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
“他家就一个儿子？”马小青吸了吸流到嘴边的唾沫问。
“嗯呐，可不就一个儿子，还有一个闺女。”媒婆把头伸到她耳边，很是神秘地说：“这以后陈家的，不全都是这儿子的？你家闺女去了，也就是你闺女的了！”
“你是说……他家新盖的三间大瓦房？”何德友也吸了吸流到嘴边的唾沫问。
“可不是！去年盖的，我还去看过，那房子盖的，不用说别的，你一进村儿，最打眼的，就是他家的。那铁板子铺的楼板，我上去踩了踩，崩崩地响啊，可扎实了！”媒婆说时的表情，十分的丰富，何德友和马小青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动起来。
“好是好，可……可这大得也有点太多了……”何德友有点犹豫，一听说陈拐子有二十八岁了，心里总觉有点不好跟三姑娘说。
“怕啥！”马小青抢了媒婆的话：“又不是二婚，陈家那是有钱呐，才七选八选选到现在，要不，哪里就抡到我家了？”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媒婆忙帮腔：“那登门说亲的可是把他家门槛都踏破了，人家就是不答应，说一定要找一个可心的。这不，听说你家五朵桃花个个长得好看，又都是好姑娘，这才让我上门来的。”
“他，他不是还有一点，一点……”何德友又讪讪地说。
媒婆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过来：“是是，腿是有一点点跛。可是一点也不明显啊！只要不是跑，走起来跟正常人是一样的，这个你到真不用担心……”
“是啊， 这个不用担心，主要是，芳桃过去能过上好日子才是重点。”马小青说。
“哈哈哈，那是肯定的啊！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你说，他家就一个宝贝儿子，哪里不会对这唯一的媳妇好呢？等他那妹子一出阁，这陈家还不是你家的闺女说了算？”媒婆一张嘴，冰也能说成水。
就这样，这事快成了！
等到星期六的晚上，何香桃放假回家，何德友一家人围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马小青就说了这件事。
老二何月桃心直口快，第一个就反对：“妈，老三才十五岁，你这么急干什么？”
老大何玉桃也说：“是啊，我们还没嫁出去呢。你这么急着给老三定亲，不就是想催我们早些嫁出去吗！”
何香桃在读初一，思想有点先进，她把筷子放桌上一拍说：“要是有钱让三姐上学，她还是个学生呢，怎么就给她说上婆家了呢？爸，这亲事不能现在说，可不能答应媒婆！”
何香桃知道她们这个妈只是盯着钱看，可不管女儿们的死活，就把脸转向何德友，想他出声做个主。
可何德友也为难，一边是陈家的条件太诱人了，一边又担心自家闺女受委屈，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也就干脆坐在哪里抽着水烟袋，一声不吭。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总不能为了人家几个钱，把女儿给卖了吧？”何芳桃一听说比她大十几岁，又腿有点问题，眼泪就像掉豆似地往下流，说话也有点不好听了。
马小青一听这话，气噌地就上来了，她把筷子一丢，大声吼道：“我卖你了吗？他们家有钱，你嫁过去享福的是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个没良心的！我想为你谋个好婆家，你到好，还把我的心给说坏了。你还是不是我亲生的，这么寻思你妈！”
“可我才十五岁！”何芳桃起身，冲马小青大声喊叫：“我都可以叫他叔了，还有残疾，妈，我何芳桃嫁什么样的人嫁不了，就偏要嫁一个又老又丑的老男人吗？”
“你……什么又老又丑！”马小青也站起来：“人家又没结过婚，不就是因为有钱，才这么选来选去的，要不，你以为还有你的份儿啊！”
“那好啊，这份福气就让给别人吧，我不要！”何芳桃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冲到房间闩上门，痛哭起来。
玉桃和月桃也气得不行，拿眼瞪着马小青。香桃扒了几口饭，起身回屋去做作业，离开桌子的时候，用脚把椅子给踢翻了。
何小桃太小，也不知道姐姐们和妈妈吵什么，只顾吃自己的。
何德友看五个闺女有四个反对他们，就轻声对马小青说：“孩她妈，要不，这事就算了。或是，说芳桃太小，得再等几年……”
“等个屁啊！人家都二十八了，你等，人家能等啊？你以为找这么好条件的容易啊。要是找个穷得要饭的，她还不是得怪我们！”
第三十三章 这事成不了
“可你看，芳桃不情愿……”
“不情愿又怎样？这事得我们做父母的作主，我们说了算！”马小青拿起碗，狠狠地吃下一口菜，何德友不敢再说了。
何芳桃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天麻麻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一醒来，就去了何红梅家。她及需要一个人诉诉苦。
