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香灰烬
还不会不管她……她就认定了自己会过得不好。而她顾怜就会过得很好?
顾澜点头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用多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了一会儿,顾怜还是觉得自己的亲事最好,又招了小丫头吩咐,去端几盘茶点过来。
彩礼的事徐静宜说给了锦朝听。
锦朝也很惊讶,前世陈家的彩礼是两千两银子,加十担的东西……陈三爷这是要做什么,给她这么多东西!锦朝坐在大炕上思索着,娶继室而已……这符合礼制吗?
给都给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陈三爷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不断推进的亲事,才让她觉得心里直慌。
前世也没这样过……锦朝都想嘲笑自己了,越活越回去!
正好佟妈妈进门过来,给她说陪房的事。徐妈妈前日就回了大兴养老,如今所有的事都是佟妈妈管着了。她穿了件丁香色褙子,神采奕奕。陈家的彩礼抬进顾家的时候,那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没多久就传遍了顾家,佟妈妈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老爷的意思。给您的那些田庄里头有卖身契的,都算是陪房。原先夫人那边的,罗永平一家子。宝坻的宋川一家,他给您的两个田庄,宣武胡永昌一家、石景山段祥一家。给您料理府里示意的,除了我以外,还有李管事的儿子李成和李成媳妇……”
说到一半,青蒲进来通禀,说大少爷回来了,正往她这儿过来。
国子监这时候都要休学。
锦朝笑道:“正想着他呢……快请进来。”
青蒲还没去传,一个瘦高的少年就挑帘而入了。
“长姐!”他嘴角带着笑容。几步走上前来。锦朝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臂端详他,原先还弱不禁风的。这小半年不见,竟然长结实了。穿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清秀的五官明朗了许多。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
顾锦荣坐下来接着说:“休学的时候正好赶上你的亲事……听说您要嫁给陈阁老,祖母来人传话我都惊讶了。”怎么想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门当户对,的确稀奇。
读书人多半听过陈彦允的盛名,也看过他的文章,顾锦荣对于自己长姐要嫁给这个传说中的陈阁老十分惊讶。但也并未觉得不妥当,陈阁老的心性和修养都是十分好的。
锦朝笑了笑:“亏你赶得上,一会儿我带你去给母亲请安。”
顾锦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父亲的续弦。又问锦朝徐静宜如何,待她可还好。样子很有些戒备。
锦朝忍俊不禁:“你放心,她人十分不错。”
又问起顾锦荣在国子监的学业如何了。
顾锦荣道:“国子监的先生的确很好,管教也很严格……”他原先养尊处优的,刚去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渐渐就习惯了。他说,“我现在可以提两桶水上山呢!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背你上花轿吧……”
背上花轿的一般是兄长或舅舅,她虽然没有嫡亲的兄长,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堂兄,可轮不到顾锦荣。锦朝摇摇头道:“你是好心,怕你力不够。”
顾锦荣挺盼望背长姐上花轿的,闻言有些失落,想了想又很高兴:“长姐,那我以后岂不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
国子监里的老师个个都很尊敬陈阁老,觉得他是有真学问的人。他要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以后国子监的老师估计都不敢罚他了。顾锦荣很兴奋,继续说:“陈大人的儿子,上次会试中探花的那个,可得国子监里老师的喜欢了,我们平日看到他,都要尊一声陈举监。他现在不是要叫我舅舅?”
顾锦荣想到这些。才真的被长姐这门亲事给吓到了。
他怎么就和这些平时话都说不上一句的人物扯上关系了。
锦朝听到陈玄青的消息,笑容微微一顿。这一世他果然还是中了探花……那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职了。
“胡乱想这些做什么,你在国子监还要尽力读书才是!”锦朝跟他说。不过看到顾锦荣如今的样子,她心里也松了口气。总归还是好的。
她还记得前世那个顾锦荣。最后到陈家来找她的时候,他萎靡不振,落魄潦倒。好像什么都不挂念了。
顾锦荣点点头,神采飞扬地道:“长姐,我都知道。”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我是和姚阁老家的三公子一起回来的。就是顾怜定亲的那个,他说要过来拜访祖母。”
锦朝问他:“你和这个人很熟吗?”
