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小七摸着肚子好一阵安抚,“来都来了,让人看见多不好,你先去吧,我跟文秀说两句话就回家。”
好言好语给他劝到前头,这才抬腿进了垂花门,红拂和青莲一边一个扶着,梅香抱着一只长扁盒子跟在后头。
这里是万府后院,穿过一道圆门便是万文秀出嫁前的闺院,万夫人刚在门口接她时就让她先到文秀的闺院歇着,后院人多,怕她被碰到磕到。
闺院里人少,两个小丫头见她们来了,头前准备茶水点心去了,只余主仆四人慢慢在廊子上走着。
“红拂,这回给秦川送年礼,你跟着回去一趟。”小七道。
红拂了然的点点头,“听说菡萏院那边闹得厉害,将军什么意思?”让她回去,多半是为了震慑梅赵二人,得摸清底线才好行事。
“将军不想与梅赵两家扯上关系,心里是不愿意留她们的,但眼下是秦川多事之秋,这两家又是股肱之臣,公然不给面子,到让大哥哥那边平添压力,总得先忍一时。你这次回去,把规矩立一立,若她们耐不住有离去之意,就去燕子居寻樊姨娘,她自有说法。”樊姨娘与她交好,自有利益方面的考量,将来她那两个哥儿想出来历练,必然需要李楚帮忙,她这是在放长线,另一方面,二人在性子方面也算投契,而且平时在资财礼节上,她也没亏待过燕子居,所以小七相信,在她的事情上,对方即便不会出全力,至少也能做些举手之劳的小事。
“我记下了。”红拂回道。
“此外,这次回去后,着重给两位老姨娘安排一下生活起居,将军上头没有父母,她们也算半个长辈了,如今他势力渐大,家中长辈自然更要注重。”势力越大,名声便越发重要,孝字尤为首当其冲,甚至可以牵连到他的前程。
“是。”红拂一一应下,“夫人眼瞅着也快到日子了,我这一走,没一个月是转不回来的,屋里多安排几个人吧?”
“芳字头那几个都还行,芳碧、芳瑶另有打算,余下几个……就让芳如和芳绢上来吧。”红拂一天大似一天,内屋的空缺总要预备上。
芳字辈都是红拂一手带出来的,品行不良的早被挑拣了出去,放到内房她还是放心的,便点头应下了。
******
红拂十一月中旬启程南下。
红拂一走,小七彻底进入“坐牢”模式,再没人敢带她四处溜达,偶尔到前头他的书房找书,都是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快走几步都能引来一堆叮嘱,久而久之,小七也嫌烦,就只在院子里来回走走。
什么都做不了,哪里都去不成,连看个书都会有人来谆谆告诫,说是看久了伤眼睛,剩下能做的也只有发呆了,于是想到他的次数便日渐多起来,因为别人她也没认识几个,只能在他身上找存在感。
每日天没亮看着他离开,就盼着晚上早点到,至少他回来还能跟她说说话,所谓的闺怨其实都是被闷出来的吧?