何芳桃对何红梅说：“我听我妈的意思，好像是已经同意了。红梅，你说，我该怎么办？”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何红梅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掺和啊。再说，湾里大多儿女家的婚事，还不都是父母做的主，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要不，我们去找村长，或是，去找二奶奶？”红梅提议。
“找他们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张嘴，只怕村长和二奶奶也说不过她。再说，人家哪里好管我家嫁不嫁女的。”芳桃说。
何红梅细一想，也觉得是。要是吵架闹事什么的，村长和二奶奶或许好管些，这娶媳妇嫁女的，是你家情，我家愿的事，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可不好插手。
这么一说，两人就又没有主意了。何芳桃只有用哭，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两人就这么待了几个小时，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最后，何红梅也陪着芳桃一起哭起来。
“芳桃，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你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没嫁呢，等她们嫁出去了，也得个四五年吧。我看啊，你就拖着，陈拐子再拖个四五年，怕是拖不起，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家自己就要上门来退亲的。”何红梅最后想到了这点，就把这想法说了出来。
何芳桃用力地把眼睛一擦，狠狠地说：“反正不管拖几年，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我妈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死给她看！”
“哎呀，可不能说什么死不死的！”何红梅急了：“总能想出办法来的，想办法，我们想办法……”
其实，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又都觉得不行，最后一个办法也没有了。
两人正闷坐着，一个擦着眼泪，一个唉声叹气的。
就在这时，她们听见有脚步声，何红梅以为是自己的妈或是姐回来了，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美美，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姐回来了。你找到我姐没？”何红梅出门一看，是何美美进来了。
“找到了。红梅姐，芳桃姐还在你家不？”何美美问。
“在呢，你找她有事啊？”何红梅边问，边把何美美往自己房里引。
何芳桃听到何美美是要找她，忙把眼泪擦干，低着头去弄自己的衣服，却是不敢抬头来看何美美，怕她看到自己哭肿得像两个包子似的眼睛。
何美美看到芳桃这个样子，心中一酸。前世她跳水库被打捞起来时的样子，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过，现在她才十五岁，婚事还没最后定下来，跳水库是在两年后，她十七岁多的时候。
何美美坐到何芳桃身边，柔声问：“芳桃姐，你哭了？”
芳桃没有回应，可是控制不住地抽泣了一下。何红梅在一旁接过话来说：“美美，今天芳桃有点不舒服，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何美美冲红梅一笑说：“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早上看芳桃姐好像哭过，所以过来看看。”她又低头对芳桃说；“芳桃姐，你不用担心，你妈给你说的亲事，成不了！”
她的话一落，何芳桃猛地把头抬起来，盯了她一眼，又把眼睛看向同样一脸惊讶的何红梅。她们心里均想：她怎么知道这事？
“你……谁跟你说的？”何芳桃一脸惊讶地问。
“是，是我昨天晚上路过你家门口听到的。”何美美散了一个慌，总不能说她重生了，对于前世的事她都知道吧。
红梅和芳桃一听这话，都信了。芳桃又低下头去抹泪，红梅问：“怎么就成不了呢？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
何美美摇摇头：“没有听到什么。不过，你们相信我，这亲事成不了，起码这一两年是成不了了的。芳桃姐，你不要再哭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也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来。”
“可芳桃她妈都应下了这门亲事，要是陈拐子来提亲呢？”何红梅又担心地问。
“这个……”何美美想了想说：“这个我有办法，你们反正不要担心就是。”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能做什么？”何红梅有点不相信。