顾锦荣摇摇头:“说得上几句话。不算很熟。听和他住同屋的人说,他经常和一个女的通信和物,偷偷摸摸的,但这女子好像不是顾怜……”
锦朝瞪他,他的声音才小下来:“我偶然听到的……”
姚文秀什么秉性,锦朝再清楚不过,她告诫顾锦荣:“不要和他来往过深,这些事也别去过问。我知道荫监生是管得很轻松的,但你自己要注意着。”
顾锦荣点点头。这些事在国子监流传确实不太好。
锦朝先带着顾锦荣去给冯氏请安,再去给徐静宜请安。
在徐静宜那里。她自然要多和顾锦荣说几句话。
顾锦荣觉得徐静宜尚可,言语之间也看得出是读过书的,和他交谈十分和煦。徐静宜也将顾锦荣打量了一番。心里略知顾锦荣的大概了,他年纪还小,行事还不沉稳是应该的。
不过一会儿,二夫人那里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请四夫人去西跨院用晚膳。
徐静宜笑着跟锦朝说:“咱们正好一起过去……我这儿有一只羊脂玉镯子,配姐儿这件淡蓝色的褙子合适。”让安嬷嬷去把那只镯子找出来。
锦朝想了想就没有推脱,任徐静宜给她戴上镯子。顾锦荣看到这儿,心里对徐静宜又生出几分好感。她待长姐这么好,应该不会是什么坏心肠的人。
这晚膳应该是特地给姚文秀准备的。锦朝心里暗想。一会儿就和徐静宜一起去了二夫人那里。女眷在宴息处用膳,顾锦荣却被顾德昭叫去了花厅。锦朝四下都没看到顾怜。等一会儿顾怜过来了,却是满面红光。她穿了烟霞红锦缎褙子,戴了红宝石镶嵌的金莲花簪子,还特地描了花黄。
锦朝不由回头看了顾澜一眼,她穿了件淡粉色樱花纹褙子,白色挑线裙子,水红系带,梳了个分心髻,妆也画得十分水灵。她最适合这样清淡的装扮,男人看了都会怜惜。
顾澜频频往槅扇外看,神情有些忐忑。顾怜走过去抓住顾澜的手,笑着说:“澜姐儿,你看什么呢!”
顾澜笑着道:“白玉兰开了,味道很香。”
顾怜就和她小声嘀咕起来:“我去见他了……那些事都不是他的主意,说了好一会儿话,他还送了我一盒玫瑰香膏呢,我一会儿再给你看。”
顾澜笑了笑道:“好,一会儿看。”
锦朝收回视线,觉得顾澜那个笑容实在意味深长。她原先对自己笑,总是这样的神情。
吃过晚膳后锦朝和徐静宜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妍绣堂就寝。
半夜里她屋子里晃过烛光,锦朝睡得浅,立刻就被惊醒了。青蒲挑开了帐帘,低声叫她起来:“小姐,出大事了。夫人的丫头在外头等着……”
锦朝还睡眼惺忪,闻言瞌睡都跑了大半。出什么事了,要半夜把她叫醒……
她看了一眼更漏,这才过三更天吧!
第二百零二章 荒唐
徐静宜站在宛华堂庑廊下等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丫头。
佟妈妈在前头打着红纱灯笼,锦朝一行人走近宛华堂,徐静宜立刻迎上来。
“你可过来了……”徐静宜拉住她的手。“外头露重,先进屋子里说话。”
锦朝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心里更是疑惑了,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想起她过来的路上,看到西跨院亮着灯,还有二夫人房里陪嫁婆子嘱咐丫头烧水的声音。但是前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静宜坐定后屏退左右,才低声道:“你再也猜不到发生什么事了……二更过一刻的时候,巡夜的婆子巡到垂花门,听到旁边那个空置的竹屋里有女子的声音,那婆子开门一看……男女私会。竟然是咱们澜姐儿和姚三公子!两人都十分惊慌,似乎还有些衣冠不整……巡夜的婆子忙去喊了太夫人起来,两人现在都被叫去东跨院了。”
顾锦朝心里一紧。顾澜怎么会做这种事!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姚文秀,也不可能这样大胆。
徐静宜递了碗梨子水给她,继续道:“发生这种事情,又恰逢你要成亲的时候!太夫人谁都不敢惊动……就派人告诉了我和二夫人,让我们过去拿个主意。我就先把你叫过来了。”
她见顾锦朝凝眉不语,就道:“你现在告诉我,顾澜和你的仇怨深不深?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看她柔柔弱弱,万万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锦朝闭了闭眼睛。
她突然想起顾澜前世怎么嫁给辅国将军朱怀山的。
那时候宋姨娘刚被扶正,朱怀山到永阳伯府做客,本来是要相见永阳伯五小姐的。顾澜戴孝就避了筵席,顾锦朝一时好奇悄悄跟上去,本以为顾澜是出去转转,却没想她在路上和朱怀山说话。纤手指了指朱怀山的香囊,小声道:“好别致的花样……我从来没见过……”
朱怀山笑着跟她说:“是龙葵的花样。”
顾澜咬了咬唇,轻轻叹了一声:“我母亲刚去几个月,所以才要避开筵席……她在的时候,也常给我做各式各样的香囊,她要是知道龙葵的花样这么好看,肯定会喜欢的。”
