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何妈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叽哩咕噜的转着呢,心里想的是谷南教过她的小学课本:狼吃羊还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吃你,才要找个茬儿的。
好,找茬吵架。
这边,拖拉机一停,驴蛋和狗蛋俩跳下车就开始叫了:“哇,大院子,新新的哎。”
李承泽知道自己是不能在外面多跑的,看苏向晚不在,把吱吱一抱,提前一步,先进门了。然后再出来,把绑成串的大公鸡也带进了院子,一看院里有鸡窝,赶紧的,全圈进鸡窝里。
苏向晚下了车,左右看了一圈,一排子的四合院,全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估计吧,这院子于她来说是鸿门宴,但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吃了,因为院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干净,太舒服了。
屋背后还有大槐树呢,等夏天一到,又避蚊子又遮荫凉,这地儿,能多住一天她都高兴啊。
“驴蛋,狗蛋,甭凑头了,到这儿来帮着我搬东西。”宋青山说。
苏向晚提了把扫帚,先进门,当然是要看有几间屋子,到时候分配,谁睡哪一间。
“妈,妈,这院子看着挺大,总共咋就只有两间房?”驴蛋跑了一圈,出来说。
苏向晚也看了,虽然院子很大,但确实总共就只有两间房子。
再就是有一个小厨房,也是小小的,这应该是县里给干部们隔出来的宿舍,本身顶多就是配着个三四口的人家,不是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住的。
不过,好在家里的孩子都还小,让他们挤一张炕也没什么。
至于吱吱,跟着他们俩口子睡也就完了。
“妈,我的功夫可怎么练啊,我都没告诉我师父我进城了呢。”驴蛋正在抱被子呢,突然一顿,就说。
苏向晚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放心吧,咱又不是不回村子了,村里那个家才真正是咱的家,等过两天,我把你师傅接进城里来。”
驴蛋回头就是一个挺腿,直接把腿要掰到头上了,对李承泽说:“承泽哥哥肯定不行,你原来能跳那么高的台子,现在肯定不行啦。”
都半年多了,李承泽没有学拳脚功夫,驴蛋在他面前现在空前膨胀。
“是啊,哥哥确实不行,不过,你的力气大,给咱们抱被子去,好不好?”李承泽说。
驴蛋为了表示力气大,展示着自己瘦的跟猴似的小鸡肉呢:“我能一次抱三床,真的,只可惜,咱家只有两床被子。”
李承泽等驴蛋把被子抱进来,扫炕又铺床的,就忙活上了。
等驴蛋一出门,他两腿一个劈叉,直接用脚,就把窗帘给挂到窗户上去了。
这要叫驴蛋看见,估计嘴巴里能塞个大鸡蛋,并且,拜他为师。
驴蛋从院子里出来,正准备从车上搬东西呢,突然就吸溜了一下嘴巴:“狗蛋,狗蛋,快看隔壁的杏子诶,真香。”
隔壁院子里有拳头大的杏子呢,正好现在是杏子成熟的季节,一只只肥嘟嘟的,掉下来一只,啪的就是一声。
“你去给咱捡一个,捡一个没事吧?”狗蛋说:“哥哥,我想吃杏子。“
驴蛋吧,不怪苏向晚说,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坑弟弟:“我要捡来,你可得吃一口哟。”
狗蛋赶忙点头,等驴蛋跑到邻居家的门外头,捡了一颗杏子回来,接过来哇的就是一口,然后就开始吐了:“啊,哥哥,坏杏子。”
“叫你馋,原来你偷梨的时候让奶奶打的事儿,你都忘啦?”驴蛋看弟弟皱着眉头还在吐,赶忙说:“咱是邻居,说不定今晚邻居家就给咱送梨呢,忍忍,啊,忍忍。”
“谁在这儿偷别人家的杏子吃?”隔壁出来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提着扫把,气势汹汹的就冲出来了。
驴蛋也不知道咋想的,手一哆索,指着狗蛋就说:“他!”
何妈就跟大灰狼似的,终于找到吵架的理由了:“这是县长家的杏子,你也敢偷?”
