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笋时
岳欣然刚刚结束今天的晨跑,这跨院虽然只有简单的一进,却有足够广阔的庭院空间,秋风虽至略带寒意,对于晨跑来说,却是最舒服不过的天气,大汗淋漓之后再用灶上热着的水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神清气爽。
灶上的煮鸡蛋+杂粮饭已经热好,简单拌个蔬菜,蛋白、碳水、维生素一应俱全,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数年,生活条件上唯一令岳欣然觉得十分满意的,就是各种有机食材。充分运动、健康食谱,让这具生长发育中的身体拥有上辈子高强度工作节奏下不可能拥有的优雅比例。
岳嬷嬷扣门之时,岳欣然已经开始了这一日的工作,整理重重书架上的简册,分门别类归置到不同的箱笼中,原本堆满书册无处下脚的屋子,现在已经显得空荡起来。
看到岳嬷嬷与阿田一道进来见礼,岳欣然是有些讶异的,她含笑回以问候,还是如往常一般,伸手接过了阿田手中箩筐,打开账单点头道:“有劳了。”
阿田连连惶恐道“不敢”,在岳嬷嬷的视线中,她好像有一点意识到,为什么嬷嬷会那般生气了,身为侍婢,将一筐子东西这般交到主人手上,似乎、确实太过逾矩失礼,唉,大抵还是三娘子太过随和……
阿田局促地在原地点了点脚,想做些什么,可她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做起侍婢的工作。
岳欣然提笔将账单添到一个简册上,看到阿田这般表现,心念一转,却是看向岳嬷嬷,含笑问道:“嬷嬷此来……可是有何指教?”
看着眼前身形高挑笔直,眉宇间神采飞扬的三娘子,岳嬷嬷心中骄傲且遗憾,她本以为三娘子在遂初院闭门不出,许是喜欢那种贞静柔顺的大家闺秀,可是眼前小娘子,举止落落自有潇洒优雅的气度,便是那些簪缨世族的公子,又有几人有这般风华?三娘子目光方才扫过阿田,却已知问题关节不在阿田,而在她这里,慧敏玲珑如斯……为何却要受这般的磋磨!
岳嬷嬷眼前,岳欣然似与三十年前那道挺拔身形渐渐重合,她转头掩去目中湿意,才低低开口道:“三娘子可知,四娘子与成国公世子的亲事便在下月了……”
岳欣然微微一诧,她在遂初院中闭门整理书册,确是不闻岳府中事,但是,成国公府……她略一思量,便已推知这位岳嬷嬷的来意。
她十分恳切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嬷嬷。”
岳嬷嬷声音却激动地提高了:“不!你不明白!我才知,府中能与国公府议亲,皆是因大老爷留下的那封书信!三娘子你入府带给使君的那封书信!这门亲事、这门亲事……本就是大老爷留给三娘子你的……是他们生生夺了去啊!”
阿田惊得瞪大了眼睛,难道三娘子才应是军神家的儿媳妇……现在是四娘子定了亲可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门外便传来一声厉喝:“你个老奴!谁夺亲事了!你敢再说一次试试!”
第2章 彪悍的三娘子
屋门从外猛然推开,宋嬷嬷和一众侍婢婆子簇拥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女孩儿气势汹汹踏了进来。
那头岳夫人送着客脱不开身,这头四娘子听了禀报非要来遂初院,过来便听到岳嬷嬷这番话,难怪宋嬷嬷情急大骂。
岳欣然看着这阵仗,只心平气和地道:“四妹妹,宋嬷嬷,难得到了遂初院来,何不坐下说话?”
四娘子只扬了扬下巴冷冷道:“三姊姊,失礼了。方才下人来禀,有人在院中胡言乱语四处走动,我怕扰了姐姐,这才前来。”
宋嬷嬷脸露笑容,四娘子不愧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听听这话,周周全全的,她当即也道:“四娘子说的是,不来不知,这老货竟敢在府中散布谣言!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三娘子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能迈,能有何关系?似这等玷污我岳府闺秀清誉的东西,合该打上几十棍赶出岳府!待我禀了夫人便行事!”
对着岳嬷嬷这样的世仆,竟是杀气腾腾,半点余地也不留。岳欣然微微皱眉,只看向四娘子,四娘子却一脸冷然,半分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她即将嫁往国公府,不尽尊荣,现下在家中也是地位珍重,一个来投奔的破落户姊姊,竟想借机造谣生事,也想挨国公府的边儿?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看看!教训个把老奴,已然是看在一门同姓的份儿上!
岳嬷嬷心寒至极,大声道:“若国公府与三娘子无关,又与四娘子何来相干?”
