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梅铃抖索着身子,“就是……就是有人说东城开了家花粉铺子,里边有种丹药,最治妇人经痛之病,然后……就有人说那东西产妇不能用,用了反而会害疼症。”她当时刚好在庄子里跟男人打闹一场,心里憋着恨,回来又见兰草堂那两个姨娘呼奴唤婢的,想着自己当年若是被提了姨娘,如今过得也该是那种日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就鬼迷心窍去买了那什么花精丹,趁着小七来找嬷嬷聊天时,在她茶里偷偷放了些,想着让她吃些苦头,真的没想害死她们母子。
林妈妈偷眼看看李楚,只见他眉头紧蹙,攥了攥拳头,抬腿出了角门。
梅铃爬跪两步,还想再求,却被林妈妈挡住去路,“姑娘,咱们也算认识一场,要我说,你还是顺当的走吧,能留你一条命,那都是看在嬷嬷的面子上,是夫人跟将军说投鼠忌器。你能做出这等事,已然是留不得了,碍着你跟嬷嬷的情分,且嬷嬷年纪也大了,将军和夫人不想让这种污糟事脏了老人家的耳朵,才让你男人把你带去他乡,往后啊,你就好自为之吧。”
梅铃哭得肝肠寸断,她是死都不愿意离开这栋宅子的,爬起身就想往墙上撞,却被几个妇人上前摁住,将其五花大绑,口里塞上棉絮,送出后园角门。
角门外停了辆驴车,赶车的正是刚才进去见王嬷嬷和李楚的人,也是梅铃的男人。
男人默默看着几个婆子将梅铃五花大绑的送进车里。
成婚两年了,从起初的欣喜,到被冷嘲热讽的心凉,他已经对这个女人没了半分期待,本想等自己混成小头目,找人说和,解了这门亲事,如今到好,什么都没了。
“消停会儿吧,等出了城门,我把你嘴里的东西拿掉,让你好好骂几句。”坐在驴车前,男人侧身对着车帘冷笑一声,“让咱也听听你是怎么骂你的大将军的。”头仰在门轴上,“你的意中人当真贵气、威武,可惜——他却连正眼都不愿瞧你,你到底在里头做了什么?”问车里的人。
车里突然安静了。
见车里安静了,男人摇了摇手里的鞭子,“你的意中人让林田生给我派了个活儿,去川北的庄子里养马,虽然地方偏僻了点,却也算是个好活儿,只是有一个条件——”冲车帘子处一字一句道,“保证你这辈子出不了川北。”
车里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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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灯火如豆。
兰草堂的院门吱呀一声作响,随即又轻轻阖上。
梅婉玉刚洗漱完换了睡袍,兰珍挑帘子进了内房,覆在她耳上悄语几句,只见她想了一会儿,嘴角显出一抹笑意,“这定是梅院的主意,倒是好肚量,为了抓牢他,居然能忍下这口气。不愧是莫家人教出来的女孩,眼睛看的够长远。”
第63章 六十三 一天两场酒
十一月初,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足足有半尺多厚,把小七乐够呛,让她更乐的是何应乾也被调回了京城,何夫人自然要跟着一道回来。此外,万文秀那口子也得了探亲假,说是可以在京里过年,万文秀又让人带了信给马溪莲。
十一月底时,羊城一帮女眷终于是聚齐了大半。
先在万府处聚了一回,等李宅东府忙完乔迁大宴后,小七又下帖子将她们请来家里。
在后园子染香阁里设了席,还在边厅摆了烤架,结果酒席没人动,全跑去边厅烤肉去了。
“这是新鲜鹿肉,文秀她公公带着人在东山林子里猎了运回来的,让人送了一头到我们家,今日拿来让大家尝尝鲜。”万夫人把切好烤鹿肉递给小七,被一旁的文秀嫌弃不疼她,“你家有现成的,难道在这里还要占着不成?”万夫人笑着拧拧她的俏鼻。
“来来来,咱也拍一把郡公夫人的马屁。”何夫人在一旁笑道,“这是在羊城时让人从西边运来的蜜瓜,怕在路上碰坏了,正经拿被子包回来的,我们家那口子还当我在那几箱子里藏了多少私房钱,一打开才知道是这玩意,唉声叹气了好两天呐。”把蜜瓜盘子端到桌子中央,非让每人都吃一块不可,这可是她费了老大的劲带回来的。
众女也没薄她面子,一人分食一块。
这时红拂把烫好的酒端上来,说是小七在秦川得的正宗桃林酒,此酒因出产桃谷而得名,又因桃谷的文人墨客称颂而闻名天下,每年就出产那么一点,连李家人也不得尽兴畅饮,外头自然就难得了。
屋里没别人,众女也没什么顾忌,万夫人还跟何夫人划起了酒拳,屋里一阵吵嚷。
酒过三巡后,何夫人因何应乾调任一事,有话咨询万夫人,两人进了一旁耳房说悄悄话。