“嘿嘿，这个你们就不要管了！”何美美说完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说：“反正芳桃姐，你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你妈再怎么说，你都不要听，也不要跟她吵，越吵她就越急，像你妈那样，保不齐她会去找陈家，让他们快点来提亲，那可就麻烦了！”
芳桃听了，和红梅对视了一眼，心里均想着：马小青这人还真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把她逼急了，她可不管前面两个女儿嫁不嫁，她会让陈家来提亲，先娶了芳桃再说。
在她的眼里，钱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时候的农村，是很注重先大后小的。就是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一定要等做哥或是做姐的先结婚或是先出嫁，才能轮到下面小的，得按规矩由大到小，一个个地来。
要是先把小的嫁出去或是娶了亲，那就忖着了大的，大的也就不再好找人家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可马小青这人不同，要是为了钱，她可不管忖不忖着大的，只要是能拢着有钱的陈家，她一定会先把芳桃嫁出去的。
芳桃点了点头，对何美美说：“好，我听你的！”说完又不放心，再说：“美美，你有什么好办法？刚才我和红梅都想了一上午了，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
何美美对她微笑一下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我会帮你的！”
何红梅在一旁接话：“难怪我姐说你人小鬼大，以前是闷葫芦不出声，现在主意可多了！”她笑着摸了一下何美美的脸说：“美美，你说，以前你是不是都是装的？”
第三十四章 有犲狗
何美美冲她甜甜一笑：“是因为我想开了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要不，我还不得被我婶儿给骂死或是打死啊，要不饿死。我可不能死，我得好好活下去，我家可就我一个人了！”
这话虽然像是说笑，可最后说得三个人听了都有点心酸酸的感觉。
红梅和芳桃两人同时将手伸出来握住美美的手，给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村里的人，大都对何美美还是很好的。特别是这些个姐姐和几个哥哥们，以前都给过何美美吃的，还偷偷帮她做过农活，为的就是让她减轻一些苦累。这些，何美美都记在心里。
现在，只要自己能帮到他们的，她一定要帮！
何美美往家里走，还没进到门口，就听马金花在屋里叫喊：“去把那个死丫头叫回来！”又听何爱宝回一声：“我不去叫！她要知道是我告的，不会放过我的。”
何小宝可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要去叫大姐，就自告奋勇地用稚嫩的声音说：“我去叫大姐！大姐……”边往外跑嘴里边喊着。
一出门，他看到了何美美，就高兴地向她扑过去：“大姐，我妈叫你呢。”
何美美冲何小宝一笑，牵着他的手进了屋。
马金花在里面听见了小宝的话，就开骂了：“个贱骨头，有事没事往别人家里钻，你当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又去别人家告我黑状了？你个死丫头，我跟你说，我养你，供你吃供你喝就是对得起你那死去的，你别指望我能怎么对你，也别指望吃白食！个白眼狼，养你还养出祸来了，天天儿地在湾里嚼我舌根子，有本事你别吃我的，别喝我的！”
何美美有时候想啊：这马金花的嘴到底是什么东西长的？怎么骂起人来都不带顿一顿的，骂人的话每回都像是连珠似地，不带重样的，也不带打梗的，简直跟那说书人的嘴皮子还要利索。
她也明白，这又是何爱宝在马金花面前告了她黑状了。反正何爱宝整天也不做农活，估计那双眼睛只用来盯住她的。
何美美实在是赖得理她，要是理了她，又得是一顿大吵，没意思透了。
家里的事做完了，她拿起篮子，对着屋里说：“我去芝麻地里扯草去！”是要告诉马金花一句，她去干活了，要不她又会以为自己玩去了。
何小宝拉着何美美的手说：“大姐，我也要去！”
“小宝我带去了！”何美美又对屋里喊了一句，牵着小宝的手，就往外走，耳朵里还会收到马金花的嘀咕声。
何美美牵着何小宝的手，叮嘱他：“小宝，一会儿大姐到芝麻地里扯草，你可不能钻进地里，那里芝麻的花儿啊，可怕人碰了，一碰它就会掉下来。掉下来就死了，也就不会结果子了。不结果子就买不出钱来，也就不能给小宝买糖吃了。”
“嗯！”何小宝很懂事地点点头：“我不去地里，我就在地坎上跟大姐说话。”
“好，真可爱！”何美美用手抚了抚他粉红的小脸蛋说：“一会儿啊，大姐给你寻泡儿吃去。”
“好啊好啊！”小宝听了，跳了起来：“我想吃泡儿，大姐能找到不？”
“能！只要是小宝想吃的，大姐就给你找！”何美美呵呵一笑：“找好多好多，就给小宝一个人吃！”
“大姐就是好，比二姐好！二姐总是惹我，妈妈不在家时，她就惹我，不喜欢二姐！”何小宝向何美美告状，语气也显得很委屈似的。
何美美笑了：“那以后大姐出来做活儿，就带着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