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庞牧点头,一脸与有荣焉,“那是,比我厉害多了!”
晏骄的眼睛亮闪闪的,“有多厉害?”
“多厉害?”庞牧抬手摸了摸下巴,想了会儿,呼出一片白汽,“这么说吧,我能一口气打死二十个人,那廖先生就能弄死五十个,还不用自己动手。”
廖先生一张嘴就能把人说死好吗?
晏骄被他简单粗暴的比喻惊呆了,半晌点头,“确实很厉害。”
前头齐远屁颠儿的跑到廖无言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先嘎嘎嘎笑起来,结果就被廖无言一胳膊肘顶在肚子上,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这次笑的是图擎了。
晏骄眨巴着眼想了会儿,又兴致勃勃的问:“廖先生这么好看的人,夫人是不是也特别好看,特别有气质?”
肯定是传说中那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然后生的小孩子也特别好看,一定是!
“嫂夫人,是很好看,”庞牧眼神古怪,“不过你……”
对于廖先生是不是过于关注?
谁知下一刻,就见晏骄趴在马车窗口,笑眯眯道:“那大人你呢,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黑白分明的眼睛穿透雨幕直直看过来,里头满满沁着笑意,清晰地映着一个他。
庞牧就觉得自己脑袋瓜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烟花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模糊,什么车马粼粼,什么秋雨滴落,全都听不见了。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晕晕乎乎的说:“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还行吧,哈哈哈哈!”
前头齐远和图擎齐齐回头,满脸疑惑:“大人怎么了,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
第23章
临近晌午时, 庞牧一行人挑了路边平坦高地安营扎寨。
虽然下着雨,虽然地方不熟, 可一群人还是麻利的不像话, 眨眼功夫就起了两座简易小帐篷。庞牧甚至还干脆利落的安排好了防卫!
晏骄本想帮忙来着, 谁知根本插不上手,就打着伞站在旁边看, 半晌幽幽来了句,“这年头想在衙门任职, 都得先学这个么?”
这种熟练程度,根本就是无数次实践才会有的。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衙门里的人需要会这个吗?
庞牧指挥的动作一僵,犹豫了下, “实不相瞒, 我是武职转过来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不回避。
晏骄微怔,表情越加复杂, 倒有几分不自在,“算了,我也不过随口一说。”
她也实在是职业习惯。
其实细想想, 人活一世,谁还没有点儿秘密呢?有时候太激进, 反而不美。
不过话说回来,得是什么样的武职,才能一举越过无数寒窗数十年的进士们, 直接转成州级县的实权县令?
这么些日子,庞牧已经习惯了她的观察入微,骤然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摸摸鼻子,小声说:“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只是……个中缘由有些复杂,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但凡涉及朝堂局势,他与圣人又是那般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不那么好开口的。
“不好说就别说了,”晏骄忙道,“你不必为难。”
庞牧正在心里赞叹她的善解人意,突然又听对方话锋一转:
“反正时候久了,我自然瞧得出来。”
晏骄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
庞牧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
其实就这么你来我往,也挺有趣的。
“那什么,”两人气氛正好,齐远的粗嗓门不合时宜的插进来,“我不是有意打断两位谈正经事啊,只是晏姑娘,那锅里的水滚了半天了,你再不去瞧瞧可就要干了啊。”
微妙的气氛骤然碎裂。
晏骄噗嗤一笑,也没寻常女子的娇羞,利利索索就挽着袖子过去了。
齐远吧嗒吧嗒挤过来,在庞牧耳朵边上笑道:“晏姑娘这利索劲儿,瞧着真是叫人舒坦。”
庞牧走出去一步,面无表情的看他,“齐远。”
“在,大人有何吩咐!”听他声音严肃,齐远本能的像当初在军营里那样站直抱拳,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训练有素。
“滚。”
“……啥?”
“滚蛋!”
“……哦。”
不远处旁观的图擎冷笑,呵呵,活该!
——
火锅真的很省事,就是水开后下锅底料,随便丢点儿什么进去,哪怕厨艺再差的人也能掌控。
湿冷的秋雨天里,捧着微烫的大碗吃些热乎乎的食物,汤汤水水灌下去,再冷也舒坦。
作为最了解嫣红的人,张明也被带来协助指认,不过因为杀人犯的身份,随行人都不大待见他。
尤其是跟着庞牧出来的一众心腹,看向他的眼神中不乏鄙夷和厌恶:
兄弟那是关键时候能交付性命的,割头不换,你这厮竟因一女子的挑拨就杀人,着实可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晏骄对他的感觉也很复杂,不过考虑到今后还要用他,就主动盛了一碗食物过去。
“吃吧。”
因内心备受煎熬,张明几乎是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消瘦,双颊凹陷、两眼眍,手腕比她的还细,整个人俨然皮包骨,如同一具移动的骷髅。而且精神也很差,反应也越来越慢了。
再这么下去,晏骄真担心他挺不到案子结束。
缩在角落的张明闻声抬头,犹豫了下,还是小心接过,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晏骄单手就能端住的饭碗,他却已经需要两只手才颤巍巍拿住了。
人在饭桌上最容易打开话题,眼下虽然没有饭桌,但气氛差不多,晏骄就没马上走,只是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
“嫣红是个怎样的女子?”