小七和万文秀、马溪莲聚在一块,因怕边厅太冷,红拂让把西厢地龙烧热了,领了三人过去。自己则带着二人的丫头——香穂和茗丹几个继续在边厅烤肉吃酒,后面梅香、芳如她们几个也来了,边厅里嬉笑声不断。
相比起来,西厢则安静的很,地龙烧的暖暖的,门帘子也盖的严严实实,三女腿上都盖着厚厚的绒毯,正围着小炕桌窃窃私语。
“瞧你这脸色,倒是比上回见瘦了不少。”马溪莲仔细打量一番小七的脸。
“生轩哥儿时吃了点亏,如今还喝着药呢。”小七道。
“那你刚才还吃酒?”万文秀觉着她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吃着药还敢饮酒。
“刚吃完两个月,刘太医让停几天,顺便换换药方。”说实话,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再喝药,奈何李楚不同意,非逼着她继续吃。
“这女人呐,生孩子就是在搏命。”马溪莲摇摇头,“我们家小姑奶奶前儿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快五个月了,掉了,还是个哥儿,差点连大的都没保住。”
小七和万文秀张着小嘴,一副惋惜状。
“这大雪天的,她挺个肚子乱跑个什么劲儿?”万文秀实在不理解这种自己作死的行为。
“你是不知道里边的缘由,我们家姑奶奶嫁的是有爵位的人家,姑爷是长子,原本有房妻室,生了一儿一女后,病故了。后来有人给做媒续了我们家姑奶奶。”跟小七插一句解释,“就是上回婆母跟我要了二百两添妆那个,自打嫁去后,锦衣玉食的,也算过得不错,婆母在我们几个妯娌跟前好生猖狂了一阵儿,后来姑爷的大儿子跟着祖父出街,让马车给撞了,没撑几天,孩子就没了。大房没了子嗣,那边就催着让我们小姑奶奶生孩子,一天三顿灌汤药,终于怀上了,她婆母觉得胎坐稳了,就想去瑶光寺求个平安福,结果她领着几个妾侍出门送婆婆,半道上滑跤,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听说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身边伺候的人呢?”万文秀觉得不可思议,哪家大户人家的女眷身边没两个伺候的?尤其这种大着肚子的,就算摔跤,也不可能摔出好几个圈来。
“人在明处,贼在暗处,那贼子一旦动了恶念,防是防不住的。”小七神情平淡道。
马溪莲一副到底还是你心明眼亮的神情,“我们家也这么怀疑,可是——”叹气,“我们人微言轻,人家也不拿咱们当回事,我婆母去瞧闺女,亲家婆母言语中还怪小姑子自己福薄,连个胎都坐不住。”
万文秀气得狠狠捏了一下手上的山核桃,“欺人太甚。”
马溪莲撇撇嘴,说了句“可不”。
小七想了想,“你们姑爷是什么意思?”妻子能否站住脚,关键还得看丈夫的态度。
“姑爷到是还行,我们跟婆母过去时,他还特意来后头见了一面,劝婆母留下来陪伴几日。就是小姑子,见了自己男人也说不成个话,总哭哭啼啼的,再有怜惜之情也被她哭没了。”马溪莲道。
“光哭有什么用?”万文秀恨铁不成钢道,这要是换了她,先拿住相公,随手就翻查是谁害的自己,查出来铁定大卸八块。
“哭的确没用,要想法子解决才行。”比如她,其实她跟马家那位小姑子处境雷同,都是高攀进门的,娘家说不上话,好在她把李楚拉进了自己阵营,面对这一大家子时,有他在前面挡着,省去了不少麻烦。她的处世原则是狗和猫,底线之内温和,甚至摇尾,底线之外亮爪子,尤其她如今有两个孩子,胆敢动到他们头上,她绝对有耐心致对方于死地。
“她呀,毁就毁在我那婆母身上了,教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看不过眼,说了几句,也不知人家听不听。”马溪莲觉得自己这个嫂子算是尽力了。
接着,马溪莲又讲了小姑子婆家的几个妾侍,据她这些日子的接触,觉得都不是善茬。
由此及彼,三人家里都有妾侍、通房,小七这边是两个贵妾,万文秀那边是张家送去的小妾,马溪莲则是自己的丫头当了通房,没一个是顺心的。好在三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明亏吃不着,但暗亏多少还是有的。
比如小七生产时的那场虚惊,虽然查到了暗地里的真凶,可究其真正原因仍旧扑朔迷离。
万文秀家那个小妾,在万文秀回京探亲时,也是想方设法跑去边城,赖在张汉之身边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