四娘子不由面现恚怒。
岳嬷嬷却是盯着四娘子道:“便将老奴打死,也要在大老爷的遂初院中分说个清楚明白!亲事素来讲究门当户对,使君官不过太常丞,成国公还是当朝大司马……四娘子,朝堂之事你虽不知,可使君官阶你不会不知道吧?”
四娘子面色登时铁青,太常丞不过七品官职,便是上朝也只在殿外听宣,国公爵乃一品,成国公更是诸国公中位列第一,大司马之职位列三公,执掌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万之上;而世人眼中,阿父不过士族,岳府并非累世簪缨,勉强可说一句诗书传家罢了,自是万万不能与国公府相提并论的……
宋嬷嬷心中咯噔一下,立时喝止道:“无凭无据,偏你这老货造谣惹事!再胡说八道,我现下便拿了你!”
岳嬷嬷冷然一笑,直接将一切撕将开来:“今日四娘子既嫌老奴犯了口舌之忌,那便索性明说,昨日夫人去祠屋取四娘子你的谱碟时,亲口在列祖列宗面前承认,与国公夫人议亲的书函,便是三娘子带入府中、早年大老爷留下来的!三娘子何时入府,四娘子你的这门好亲事何时定下?你不妨自己个儿仔细思量。
我只知,当年大老爷与成国公同殿为臣,文武并肩,何等佳话?大老爷生平策无遗算,天下皆知,断不可能令他唯一的女儿直到如今也没个着落!怕只怕人心生鬼蜮,大老爷若泉下有知,他唯一的骨血连柴米嚼用皆要被人锱铢计量,终身大事为人所夺……如何能瞑目安息!”
语到后来,岳嬷嬷已是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院内忽地风声大作,直刮得枝叶哗哗作响。
四娘子不由看向宋嬷嬷,对方此时却生生听出一额头的冷汗,谱碟上面记载宗族至亲,议亲时俱要出示,岳夫人昨日心情激荡一时说了出口,万没想到竟会被这老奴听了去!四娘子不得不信,原来,原来她的亲事竟真是这般来的……
岳嬷嬷语涉先人,绝无可能轻易乱说,更兼此时风声大作,似先人有灵附和赞同一般,跟来的婆子婢女俱是面现惧然,看向岳欣然眼神再不相同,原以为对方不过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却原来大老爷早早定下那样一桩亲事,那些尊贵地位荣华富贵原来合该是她的!
宋嬷嬷咬牙:“给我捆了这老奴,堵了她的嘴……”
侍婢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想动手的在犹豫,站在原地又摇摆,推来搡去乱乱哄哄一时不成样子。
“好了!”岳欣然将盏在桌上重重一掷,场中登时一静。
岳欣然先对阿田道:“扶岳嬷嬷坐下休息。”
然后她看向四娘子和宋嬷嬷:“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岳嬷嬷却站起来急急道:“三娘子!”那明明是你的亲事……
岳欣然却是抬手将岳嬷嬷扶着坐下:“无需计较……”
先不说这时代的婚姻对女性而言有多么辛苦劳累,就岳欣然本心而言,她极不喜欢将一切都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哪怕是身在这个时代,她也还是想按自己心意,自由自在地过活。
而且,成国公府……老头子留给岳使君的那封书信,岳欣然并不知道其中内容,可是以老头子行事,绝不会只是给她定门亲事这么简单,想到成国公府,思及朝堂局势,无数信息在岳欣然心头翻涌,她很快有了决定,恐怕必得见一见她那位叔父了。
岳欣然息事宁人,却未见得人人乐意。
四娘子一指岳嬷嬷,冷冷出声道:“胡言乱语,扰乱家宅,还不将那老奴给我捆了!”她看向所有婢女婆子,阴森森地道:“敢不动作的,我必禀了阿母直接打死!”
四娘子眉目间透出股凌厉阴狠,叫这众多婆子婢女生生打了寒战,眼前竟仿佛站着的是盛怒中的岳夫人!
不论今日这老奴如何说,国公府的亲事她已经定下了!世子夫人只能是她!岳府终是阿父阿母来作主,只要先将这老奴除去,为了这门亲事,家中谁会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阿父阿母定然,也只能将所有消息密密掩下,将场中这些奴婢尽皆处置干净了就是,到得那时,谁还会知晓这门亲事从何而来!
岳欣然看向四娘子,第一次沉下了面孔。
四娘子弯了弯嘴角笑道:“这老奴胡说八道,非议我也就罢了,分明处处贬损姊姊闺誉,我这是代姊姊收拾处置呢,纵是姊姊生气不高兴,为了姊姊,我也愿意背这个骂名哩……”
然后她抚平唇角,透出股森森冷意:“下月我便将是成国公世子夫人!不肯动手的……打死了你们我还担待得起!还、不、动、手?!”
那双直直盯着岳欣然的目光中,似有无声火星飞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