张明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老实答道:“她很美,好像念过几本书,瞧着柔柔弱弱的,一双眼睛里总是雾蒙蒙水汪汪……我就是被她那么看着,才会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眼眶泛了红,声音微微发颤,“其实不久之后我就想通了,我对不起隋兄,可是……我对不起他。就算死了,我也没脸见他。”
自己一念之差,不仅害了一个人,还毁了两个家。
他胡乱抹一把脸,苦笑道:“有劳姑娘了,也请转告大人知晓,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来问吧。”
“不必转告了,”廖无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自顾自去张明对面丢了一块草垫,一撩袍子盘腿坐下,“你把有关嫣红的一切都细细说来。”
外头凄风苦雨的,周围也是荒郊野岭,实在没什么好看,可他这席地而坐的动作还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
“先生来啦。”晏骄忙往后退了退,给他腾开地方。
“毕竟我要去引诱于人,”廖无言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做些功课可怎么好?”
晏骄:“……”
这怨气,都快实质化了。
廖无言的人设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因为科举这种事其他人了解都不多,庞牧对他又绝对信任,索性由他自由发挥,只是暗中拨了两个人护卫。
他是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境进的青楼,背影一度很悲壮。
提前过来探查的刘捕头回来汇报情况,“烟雨楼的老鸨早年也是名动一时,颇有心计,整座烟雨楼给她守的密不透风,里头的姑娘平时根本不让出门,逢年过节出来放风也有龟公和打手跟着。那个叫嫣红的,早年就是烟雨楼的头牌,听说也颇知书达理,平时除了达官显贵之外,只接读书人。”
达官显贵是无法推脱,可读书人,就是纯粹的个人喜好了。
“对了大人,这几日兄弟们找本地城门守卫和附近驿站、客栈确认过,这两年好像确实有不少读书人行踪不明。”
刘捕头对这个结果也有些震惊,又想起来前些年衙门里的情况,努力回忆道,“也曾有人报案,只是一来没找到尸体,二来没有嫌犯,且读书人四处游荡,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去什么地方游学,一连数年没有消息,过后却又突然出现的事情也多得很,最后都不了了之。”
虽说各地官府都有秀才和举人名录,但若是不进行正式交接,有也白搭,根本没法及时掌握学子们的动向。
有张明、隋坤的前车之鉴在,大家不得不大胆猜测,很可能这些行踪不明的读书人中,早已有人遭遇不测也说不定。
庞牧怒道:“上任县令是谁来着,办差如此不经心,与贪官污吏草菅人命有何分别!我非参他一本不可!”
山匪成患,任人失踪却不作为,留下这样的烂摊子,竟还想升迁?滚去西北采石头去吧!
没人报案也就罢了,可这都报案了,他竟也能以种种理由推脱,实在可恶。
要是打从一开始就重视起来,或许真凶早被捉拿归案,隋坤也不会死。
“刘本,你速速命人回去调取档案文书,务必将之前曾报失踪的人员名录原封不动的取来!”
刘捕头领命而去。
晏骄直皱眉,“若是嫣红能自由活动就好了,说不定能有些蛛丝马迹,帮咱们找到之前的受害者,我就能顺道验尸,确定死者身份。”
连环杀人凶手一般都很自负,他们很难摆脱作案成功带给自己的快感,而这种感觉又会不断促使她进一步作案。而时候久了,次数多了,总会留下点什么痕迹的。
活动范围越大,嫣红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可现在她的活动范围却被基本确定在小小的青楼,那么他们能找到的东西就很有限,包括其中的关键证据。
比如说,尸体。
人都会说谎,但尸体不会,而她的工作,就是让尸体说话。
只要能确定死者身份和死亡方式、时间,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的活动范围,然后找到接触过的人,甚至是目击者。
图擎想了下,觉得不太乐观,“这么一来,难不成那女子都是挑唆别人?”
她总不至于在青楼接连杀人都没被察觉吧?
还是说老鸨同流合污?
“难道天下真有那么多傻子?怎么可能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自毁前程!”齐远嗤笑出声,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可若天下没有这么多傻子,整座青楼,只怕都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