个个都像是小娘养的。”
第83章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常凤卿不胜其烦、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一心只盼着真珠能快些回来,哪怕人不回来,有一封书信也好啊。
只要她肯点头应允,自己便立刻去请皇上赐婚。
可如今音讯全无。
难道是自己寄去的几封书信没有送到她手上吗?
假若是收到了信,为什么不回信呢?
她为什么不回信,是不肯吗?
这些念头压在常凤卿的心头。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想起便辗转难眠,
他让阿元去赵家打听了几次, 次次失望而回。
幸好机缘巧合, 外国使节来朝,他趁机领了这个去觉明寺编译佛经的活儿干,总算上山躲了几天清净。
今日阿元从赵家回来,在马车上悄悄的告诉常凤卿:“少爷,真珠小姐已经回来几日了, 今日还上山礼佛了。”
常凤卿乍闻之下,大惊亦大喜道:“当真!”
他猛地站了起来, 个高腿长,脑袋一下子撞到了马车顶棚。
赶车的太监乃是皇家使唤惯了的, 最是会察言观色, 察觉到车厢里有动静,立刻靠边停车,问道:“大人何事?”
阿元赶紧道:“无事,无事,我方才想开窗户看看到哪里了, 没站稳在车厢里摔个屁墩儿,公公您继续走您的。”
常凤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坐下闭上眼睛,凝神定气,舒缓呼吸,调整了好一阵儿才轻声道:“待晚间回房后,无人处再细说,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坏她闺誉。”
回到眼下,虽然张文澜在后面声声唤着:凤卿凤卿慢些走,他却一心只想将这位张小姐赶紧送走,才能回去同阿元细问真珠回来的情况。
阿元带的这条路,游人香客确实相对较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这两人都是京城的名人,今日一前一后的出来,一个峨冠博带、走路带风,一个娇羞无力,柔若无骨,当真是一道风景,引得游人侧目。
常凤卿毫不理会路人的目光和惊呼,只顾着一路向前疾走,张文澜竟也始终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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