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她好歹是储君之妻,还能指使的动几个小御史,倒是朝里朝外一应和,看整不死程少商这小贱人!
谁知她这话非但没吓住对方,反激的那女孩重重一掌拍在食案上,双目淬火一般,身体缓缓立起——
“太子妃闲来无事还是多读一读书罢,别学的一知半解就来教训人!那淳于夫人一不是凌大人的生母二不曾养过他一日,生养之恩皆无,倒还与霍夫人有深仇大恨,还敢来摆什么君姑继母的派头!”
“霍夫人虽脾气不好,对凌大人不仅有生养之恩,当年兵荒马乱中,百般辛苦才护的儿子周全。彼时彼刻,淳于夫人在哪儿?她正在勾引凌侯!”
“都是积年的老妖精,装什么慈悲仁善的小仙姑。我那正牌君姑恨不得淳于氏去死,这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换了我,我阿母跟人有生死大仇,我不当街泼她金汁就算是我大不孝了!凌大人现在还对淳于夫人客客气气的,那已是看在生父凌侯的脸面上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犹自不足,拿这破事来寻衅?!”
太子妃被指桑骂槐的脸上气堵声噎,几乎要背过气去,但亦如二皇子妃所说,她连吵架的才能都十分贫乏,只能抖着手指喃喃着‘你,你……竟敢,竟敢……’
少商大获全胜,也不打算追杀穷寇,便满意一笑,正打算鸣金收兵,得胜还朝。这时,忽从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老媪,她冲着太子妃大喊:“娘娘,殿下殿下……出事啦!适才阿黑冲到宫门外报信……!”
少商不知其里,太子妃却知道阿黑是她派去盯着梁府(准确的说是曲泠君)的眼线。她一听情敌家有事,顾不得少商在场,着急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快快说来!”
那老媪叩首,大声呼喊:“梁家出人命啦!说是曲氏夫人谋杀亲夫!”
……少商与太子妃面面相觑。
第105章
太子妃固然日夜盼着情敌倒霉,但这桩变故她也始料未及。至于少商,更是无所谓,她统共见过曲泠君一面,能有什么交情,倒是犹豫着该不该给二皇子妃报个信。
太子妃兴奋的面色潮红,仿佛寡妇遭遇了第二春,全然忘了适才被少商数落的灰头土脸,都顾不得和她算账,只急的要和心腹商讨如何应对。
离开东宫,少商看天色不早,去长秋宫应了卯便溜达回家了。临走前,皇后还跟她打趣:“看来,太子妃没吃了你呀,嗯,手,脚,都在嘛。”少商得意道:“就太子妃那牙口,还是吃软乎些的好,我太硌牙了。”
回家路上凌不疑和她说说笑笑,居然绝口未提梁家命案,不知是没听说,还是和少商一样也没当回事。
不过他来不当回事,有的是人很当回事。
次日清早,凌不疑看今日晴好,干爽冷净,便劝少商向皇后告假一日,两人好去外面游玩,却被少商打着哈欠拒绝了,说是闹冬困,想在暖和的长秋宫里缩着打瞌睡。
凌不疑看着像只小猫咪般懒洋洋的女孩,抿嘴凝目,正想再行说服,刚踏进内殿,却看见二皇子和太子妃已迫不及待的将梁尚之死告知皇后。
太子沉默的坐在一旁,失魂落魄。
二皇子犹如家长偶尔不在身边的小朋友,骤逢大事,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母后您听我说,昨日梁家可闹翻了天,我都打听清楚了!起初发现梁尚尸身时,梁无忌还想遮掩,又是家丑不外扬那套。可那梁老媪是个泼妇啊,她能乖乖听话?她暗地里让随从将都城里的亲朋故交告知了个遍,然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请亲朋们做主!这一下就惊动官府了。京兆尹装聋作哑的不肯出面,可廷尉府的纪老儿哪肯罢休,当时就着人去捉拿曲泠君,谁知梁无忌领了府兵拦在家门口,放言若扬侯纪遵非要拿人,梁家人只能血溅廷尉府了!两人争执不休,一个说是家事,一个要正国法,昨日两人赶在南宫下钥前将官司打到了父皇那儿!”
