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笋时
大夫人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阿钟伯笑眯眯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然后他一瞥阿孛都日,话风一转:“不过也先得六夫人瞧得入眼才勉强可以考虑入赘吧。”
岳欣然哭笑不得:“阿钟伯,您也跟着凑什么热闹!”
大夫人不由追问:“此人是什么来历,家中你去打探过没有,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没有成过亲吧?”
岳欣然:……
阿孛都日:……
他特别想说一声,家中已经给他成了亲了!
岳欣然扶额:“您把我给问住了,我真不知道。”
大夫人一点她脑门:“你就是在大事上糊涂!”
阿孛都日心想,这也算糊涂?那被岳欣然耍得团团转的三江世族岂不全都得上吊。
不过岳欣然素来光明磊落,她光棍地道:“八字还没一撇,我现在只想玩玩,还不想谈婚论嫁呢!”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登时又要训她。
阿钟伯看了一眼阿孛都日,仰天哈哈。
老夫人连忙拦住大夫人,揽了岳欣然道:“好啦,你莫要再说她啦,我只说要当她女儿一样出嫁,可没说要逼她出嫁,”然后她悄悄对岳欣然道:“你要是耍着开心了,入赘也很好呀,不过你大嫂说得对,如果要到那一步,定要提前看看心性人品如何。”
老夫人拿出了人生经验温柔教导:“否则,就是他生得好看你又觉得有趣,但心性不成,那是过不得一辈子的,玩玩便罢,不必当真。”
阿孛都日这一日已经没有一个字好说了。
阿钟伯已经笑得扶在牛车上,然后,他老人家才擦了擦不知道是笑出来、还是哭出来的眼泪,通红着一只眼睛,背着几个女人,将阿孛都日揪到一边的墙角,一字一句道:“我家六夫人在陆府满门妇孺差点满门抄斩之际嫁进来,力挽狂澜,救下了陆府满门,我们初到益州,老的老小的小到处惹人欺负,也是六夫人挺身而出,收拾了那伙小人,才令陆府能够立足,她于我陆府上下恩同再造,任何人都不能轻侮了去!”
阿孛都日倏然抬头,他面色刹那间惨白,视线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苦。
……定国公并没有告诉他所有事。
看到这样的阿孛都日,阿钟伯又哪里不能知道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阿孛都日只低了下头,掩去了赤红双目,他明明高大魁梧,站在瘦小干瘪的阿钟伯面前,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阿钟伯终是再次心软下来,将那些话又咽了回去,他点了点阿孛都日胸膛:“你这一身武艺,若是成亲,为何不归家?若是未成亲,为何又在外游荡,有无想过,家中长辈何等难过?!”
阿孛都日低声道:“我不能回。我收到信,起码我的家中一切尚在,可是,我还有许多兄弟,他们有家回不得,他们连家中父母是不是健在,妻儿是不是尚安,有没有被人欺侮,是不是吃饭穿暖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回?”
阿钟伯简直想打他一顿:“你起码回去看上一眼吧?!”
阿孛都日满嘴苦涩:“我不敢,我怕我看了,再也走不了。”然后他看着阿钟伯:“我也不敢写信,我怕家中收到消息,若是走漏,那些背后之人……更何况,第一次失去我,家中已经挺过来了,若是再有第二次……”
阿钟伯直接伸腿去踹:“那你还敢来招惹我家六夫人!”
阿孛都日怔愣间被踹得倒在墙上,然后幼时所学那些诗句才蓦然间涌上心头,原来这就是书中所说的“不知所起”吗?
岳欣然同老夫人、大夫人说好了过一阵再归家,下了牛车便看到这一幕,简直怀疑阿钟伯是提前把阿孛都日当赘婿来教训了,连忙道:“阿孛都日!”
阿钟伯盯着他,这才恨恨道:“行了!六夫人叫你,赶紧滚吧!”
