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笋时
然后,宿耕星挠头道:“我画一画筒车等物之图,回头你安排着多打一些,安置之时,再依据地利看着放吧,唉,要是老燕子还在,这般情形,他必有更加妥善的解决之道……”
很快,二人商议好了大致的安置位置,宿耕星对于地图上划定的位置还有些不满:“这几处背山近水有滩涂,分明亦是极佳之地,真不知你为何为何偏要留出来。”
岳欣然笑道:“现下也不差这几处地吧。”
这倒是,宿耕星道:“那便说说真还差的东西,这些既是定了下来,牲畜的话,反正你们端了李成勇的老窝,必是有些驽马,先拿出来给百姓用着,或十户共一匹,轮流使着吧,好在这时节牧草是不缺的……农具上头,那些荒弃的村子中可以搜寻一二,最好还是按俺所说多备一些,但是种子却是绝不可少。桃源县,俺备了一些,却绝不可能支应这样多的百姓,你心中还要有成算才行。”
岳欣然自己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得清清楚楚,点头应下。
宿耕星又皱眉道:“还有那筒车,俺今夜便将图纸画出来,能复原多少是多少吧……你这亭州城中还有多少木匠,能做出多少具却是未知之数。”
岳欣然却道:“不算亭州城中,光流民中,通晓木匠活计的有三百一十七人,制作筒车,对于木匠还有何具体要求?我明日令他们可按这要求将人再筛选一次,以供您调用。”
宿耕星一时有些瞠目结舌:“三百一十七人?”他面露古怪:“这三百一十七人在这几万人中现在还修着路,可你却全部知道……?还能在一日间将他们召集?”
岳欣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微微一笑:“是,不只是木匠,铁匠、石匠、熟悉农活的庄稼把式,我皆知道,若您知道更详细的,他们原籍何处,因何至此,家中情形,心性如何,我皆可在明日一一回复于您。”
她将第一届府学学员、安民官预备役两百余人全部沉到基层可不是说笑的,这些人白天一道协助修路之事,与各自负责的两百百姓同吃同劳动,晚上还会被召集起来开会,时时了解动向,这样的会议,岳欣然也会不时参加,这样扎实的基层工作中,如果连宿耕星提的这些问题都回答不了才是搞笑呢。
这一刻,宿耕星看着岳欣然的眼神,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慨。
如果当年,当年遇到的不是孙之铭,而是眼前这小娘,或许,他也不至于要在桃源消磨那许多光阴。
宿耕星随即嗤笑,想这些没用的做甚,真是越老越回去了,然后,他忍不住催促道:“既如此,你还叫那些灾民去修哪门子路!赶紧把人召集了,该打农具的、该做筒车的,都备起来!俺可告诉你,若耽误到了谷雨还不下地,即使亭州春时较晚,今岁收成也极难有多大的指望!”
岳欣然一算时间,确实比较紧张,她承诺道:“有手艺的匠人,我们先选拔合适的先行动进来,其余的人,这一二日间,官道便可彻底修好,我会分批次将他们往北召集。”
宿耕星兀自不满地嘟囔:“不就是条破官道么,真不知你花费这般民力是作甚……”
然后,他一指冯贲道:“这小子借俺用两日。”
冯贲一脸愕然:“在下职司乃是守卫司州大人,不知老先生有何吩咐?”
宿耕星瞅他一眼,有些不耐地问岳欣然:“不成?”
岳欣然道:“冯都卫,无事,你这两日便先由老先生差遣吧。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呢,若你放心不下,我去请乐姬来支应几日。”
流离城乐姬的能耐,冯贲自然是信得过的,便点头道:“好,那我与都护大人说一声,敢问宿老先生是要我做什么?”
宿耕星这才点头:“你跑趟桃源,带上三娘,把应白和阿奴一并接来,赁个干净些的居处,再给应白在亭州城中寻一个读书先生,啊,此事你问问姓邓那小子,回头寻了人先带来给俺见一见,莫叫应白移了心性。”
冯贲一愕,随即笑逐颜开:“是!”
宿耕星不自在地道:“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去!”
冯贲响亮地答了一声“哎!”
岳欣然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宿耕星来时并没有带家人,可见只是听闻流民之事匆匆而至,现下却肯将最宝贝的侄孙都带到亭州城,还这样周全地安排,定是做了长期停留的打算了。
岳欣然认真问道:“老先生可想好要谋哪一个官职?”
岳欣然此问,也极有诚意,大有只要宿耕星想挑,她都愿意封的架势。
宿耕星冷笑一声:“不必!俺就是个老农,干不来那些叽叽歪歪的活计!”
岳欣然想了想道:“即是老先生的意思,我也不能勉强,可接下来指导农事,镇北都护府却是少不得您的臂助,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难达,这样吧,便先委屈老先生担任我的幕僚,您所出之令,皆以我的名义下去吧。”
宿耕星一怔,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别别扭扭行了一礼,便拂袖而去,却又抛了句话:“俺画图去了!”
冯贲行事素来稳妥,他既是要去给宿耕星跑腿,自然出门前先去寻乐姬将事情交割了,乐姬可有可无地应了下来,前来大厅却正正遇上宿耕星出来。
宿耕星匆匆一瞥,只觉得那抱着琵琶的漂亮小娘眉眼有几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但他一把年纪,不好细看人家年轻小娘,心中想着筒车那图纸,很快便抛开了。
乐姬待在都护府,镇日里就是岳欣然亦难见她一面,只偶尔听闻铮铮乐声知晓她还在,岳欣然从未约束过她,一副自由来去的架势,但她不知为何,却一直未曾离开。
岳欣然点头道:“近来可好?冯都卫临时有事,要偏劳你了。”
乐姬淡淡点了点头,那张清艳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岳欣然忙碌手头文案的时候,她却少见地没有拨弄膝头琵琶,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岳欣然,不知在想什么。
便在此时,话唠前来传讯,将李定勇胡言乱语之事一说,岳欣然微微皱眉:“人呢?”
话唠回禀道:“现下时辰已过,多半已经行刑。”
既然陆膺已经宣判,那便不必多说,这是镇北都护府第一次公审,依陆膺的性子,也定是令出必行。
话唠心中有些担忧流言对以工代赈之事的影响,看着岳欣然欲言又止。
便在此时,门外一骑风尘仆仆直冲而入,给岳欣然递了信。
话唠一看,正是奉令而出、许久不见的黄金骑弟兄阿黑,二人碰了碰拳头,哈哈一笑。
岳欣然看了信笑道:“千里迢迢,辛苦了。”
阿黑抱拳道:“夫人言重了,幸不辱命。”
话唠一怼他:“什么夫人,前院里,你该叫大人,司州大人。”
阿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茫然,他奉令出城的时候,可还不知道此事啊,怎么夫人就变成大人了???
岳欣然笑道:“无妨,先下去休息吧。”然后,她朝话唠点头道:“你们许久未见,也叙叙旧,你回禀都护大人吧,那流言之事我已经知晓了,不必太多牵挂。”
她本来也因为宿耕星的安排而要召集那些安民官预备役,现下正好两相一道,米粮之事,今夜便有分晓。
话唠与阿黑对视一眼,俱是一礼,齐齐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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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今夜的集合传信,郭怀军正擦了把汗,趁着晌饭的短暂功夫与龚明碰了个头,似这种开会的集令,他们不时会收到,一般二人会商议着轮流前去,郭怀军便道:“这一次我去罢,正好进城看看老关,他也可真够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