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几个孩子这会儿啥话也不说,乖乖的就跟着上车了。
刘在野自己开车,在这荒凉的,除了沙子就只有几件快要被晒死的白杨树的原野上,吉普车漆面光滑的,能闪瞎在天上徘徊的,老鹰和秃鹫的眼睛。
他亮眼的就像一道闪电。
“青山是要去土建一局吧,你就在这儿下吧,我带嫂子去农场,怎么样?”到了白杨镇,刘在野一脚刹停了车,说。
宋青山一回头,就见妻子似笑非笑的,在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转身,他居然真的下车,提起行李包,这就准备要走啦。
苏向晚心说,这该不会真的是个实木棒槌吧?
没看见他的前战友对他的妻子,现在叫个虎视眈眈吗?
但是,宋青山老老实实的挥着手呢:“我估计今晚加班,明天到农场去找你们。”
苏向晚气的跺了一下脚,心说这男人,简直是把大肥羊和小肥羊一起送入狼口了呀,他也不知道着急一下的吗?
“白杨农场,共分着十一个队,你妈赵银霜和你弟苏富富,是在七队,怎么,咱们现在直接去七队吗?”刘在野假装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
她穿的很朴素,梳着两条大辫子,这么热的天,怀里还搂着一个小闺女。
皮肤不算太白,但解开的衬衣扣子那儿,好吧,非礼勿视的地方可白了,显然,这是属于一捂就能到皮肤特白皙的那种女同志。
“那就走吧,不过,能不能开点儿空调啊,这车可实在太热了。”苏向晚说。
“小苏同志,你也想的太美了点儿吧,车里能给你有空调?”刘在野说。
苏向晚想了想:“也是,现在才70年啊,车里不该有空调的。”
真正的车载空调,要到65年左右,美国人才会搭载到福特车上,而现在,国内大部分的越野车都还是解放前的玩艺儿,里面能有暖气就不错了,有空调,那真是想得美。
“车上有水吧,你不是自愿要给我们当车夫嘛,赶紧给我们弄点水喝啊,这也太热了。”苏向晚又抱怨说。
她还不停煽动自己的领口。
撩者无意,看者有心。
刘在野莫名有点儿口干啊,很想搧自己一巴掌。
因为,他都不知道这一趟跑来的目的,简直就跟着了魔似的,这真是给人做车夫呢。
“渴就挨着,这地儿哪来的水。”刘在野一脚油门杀到了七队,下车一把拉开车门,本来心里特鄙视苏向晚。
还是觉得她没文化,还带着这么一长串的孩子,而且,看自己的时候,神色一点都不善良,没有妻子那种温柔,依赖式的感觉。
但是,等拉开了门,他就不由自主的说:“把伞打起来吧,这地儿可太晒了,估计得晒脱你一层皮。”
说完,刘在野又恨不能搧自己一个耳光:还是嘴太欠啊,给这种女人献的啥殷勤。
苏向晚下了车,远远儿的,就见一个大概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男人,站在大队供销社的门口,正在大阳底下捉虱子。
她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眼熟啊。
就跟李逸帆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人一样,这个人,多看两眼,苏向晚就能认出来了。
这个人从改革开放之后,将会成为共和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到10年左右,他就是共和国的首富了。
他的名字叫赵国年。
将来的大佬,蹲在海西县,白杨农场里的大太阳底下捉虱子,苏向晚很庆幸自己穿越一趟啊,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第76章 杀猪菜
“大伯,知道赵银霜家在哪儿吗?”苏向晚上前问。
赵国年一听有人在问自己,还是个很年青的女同志,赶忙把自己那件烂线衣给套上了,抬头看了苏向晚半天:“你怕不是赵银霜的闺女?”
“是是是,您认识我妈?”
“认识认识。”这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大伯贵姓啊?”苏向晚于是又问。
赵国年特地停下来,转过身,才说:“免贵姓赵,叫国年,你叫我一声伯伯就好。”
“赵伯伯来这儿几年啦,还回北京吗?”苏向晚一听还真是赵国年,就跟这样攀谈了起来。将来的共和国首富,谁能想象到,今天他会在这儿捉虱子。
赵国年说:“走了好些地方,在这里有六年了。”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一脚踏在地上,一层子又细又软,沙化了的黄土,会把整个脚背都给吞没。
清水县毕竟山清水秀,就小宋庄,那都美的跟画儿似的。
孩子们那见过这种地方啊,不说苦,先就这层子扫不掉的黄土,一会会儿就把几个孩子全给弄成个灰头土脸了。
赵银霜虽然也有四十二了,但是,既然能生出像苏向晚那样的姑娘来,就证明她的底子是很好的。在这儿晒了四年,她还是整个海西皮肤最白的妇女之一。
劳改农场也是按家子住的,但是,一家就只有一间小平房,进屋就是炕,一张炕上,一边儿睡着富富,一边儿睡着她,中间用土坯砌了一道窄窄的小墙,这就是她的家了。
她今天因为差点接受了马喜军的一碗豆子,而给儿子骂了一顿,烧的苞谷面糊子儿子也没喝,赌气就走了。
赵银霜正想着,是不是拌上一碗耗子药,把自己给了结了算了。
家里别的缺,最不缺的就是耗子药。
这不,正想着呢,突然就听外面一阵笑声。
而其中一个姑娘的笑声,听着怎么那么像她的大闺女苏向晚啊。
“向晚?”
“妈?”苏向晚自己都没想到,她见到原身的娘,会这么激动,搂住赵银霜,她差点儿就跳起来了。
赵银霜一看后面站着三个小子,一时半会没认出来,搂过李承泽说:“这是驴蛋,长这高了?”