“怎么?”他边换衣服边瞅着她,因为从他刚才进门,她的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离开过。
“没什么。”小七换个手撑腮。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他不善于猜测女人的心思。
小七审视一下他的周身,“这种衣服还是腿长的穿着好看。”她也给元壬做了一身这种胡袍,穿着总觉得不如他精神。
“……”从小到大听惯了别人夸他聪明、威武,第一次听人用“好看”来形容他,有点别扭。
“多给你做几身吧?”穿着好看,她看着也觉得心情愉悦。
"……"不置可否。
见他自己动手解束发的头带,小七起身过去,“我帮你梳吧?”接过他手上的活,若换做前世,这种行为肯定很怪异,可是时空错落一下,又显得异常和谐。
他的头发跟他的性格一样,出奇的硬,若是换作前世那个世界,大约他也只适合那种寸头吧?不然应该很容易变成刺猬,想象一下他变成刺猬的样子,似乎也挺有趣。
磨磨蹭蹭的帮他梳好头发,简单在头上绑成髻,突然想到自己的头发也是刚洗完晾干,应该编起来——她不喜欢散着头发,睡觉很不方便,不是被自己压了,就是被他压了,特别冬天,到处乱飞,到处啪啪响电,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梳几下。
李楚见她梳头,本想起身先去洗漱,见她不方便扭身子,梳起来费事,就上手帮她把余下的几绺捏起来。
她的头发十分浓密,且又黑又软,头皮白白的,发根却是红的——幼时的一位弓马先生,心血来潮时,曾交过他们一段人的身体经脉,里边说,发肤是一个人身体是否健康最直接的表象,像她这样的,就是健康的表象,虽然她看着柔若无骨,但实际却是十分康健,难怪乎刘太医说她是个多子多福的。
“哎呀,还漏了这么多,果然长久不动不行,连头发都梳不好。”接过他手里的头发,冲他笑笑。
这是李楚头一次认真看她的眼睛,白眼珠如鸡蛋清,黑的像棋子,安静时清澈的像深谷里的清潭,眨眼时又如盛夏夜空里的星子。还是那位弓马先生,喝醉酒时吟的那句: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以前他总觉得这先生毁就毁在太重女色,并深以为鉴,如今看,他也不都是错的。
看的入神,总觉得她的眼底深处像是住着一只能摄人心魄的妖精。
这次换她好奇他在看什么了,“怎么?”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没什么。”看到她有丝不自在,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
两人对视良久后,失笑,隐约时明白了彼此的心中所想,不同的是他被看的不自在时,没有办法奈何她,而她却可以伸手去蒙他的眼。几次下来,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居然变成了一种情趣。
对于未婚男女来说,这叫眉目传情或是打情骂俏,对于已婚的,可就不只传情这么简单了。
他的方式向来简单直接,只是如今她的情况不允许,亲几下可以,身子是都不敢沾的。
******
“芳绢,你老捂着脸做什么?”青莲刚换值下来,坐到桌前正打算吃饭,就见本该当值的芳绢捂着脸进来。
梅香瞧瞧她红透的耳朵根子,了然道,“第一次长针眼,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内房伺候本来就会碰上这档子事。”
芳绢被她俩的话羞的连跺两下脚,芳如上前安慰,却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气的芳绢直想挠她。
“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呢,红拂姐姐走前特意交代过,让提醒着点他们,别闹得太过。”芳绢红着脸坐到榻子上。
“不用提醒将军也知道轻重,肚子里到底是他的种,夫人怀孕这么久,几时见他胡闹过?不过是一时动情而已,出不了大事。”青莲早就看透男主人的脾性,不该做的事,绝对不会轻易犯错。
“想想咱们将军也挺不容易的,别人家大房有了身孕,都是让妾室伺候,咱们这边愣是一个都没带过来。”芳如道。
“那两个,不带过来是应该的,特别那个赵小姐,动不动耍脾气,闹性子,衣食住行样样还要拔尖,真得了宠,不要登天啊。”梅香撇嘴道。
芳绢拍拍脸颊,从盘子里抓几粒腰果儿送到口中,“那个梅小姐看着倒是挺温驯。”
“越是这种温驯的越得防着,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咬人才狠呢。”梅香对两个小丫头谆谆教诲,“你们瞧着吧,这个梅小姐不定能走到什么地步呢。”
“姐姐这话我不明白。”芳如年纪最小,对很多事都似懂非懂。
青莲放缓吃饭的速度,为她解惑,“我们还在秦川时,就听说那位赵家小姐脾气大,爱耍性子,山居隔得那么远,都能传进将军耳朵里,想想吧,会是赵家小姐自己说出去的么?”
芳绢、芳如恍然大悟,是啊,当时就听说那位赵小姐娇生惯养,吃的用的,都要挑好的,只以为那个赵小姐在家被宠坏了,如今想来到真是蹊跷,宠的再厉害,也不至于上来就传出这种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