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桂载酒
谭冥冥这才缩回手去,对他笑了笑,故意站起来狠狠盛了一碗汤:“哇,真的好吃啊!妈,以后不吃弟弟做的饭,吃爸爸做的,我反而要不习惯了,他要撂摊子不做了,我得难过死。”
谭妈妈瞪了她一眼——什么意思,这傻闺女,就不肯让这小孩走是吧?这样一来二去的,到时候还怎么开口让他回去?
邬念半垂着眸子,没吭声,闷头吃饭,但喉咙却止不住有些发紧。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维护他、替他说话、不愿意赶他走。以前,从未有过。家里的一个小小房间、一片微弱灯光,或许对别人微不足道,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从小到大都渴望不来的东西。
无论如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一定要在这个家留下来。
……
“阿姨,以后您和叔叔工作下班疲惫,晚饭都我来做吧。”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
还没等谭妈妈开口,谭爸爸立刻拒绝:“那可不行,小念,等你腿伤再稍微好一点,彻底能正常走路了,就赶紧去上学,附近初中我已经帮你打听了,你继续念初三!”
像是邬念这样中途辍学的,公立免费学校不一定会收,而谭爸爸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把他弄进去,所以只能上私立学校,学费会很贵。谭妈妈听了这话,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心里面难免有些埋怨丈夫怎么这么爱做好人……
当时谭冥冥就只是上了公立免费学校,怎么为了一个捡来的少年,一年要付一万多的学费,是还想加多少班?
她轻轻蹙着眉。
但就在这时,邬念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给谭爸爸,道:“这张卡里有钱,叔叔,阿姨,我学费和生活费不会用家里的,这张卡里的钱都给你们。”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存下来什么钱啊,即便是当年的抚恤金也在里面,也顶多一两万块吧。
谭爸爸谭妈妈都只当邬念说的话是小孩子不懂事,在开纯真的玩笑,也是,现在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念书有多贵。
但他们为人善良,肯定也不会去告诉邬念,私立学校一年学费一万多,免得造成邬念的不安。
不过谭爸爸一边接过去,一边顺口问了句:“你存的吗?你存了多少。”
邬念心不在焉道:“不多,这张卡里只有二十三万。”
邬念话音还未落下,一家三口都差点喷出一口汤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来啊,互相伤害啊,who怕who
第34章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是哪来那么多钱的?二十三万, 又不是二十三块!是他们听错了吗?!
谭爸爸和谭妈妈最为震惊,他们辛辛苦苦上班二十多年了, 夫妻两个人加在一起,省吃俭用,也不过存下来六十万出头, 这小孩随手递出一张卡就是二十三万!这是土豪啊!
别说邬念还没成年, 不会有地方招收童工了, 就算是他成年了,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赚到这么多。谭爸爸看着邬念,视线落在他拿着汤勺的手指上, 那手指上还残有淤青的痕迹, 看起来生猛而扎眼……
谭爸爸忽然想到了什么, 心中顿时不妙地咯噔一声, 他怕谭妈妈不同意, 所以一直没有将邬念之前的经历资料给谭妈妈看。
可是,做什么才可以来这么多钱?像是邬念福利院资料上写的那些, 收保护费?打架?偷?!总之不是什么正常渠道赚来的钱,遵纪守法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这些字眼钻入脑海中, 谭爸爸顿时有点坐立不安。
不会吧,小念来到家里之后, 一直很乖巧,即便以前和那些生长在臭水沟的不良少年认识,肯定也是被强迫的、被带坏的……现在来到自己家了, 只要好好训导他,将他的不良习惯纠正过来,他肯定不会再误入歧途。
……谭爸爸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心情复杂,将卡推了回去:“这既然是你攒下的,你就留着吧,学费生活费,叔叔和阿姨还不至于负担不起。”
邬念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低眸看了一眼被推回来的卡,又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谭爸爸,语气有几分失落地道:“叔叔,这只是后来我从舅舅那里抢回来的抚恤金,不是用别的什么不正常手段弄来的钱……”
谭爸爸顿时有几分尴尬,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连忙道:“我知道。”
“那便收下吧。”邬念望着他:“为人要知养育之恩,叔叔阿姨还有姐姐能带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再白吃白喝,我会十分过意不去的。”
少年眼眸澄澈,语气又真挚,叫谭爸爸心头一软,他看了眼还尚处震惊当中的谭妈妈,又看了眼手里的卡,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对邬念道:“那这样,这笔钱叔叔先帮你留着,除了支付你的学费之外,不做他用,你要随时需要钱,随时找叔叔要。零花钱你和冥冥一样多,过年的时候也会有压岁钱的。”
“压岁钱……”邬念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眼底看起来有几分湿润,半晌,他似是破涕而笑:“好啊。”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呢。
每年一到年末,破冰化雪,鞭炮声四起,街上热热闹闹,每个家门前都是红色的春联,父亲搬来梯子,小孩拎着浆糊,母亲扶着梯子,开始贴对联。
贴完对联,家家户户会放过年的第一炮,在这喧闹中,拜菩萨,许愿年年顺遂、岁岁平安。
每到年底,邬念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看着万家灯火亮起。
可他没有家人,也就从来没有人会衷心祝愿他平安健康——所以,这就是他从来不顺心如意的原因么。
压岁钱,他更是没敢想过,他知道是用一个红包将百元纸币包起来,悄悄放在家人枕头底下。有一年他给自己买了几个金灿灿的大红包,一口气往里面塞了好几张百元大钞,然后塞在枕头底下睡觉。
可他仍然不高兴。
醒过来时听着外面和自己无关的鞭炮,仍是感觉空荡荡的。
但今年。
他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收到来自于家人的、真正的压岁钱了。
所以,让他在这个家过完年吧,那样,年底许愿时,他会许,让他在这个家再过完一年吧。
……
吃完饭,邬念十分自然地站起来要收拾碗筷。菜是他买回来的,饭也是他做的,现在怎么还能让他洗碗。
谭冥冥吃饱喝足,瘫软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少年衬托成了家里的蛀虫,到时候说不定被赶出去的变成了自己!她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捋起袖子,忙道:“你去看电视吧,我来。”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邬念弯了弯唇角,道:‘我想帮姐姐洗碗,一起洗好不好。”
他手疾,一下子就从谭冥冥手下抢过了最多油最重的那两个汤碗,顺势把几个盘子和碗也厚厚叠了上去,桌子上一下子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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