“这是我干儿子,这个才是驴蛋和狗蛋,喽,这个是吱吱,妈,你没见过吧。”苏向晚说。
闺女来了,当然得把儿子喊回来。
赵银霜见陪着闺女来的,是一直私底下对她颇好的赵国年,又有点儿怕,轻轻的搡着赵国年呢:“你赶紧走,小心让马喜军瞧见你。”
那个马喜军长的又高,又有蛮力,就为着赵银霜跟赵国年往来,没少给赵国年吃过苦头。
不过,四年未见面的闺女来了,这是大喜事儿啊。
隔壁的邻居都过来看,还有人帮忙,去喊苏富富,让他赶紧回家呢。
苏向晚一揭锅子,见灶头上什么都没有,锅子刷的干干净净的,索性把自己带来的咸肉、干粉条全拿了出来。
粉条泡水等它软化,野猪肉切成片儿,她回头就问赵银霜:“妈,咱这儿有菜没,我去买点儿?”
“这儿哪来的菜,这地方就只能长苞谷,不长菜的。”
到底是外孙子,赵银霜抱了一下驴蛋,再亲一下狗蛋儿,最后把吱吱抱了起来,在怀里丢着。
虽然说苏向晚想到了海西的艰苦,但没想到这地儿能艰苦成这样啊。
她出了门,正准备找点儿菜去呢,就见刘在野拎着一只筐子,站在门口笑呢:“就知道你们没菜,土豆,莲花白,喽,还有番瓜,这是挂面,就问你,我这办的咋样?”
“你要天天这么办,等到今年年底,我给你一个咱们县妇联的光荣劳动者奖章。”苏向晚说着,毫不客气的,就把篮子给提过来了。
这种渣男,鄙视人家还老爱送东西,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他的菜,不吃白不吃。
赵银霜到这时候注意到‘女婿’。
毕竟原来的女婿宋青山,赵银霜也就见过一面,因为俩村子离的远,去村里相亲的又是宋庭秀,跟刘在野皮肤差不多白,当然,也长的差不多帅气,赵银霜一下就认错了:“这是女婿吧,快屋里坐。”
刘在野大言不惭,大剌剌的就进了焖热的,挤不开人的小屋子。
撩了一把头发,他心里大概还挺美的。
“外婆,这个可不是我爸爸。”驴蛋赶忙说:“我爸可不长这样儿,比他结实多啦。”
“那他是谁,我风闻着有人说青山死了,这怕不是你新找的吧?”赵银霜赶忙又问。
苏向晚悄声说:“那就是个找茬儿的,妈,你甭理他就完了。”
就跟着了魔似的,刘在野听人宋青山的家属说他是个找茬的,不知道为啥,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舒服。
看几个孩子全在外面的黄土里玩的不亦乐乎,想了想,突然从车上取了一只皮球下来,丢起来,拿手指转着呢:“你们谁想玩?”
驴蛋最好动,也最爱踢球,一身的土就冲过来了:“刘伯伯,刘伯伯,给我玩呗。”
“叫声爸爸我听。”刘在野说。
驴蛋说:“好啊,那你把耳朵凑过来一点儿。”
刘在野弯了腰,还真把耳朵凑了过去。驴蛋嘶声裂肺的说:“你想得美。”
然后,拉起狗蛋,转身就跑。
刘在野愣了半天,把个足球往天上抛着,他就不信了,馋不死几个皮小子。
既然有土豆,又有莲花白,和上野猪肉和粉条,就可以炒一锅子香喷喷的杀猪菜了。
到时候把挂面下出来,这一顿饭,又有油,又有菜,甭提多香了。
俩人一起削土豆,剥莲白的功夫,苏向晚大概把自己这几年在清水县的经历给母亲讲了一下,紧接着,就是问富富和赵银霜在这儿过的咋样。
她想把母亲和富富俩都带回清水县,当然得把母亲在这儿的生活,盘问个清楚。
“我们好着呢,真的,你们既然来了,看看我们就回,啊,甭操心我们了。”赵银霜说。
苏向晚看地上还掉着几粒豆子,说:“妈,农场里的人怕吃不起豆子吧,再说了,我看你连点粮食都没有,这哪来的豆子啊?”
“就,有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几粒。”赵银霜赶紧,就把早晨富富和马喜军打架时,洒落的几粒灰豆子全都给从屋子里扔了出去。
“那我问你,你年龄也不大,我爸又死了好些年了,在这儿有相好的人没,或者说,结婚了没?”苏向晚又问。
“没有,我有你们就够了,还结的啥婚啊我。”赵银霜摸了把自己的脸,又黑又瘦的,跟在清水县的时候比,那简直叫脱了相了。
不过,这个地方,所有的妇女都跟她一样,黑的跟驴粪蛋蛋似的,全是脱了相的,也没有一个美丑之分。
苏向晚说:“那我问你,这队上,有没有一个叫马喜军的男人没?”
“你咋知道马喜军的?”赵银霜左右看了看:“是那个赵国年说的吧,他咋嘴巴那么长,你们才来,他就把这种没影子的事情搬弄给你们听?”
“行了妈,我猜的,真没人跟我说过。”苏向晚赶忙说。
赵银霜今年四十二,生苏向晚的时候才十五,这么大的年龄差,其实不太像是母女,反而跟姐妹似的。原身跟赵银霜相处的,就很好,苏向晚也是一见她,立马就有一种母女之间的亲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