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笋时
这位驿丞不愧是滑不溜手的地头蛇,方法稳妥可靠,岳欣然自是谢过不提,然后又道:“如此便先劳烦贵兄代为安置,最迟到明年四五月间,府中会来接他们回去的。”
送走了驿丞,她才扣扣里间的门:“如何?”
吴敬苍一脸尴尬,却不得不承认岳欣然确实处事与他不同,她没有动用什么额外的资源搞得鸡飞狗跳,却不动声色把事情处置了。
大衍却道:“这驿丞可靠?”
岳欣然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跑得了和尚跑不庙。”
丰城与益州紧邻,这驿丞世代居于丰城,还不至于为了一枚玉璧干这种可能后患无穷的骗人之事。
大衍又道:“明年四五月间,你这般有把握?”
岳欣然叹气:“不过几十个流民而已。”她在益州安顿小半年,连几十人都安置不了,她可以寻块豆腐撞一撞了。
看到大衍好像还有疑问,岳欣然索性道:“说不如做,大师何妨到明年看看我会如何安置?”
随即,岳欣然命人将流民们唤了来,朝吴敬苍与大衍正色道:“他们既是你们招来的,善始善终,同他们道个别,将事情交待清楚。”
二人这才尴尬起来,这一刹那,站在岳欣然面前,竟仿佛有种做错事面对恩师时、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人都来了,再怎么样,岳欣然说得对,事情是他们起了头,自然要有个交待,听得这二人要留下来,而他们却要另外藏到别的地方,场面一时有些失控扰乱起来。
部曲们不是吃素的,登时镇压下来,只是,流民们看着吴敬苍与大衍的眼神确实称不上好。他们确是淳朴,别的不知道,只晓得这位带他们出来的先生与大师,现下要将他们扔给别人了!
吴敬苍深吸一口气:“此事确是我有错在先,不该轻率将你们诓来干这个……你们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吴七,我教了你写信,若有个什么不好,写信来报。”
底下安静一片,没有人答应。
吴敬苍疑惑地看下去,一张张面孔看过去,竟没有吴七,然后他看向岳欣然:“人没到齐啊……”
屋外忽然十分安静,岳欣然脑海中闪现小孩子们同一个流民玩耍的场面,倏然起身:“几个孩子呢?”
第21章 欣然再次出手
吴七和几个孩子没有走远,脸色难看的部曲慌乱来禀报时,吴敬苍与大衍俱是震惊,岳欣然深吸一口气:“先不要回禀老夫人,她上了年纪,受不得惊吓。
阿郑,你们分两路行事,那头切记,勿要造次,不要太过靠近,也先不必交谈,以免刺激了他狗急跳墙,你只管将所有入口全部把守,严禁旁人进出,婢女嬷嬷闲杂人等全部隔离在外,莫要再额外生乱。另派一路人手就近备水,能备多少先备多少,找床被褥,全部打湿了备用。”
命令清晰,阿郑立时将部曲分派了去办,隐隐慌乱的局面倒是立时控制了下来。
岳欣然冷眼看了一眼这二人,朝大衍道:“我需要些东西……”
大衍本想再问什么,可被岳欣然眼神所慑,一时竟不敢发话,只埋头准备去了。
妥当之后,岳欣然朝信伯吩咐:“劳你先去驿丞那里,稳住他,只说是我们在寻东西,不必劳烦他们,再看看向太医在不在,请他来。”
信伯心焦且懊悔,听岳欣然这样吩咐,不由神情一震,竟连大夫都要提前备好,难道情形真会坏到那地步!
可他不敢迟疑,立时跑去请人。
岳欣然大步朝厨间而去,部曲方才回禀,吴七与三个孩子便是在里面。
这驿馆前院有四五个院落,其中三个分给了陆府居住,后院有厨间、马棚等,因着人多,驿馆人手忙不过来,陆府便也有嬷嬷婢女一道帮着准备饭食,此时刚用过了朝食,陆府在外途中一切从简,俱是两餐,离晚饭还早,厨间却已经围了重重陆府的部曲。
依着岳欣然的吩咐,早驱散了驿馆的闲杂人等,只将前后左右统统围住,不断还有水运了过来,一切井然有序,虽是紧张,却丝毫不嘈杂,亦未见慌乱。
见岳欣然过来,部曲们立时让了条道出来,她才看清楚此时的情形,部曲们离了两丈的距离,包围着的这厨间乃是倚着院墙单独用木板架起来的简陋棚屋,勉强可说有门有窗,连个遮蔽的扇页都无,可外头的天光太亮,里面没有光线,自门窗看去,只有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形。
岳欣然面色不见喜怒,只吩咐道:“我进去看看。”随即又补充道:“我一个人去。”
吴敬苍与阿郑立时叫出声来:“不可!”
却又怕惊动那边,而急急压低了声音。
阿郑急道:“那贼子歹毒得紧,几位小公子已经在里边,如何能叫您也陷进去!”
岳欣然不多解释,只朝阿郑吩咐几句:“记下了?”
阿郑急得满脑门的汗,想再阻拦,可又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岳欣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踏步向那勉强可以称之为门的低矮入口走去。
一个嘶哑的声音吼道:“站住!你们若再过来,我便点火!”木板缝隙间果然隐约可见火光,这小屋不过一个破木棚,一把火点进来,若里面还有柴薪,只怕立时便会烧起来。
岳欣然顿住脚步,视线回望,见阿郑情急竟跟了过来,她神色不变:“只我一个人过来。”
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们休想再骗我!”
岳欣然打了个手势,阿郑又惊又急,咬了咬,终是不甘地退了回去。
吴敬苍听得那声音,又气又恨:“吴七!你这是要做什么孽!那不过是些孩子,你把气撒在无辜孩童身上,你还是个男人吗?!”
那声音激动起来,又尖又利:“哈!你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骗子!贪图荣华的小人!装模作样的假先生!竟来说我!当初是谁说,要带我们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现下你自己要跪在这些权贵脚旁!不过将我等当成伐子踏过便扔罢了!竟还有脸来说我!”
岳欣然看了吴敬苍一眼,要他闭嘴,不要再刺激此人。
然后她独自站在厨间前的空地上,平静地道:“吴七是吧?纵陆家有什么过失,也与孩子不相干,他们还好吗?”
里面不答话,信伯等人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岳欣然慢慢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总该让我进去看看吧。”她强调道:“只我一个人,你自己看,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便是我进来,只是你多了一个人质而已,有何可惧?”
那声音没有说话。
岳欣然缓缓地说:“我只是进去看看孩子,什么也不做。你若不信,大可盯着我。”
那个嘶哑的声音才道:“只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