“我就只是尝了一口而已。”狗蛋说:“这只是掉在地上的坏杏子,不算偷。”
“拿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偷,我们老谷家多少孩子呢,也没教出来一个像你一样的。”何妈觉得光吵架可不行,自己还得闹大点儿:“我可得把你带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局的人好好把你给教育上一顿。”
“哥,哥。”狗蛋转身,看着驴蛋呢。
驴蛋吧,以为不过一颗烂杏子,这有啥呀,所以才开了个玩笑,谁能想到这个老太太居然较上真了。
他冲过去就拽了一把:“老奶奶,没你这样儿做人的吧,这是我弟。”
何妈还不到五十,虽然称一声妈,人家还是个大姑娘,一听孩子叫她奶奶,这下真生气了,一手就挥过来了:“谁是你奶奶,你就不知道叫个阿姨?谁给你的家教这是。”
驴蛋左伸一臂,右伸一臂,连着倒退了两部,哟呵一声:“老奶奶,你这腿还挺有点儿力气的啊。”
何妈给气的啊,转手扔了狗蛋,就冲着驴蛋来了:“我要给你屁股上放两巴掌,叫你知道我是不是老奶奶!”
“我家孩子再熊也得我打,你是谁啊你就打我儿子?”这不,何妈刚冲过来,就叫赶出门的苏向晚一把给捞住了。
何妈等的就是苏向晚:“哟,你就住隔壁的吧,我家南南就是让你给送到海西去的,是不是?”
“是我,怎么了?”苏向晚问。
现在这社会,揭发有功,它无过啊。
何妈搬出自己找来的理由:“你,你儿子偷我家杏子了。”
“老奶奶你一看就是新来的。”苏向晚说。
何妈一听苏向晚也叫自己老太太,气的头上几要稀疏的白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叫谁奶奶呢你?”
“瞧见没,这棵杏子树是砌在墙里头的,虽然说枝子在你家,但是那根子,可是在我家的,这是我家的杏树,明白不?”苏向晚说。
何妈都快结巴了:“你敢跟县长争杏树,你……你就等着……”
苏向晚笑了:“县长才不会跟我抢一颗杏树呢,何妈你一直陪李县长在外出差吗?要真的一直在外出差,我估计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小心县长把你原送回家去。”
县级干部,又是个女同志,就算别人再当面干点啥,她也不会跟人吵架的。
这是一个国家干部的修养和素质问题。
这老太太她不懂,她狐假虎威,一看就是李县长头一回带出来的。
宋青山正在重新砌烟灶,糊泥巴呢,听苏向晚在外面吵了起来,听起来还是跟隔壁的保姆,就说:“你好歹也是妇联的干部,怎么能跟个保姆吵架。”
苏向晚在等他砌烟灶的时候,赶紧就把自己的蜂窝煤炉子生了起来,准备给吱吱蒸鸡蛋呢。
“因为是保姆,我就不能说吗?你有没有听说过,阎王好见而小鬼难缠,但是小鬼难缠你就躲,那怎么成?咱们工作上可能面对的是县长,但生活中,更多要面对的,则是她家的保姆,下马威很重要,倒不是让她怕咱们,而是让她学会公平对话。”苏向晚说。
宋青山没说话。
总之,苏向晚干啥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在家里,他几乎是听着就完了。
她突然说:“对了,在我所知道的,将来的你,会在清水峡的两岸全栽满杏树,知道为啥不?”
“为啥?”宋青山糊好了泥灶,转身出门,扛大锅去了。
现在这个年代,锅是特精贵的东西,苏向晚有一口大锅,还有一口小锅,全是当初宋老太欺负着,逼着她非得搬家的时候,乡长亲自批给她的呢。
“因为啊,狗蛋将来也得因为偷杏子给人绑在树上差点打死。最后你去领孩子的时候,孩子都快给打咽气了,从那以后,你就在清水峡的两岸,全把杏树给栽上了。”苏向晚说。
这就是宋青山为父亲的爱,他跟宋大爷其实是一样的,心里只记挂着孩子们吃饱了吗,穿的好吗,儿子想吃杏子,他就把杏树栽到漫山遍野。
那时候,想必狗蛋的心里也是暖的。
但总有事情,把他们父子一点点的推开,推向反目的深渊。
“那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宋青山现在,把苏向晚所说的这种事情,当成是一种前世,就比如说,应该是属于上辈子经历过的。
苏向晚特冷淡,也特高傲的拿凉开水打着鸡蛋,切着葱花说:“我当然是在过只属于自己的好日子,每天打电话等人送饭上门,躺着吃,你们父子过的怎么样,谁稀罕呀。”
但她这个人吧,嘴上说不稀罕,突然见灶头上一块砖眼看要掉下来,赶忙伸手就捞住了:“你就没长眼睛,没看到砖要砸到脚?”