第54章 速度与……激情?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陆老夫人花氏与大夫人苗氏一日奔波, 其实才抵益州城, 只是探听得岳欣然在城中——实是岳欣然如今在益州城名声响亮,不很费劲便能知道她出没之处——她们未及安顿好便匆忙来看看她。
连大夫人苗氏都算不上年轻了, 同岳欣然说了一会儿话, 难免疲惫,陆老夫人更是有些精神不济,必是要先回到益州城中的陆府宅邸休憩一日, 第二天再启程回成首县的。
苗氏本想让陆老夫人再休息几日, 陆老夫人却坚决不肯, 陆府茶园即将迎来一年最忙的茶季, 太多活计。她一个老婆子帮不上什么忙, 至少能看看家、看着几个孩子,若将阿苗也拖在益州城, 家中只剩下三个儿媳,只会更加忙断腿, 无论如何第二日她们也要回去的, 苗氏实在犟不过她。
连累她们二人这样辛苦奔波 ,岳欣然自然很愧疚,本来应该让她们多在益州城休息几日,甚至她该陪着老夫人与大夫人在益州城好好转转,散散心, 毕竟成首县是在乡下地方, 不如益州繁华。
可是如今陆府茶园忙碌便不说了, 益州城中,三江世族不怀好意,她正与之斗得不可开交,反倒是龙岭郡,因为吴敬苍受她所托的缘故,梳理得十分干净,岳欣然并不放心她们二人在益州久留,早日回到成首县还安全一些。
这话,她不能直接说,否则她们又要为她担心,岳欣然只是没有反对陆老夫人第二日启程之事。
与她们一道回益州宅邸的路上,岳欣然单独同大夫人提起了另一事:“茶季将至,园中还要辛苦大嫂多多操持……不过,今年恐怕还有变数,大嫂务要注意我的传信。”
提到正事,苗氏不由神情凝重:“怎么?可是与那场大火有关?王登到现在也未回来,可有人想谋夺茶园,还阻拦咱们陆府卖茶?”
苗氏自有她的细心敏锐,岳欣然也不多对她隐瞒,除了自己遭遇的凶险不谈,其他的事并没有遮掩,毕竟,家中几位嫂嫂也需要知道外面的变故才好内外配合:“三江世族怕是瞧上了茶园,但是我怀疑背后还有别的缘故,现下还不清楚。
不过,大嫂你不必担心茶园与销路,我自有筹谋,只是多事之季,确实要小心在意,还需几位嫂嫂鼎力相助,与我内外配合,随时应对变故。只要阿家身体康泰,咱们齐心协力,任那些宵小风吹雨洒,动不了陆府分毫。”
苗氏笑道 :“那是自然。”
这最小的一个弟妇,这种从容镇定之处她素来是极服气的。只是,看着眼前成竹在胸的小娘子,顾盼之间笃定的气势丝毫不输给魏京那些世家公子,苗氏心中便又是一愁,这样好的孩子,她眼里看来,自是谁都配不上的,可若是这般掷了青春年华,没个好归宿又更让苗氏心中不甘。
在苗氏眼里,外边那些惊涛骇浪,她足够相信岳欣然能够对付,反倒是岳欣然的终身大事,要费上许多心神了。
那霍建安,阿田也仔细说了,唉,那样的出身门第,果然齐大非偶么,又少了一个好人选,真真愁人。
到得益州城的陆宅,岳欣然自与苗氏扶了陆老夫人入内,她回头,却看到阿孛都日站在门口,面孔上是少见的踟蹰犹疑。
岳欣然觉得纳罕,要知道,从她见到阿孛都日第一面开始,此人一直冰冷沉肃,名义是她签了契的马夫,实则姿态桀骜,就是喊着要讨她欢心之时,也是从容地变着花样,极少见到他这般犹豫姿态。
岳欣然不由暗笑,难道是阿钟伯的教训令这位马匪头子也对陆府心生畏惧了?
岳欣然笑吟吟地问道:“怎么不进来?你怕了?”
阿孛都日抬头看着“陆府”二字,再朴实低调不过,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的煊赫威势,仿佛终于有了决断,他凝视着岳欣然,眼神中有一抹缱绻不舍,唇边却只有一缕苦笑:“是怕。”
岳欣然错愕,阿孛都日却只温柔抚了抚她颊边一绺秀发:“你同家人好好相聚,我明日再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