这么长长的一段,二皇子说的行云流水,顺畅无比,连个咯噔都没打,少商不免佩服:“二殿下记的好清楚啊。条理分明,口齿利落,二殿下很有才干嘛。”
凌不疑瞥了一眼精神抖擞的女孩,她一点也不困了。
二皇帝仿佛一只灌饱了老酒的老鸹,得意的呱呱两声,掩饰不住满脸自豪,他正要接着往下说,凌不疑悠悠道:“二殿下自然清楚,因为昨日梁州牧与纪大人吵到陛下跟前时,二殿下就在场。”
少商疑惑:“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场。”
“那你昨晚什么都没说!”
“你没问。”
少商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头。
皇后紧张的直起上半身,指着二皇子道:“你又做错什么事了,你新妇才出门一日,你就又闯祸了?”
二皇子既尴尬又愤慨:“母后你说什么呢,这回不是……是父皇听说我外舅病了,特意着我询问,还赐下了食药……哎呀,母后你真是的!”
少商看气鼓鼓的二皇子还在瞪皇后,太子一脸想问又不敢问,她转头对凌不疑道:“那陛下后来怎么决断的。”
凌不疑简洁道:“折中。曲氏依旧留在梁府,但由廷尉府派人看管。”
皇后皱眉道:“这……天子脚下,都出了人命官司,这样妥帖么。”
凌不疑侧身朝向皇后:“梁州牧说,梁家妇杀了梁家子,怎样都是梁家的丑事,外头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他们河东梁氏的笑话。若真是曲氏谋杀亲夫,梁家必定不会包庇,可如今方过半日,事态不明,他家冢妇就被锁去廷尉府关上几日或用些刑罚,那以后梁家也无颜见人了。何况曲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他恳请陛下好歹缓上一缓。”
皇后缓缓点头:“梁州牧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既是国法,又是家事。”
其实,时人碰上这种家族内部的阴私,多是两家姻亲共同商讨决议后自行处置,百姓喜闻乐见的辅助工具有猪笼与麻绳等等,只有极少数谈不拢的才会告上官府。不过这年代,没几个人爱上衙门,有时两家谈不拢哪怕来场械斗,也会尽量避免将事情闹到众所周知。
二皇子不满的瞪了下凌不疑,觉得自己辛苦半天做好了前情介绍,却被凌不疑讲完了最精彩的部分,简直是贪功,是抢功!
“母后,母后!”他赶紧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这桩命案里头猫腻可多啦!曲泠君儿臣认识,她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脑子也不糊涂,那为何要谋杀亲夫?想来是婚姻不幸,度日如年,儿臣打算着人好好查探一番……”
皇后一拍案几,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这有你什么事!不许瞎掺和!”
“怎么没有儿臣的事啊。此事扑朔迷离,待儿臣查它个水落石出,正好显显儿臣的本事,哈哈,哈哈哈……”
少商看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出声道:“二殿下,你是不是那曲泠君夫人的奸夫啊?”
太子险些扑倒。
二皇子膝盖一滑:“你你你,你竟敢污蔑本……”
“妾适才看二殿下知道梁尚被杀后,欢喜之极,笑声不绝,还以为那曲夫人将来要与二殿下双宿双飞呢。”
二皇子几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眼眶都快裂开了:“一派胡言,我我我要杀了你!”说着便要扑过来打少商,谁知少商一下躲到凌不疑身后。
凌不疑正襟危坐,纹丝不动:“我劝二殿下稍安勿躁,心平气和。”
二皇子摸摸曾经摔裂并养伤两个月的肩胛骨,愤然的坐了回去。
少商趴在凌不疑的肩头,探出脑袋:“梁州牧与纪大人闹到陛下跟前时,二殿下也在,如果陛下有意,自会点殿下去署理此案。陛下吩咐二殿下了吗?若无公事,那就有私谊。可那梁家曲家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啊,她曲泠君谋杀亲夫也好,红杏出墙也罢,都有该管之人去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不知道啊!二殿下闲着无事非要去插一脚,是唯恐人家记不起曲泠君与东宫的渊源么。二殿下,妾问你一句,你是何居心啊?”
论口才,一百二十个二皇子串起来也抵不过一个程少商,他立时被问住了,不安的去看亲妈和胞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