还不是在乎他?
宋青山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狗蛋和驴蛋俩仰头,正在看那颗杏树呢,显然,俩孩子还是不太敢摘上面的杏子。
事实上,土司衙门原本就属于是公产,这里面的杏树,当然谁见了都能摘两颗吃,也就何妈那样天生的吝啬性子,才会为了几颗杏子而跟人吵架。
驴蛋想了半天,溜回来了:“妈,听说隔壁住的是县长,那杏子我们俩还是不吃了吧。”
狗蛋也说:“我不馋,真的,我一点也不馋呢。”
宋青山也纳闷儿啊:“小苏,咱们且不说你先是把谷南给弄到海西去了,刚才又惹了李逸帆家的保姆,现在你还准备让俩孩子摘她家的杏子,你是真的嫌日子太好过,还是觉得李逸帆的脾气会很好?”
苏向晚专门把李承泽也叫进了厨房,让他和驴蛋,狗蛋三个并排站了,就问他们:“进了城,高兴吗?”
李承泽是向来不说话的一个。
驴蛋摇头:“不高兴。”
狗蛋最怕:“不过一颗坏掉的杏子,差点把我抓到公安局。”
“所以,城里不比农村,一颗杏子不算啥事儿,在农村你想吃就吃,在城里却要分个你是你我是我,以后不明白归属的东西,可不像村里的蚯蚓想挖就挖,都得分个你的我的,小心给人找上茬,明白吗,尤其是你,宋承泽。”
李承泽眉都不抬,居然说:“好的妈,我知道啦。”
“你叫谁叫妈来着?”苏向晚一听就怒了,这是咋回事啊,她的吱吱才两岁半,小野猪崽子已经把自己当女婿啦?
“我不是在你家的户口本上,我要不喊你叫妈才是怪事儿吧?”李承泽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说。
宋青山还在厨房里忙碌,看李承泽端着碗鸡蛋糕出去,正在给坐在杏树下面的吱吱喂呢,就说:“这孩子多懂事,都知道给吱吱喂鸡蛋糕。”
苏向晚:这男人怕不是个棒槌吧?那是孩子吗,那是头野猪,好吗?
晚上草草煮了点挂面吃了,就该睡觉了。
苏向晚见宋青山一直抱着吱吱在外头,不肯进来,就自己铺开炕,先睡下了。
妇联还没给她确定的报道的时间。
但是,她心里头得把妇联的工作给梳理一下,还有就是,县里不比乡上,吱吱又还小,送不得幼儿园,得给家里也找个保姆啊。
“苏向晚,吃过这东西没?”她眯眯糊糊的睡着呢,就听身侧宋青山突然说。
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多了个东西,苏向晚舔了舔,突然就睁开眼睛了:“酒心巧克力?”
果然吃过。
显然,战地记者阿德里安说的没错,他这个家属,懂的远远比他预想的多多了,而且是个天生爱浪漫的。
他不能光给钱,还得给点儿爱,法国人说的那种,能恶心死人的爱情。
宋青山的唇已经封上来了,先试探了片刻,伴着巧克力的滑香给她来了一通深吻,然后说:“French kiss,是这样的吧?”
男人脱了白衬衣,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背心,肌肉怒胀,是个在做俯卧撑的姿势。
能闻到地雷味道的鼻子又高又挺,虽然装的特老道,但额头的汗往下迸着,心跳的怦怦声苏向晚都能听得到。
所谓的法式长吻,应该也叫庆祝胜利之吻,得尽力的探触到口腔的最深处。
说实话,全世界估计也就法国男人,才会那么奔放大胆。
苏向晚睁开眼睛看了半天:“宋青山,你不会换了个瓤子吧。”
就真的换瓤子,才能叫一根特大号的实心棒槌,懂得啥叫个French kis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