朱怀山是靖江王最小的嫡子,常跟着靖江王南征北战。长相俊朗挺拔,性格也很正直。他一向只见军中男子,哪见过小女儿这样可怜的神色,想到她刚死了母亲,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说:“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好了,不过可别和其他人说了。”
顾澜轻声道谢接过香囊,没多久就回了筵席。
等她回到顾家后,朱怀山送的香囊就被宋姨娘发现了,逼问她香囊是从哪儿来的。事情闹大了,不知怎么的传到朱怀山的耳朵里。这时候顾澜不堪忍受宋姨娘的斥责,想要上吊自尽,却被婆子发现救了回来。朱怀山知道之后更是震惊。他不过是送个香囊,怎么就要连累人家女儿家自尽了。
他连忙和当时的靖江王妃说了,王妃却很疑惑,儿子再怎么出格也不会随便送香囊给女儿家。朱怀山却一口咬定是他主动的,王妃大怒,又连忙请了媒人上顾家来提亲,总算把这事压下来了。
两母女演得一出好双簧,不知情的人都被骗了去。不管怎么说,反正顾澜是成功嫁给朱怀山了。
锦朝想了想,和徐静宜说:“就算是她情难自禁,那也知道垂花门一向是巡夜的必经之路,怎么可能在那儿私会,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要别人发现的。”
徐静宜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会儿太夫人就要叫我过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怎么处置的我回来就告诉你。”让丫头给锦朝抱了一床锦被,让她先在自己这儿睡着。
锦朝拥着被子,徐静宜又帮她垫了枕头。她笑了笑:“我肯定是睡不着的,您先去吧。”
徐静宜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出门。
锦朝却从罗汉床上起来,走到庑廊下眺望着东跨院的灯火。
在她要成亲的时候,顾澜竟然闹出了这件事。这很值得分析……冯氏肯定是不会让这事闹大的,这会影响到姚顾两家的声誉,还可能牵扯锦朝的亲事。要是两人没有肌肤之亲,那也就能强压过去,但要是两人已经不能挽回了,就不是能圆过去的了。
不对……锦朝皱了皱眉。她抬起头吐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笑容。
顾澜没这么笨,赔了夫人又折兵,该发生的肯定都已经发生了!
她想到了这里,反倒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回房之后躺在罗汉床上,盖了被子小眯了一会儿。
东跨院中堂里,冯氏半夜被叫醒,头发仅梳了一个攥,穿着件杭绸的褙子。
夜里传来隐隐的蝈蝈和蛙声,点的松油灯光芒昏黄,映着堂上挂的那幅佛像模糊不清。
姚文秀俊脸苍白地站着,手却紧紧地握着顾澜的手。
冯氏觉得心中刺刺的痛,心中一股怒火,翻腾着无处发。
她让茯苓先带姚三公子去东次间歇着,姚文秀却低头看了顾澜一眼,她还穿着那件粉红色樱花纹的褙子,肩边有些凌乱,看到红底潞绸的肚兜细带。她脖颈雪白纤细,更是美得惊人。偏偏眼眶红肿,默默垂泪伤心……顾怜就算再怎么伤心,都是扯着他哭闹不休,非要他应允不可。但是顾澜这样的,却让他打心底里疼惜,她这样在顾家备受欺凌的庶女,出了这样的事还怎么活下去……
他不由得责怪自己冲动,怎么她稍微主动了一点,他就控制不住了呢。
姚文秀抬头对冯氏说:“老夫人,您别为难她,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
冯氏简直想弄死这个兔崽子!要是她的孙子,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还是读书人呢,和怜姐儿订了亲,竟然背地里和顾澜纠缠……
丑事啊!她顾家怎么会出顾澜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她指了指门外:“你先给我下去!”
姚文秀一愣,冯氏对他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他犹豫了一下,这才跟着茯苓退下去。
冯氏指着顾澜地厉声道:“跪下!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这声音把服侍她多年的许嬷嬷都吓了一跳。
顾澜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暗中和姚公子有牵扯……姚公子今晚约我出来,我本以为只是说几句话。祖母,都是我的错,您说一句,我立刻回房去自缢,不给顾家抹黑……”
冯氏暴怒:“下贱东西,你还嫌不够乱。你还要回去自缢,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丑事吗?”
她已经和赵家说亲了,这时候突然自缢。别人怎么想?顾澜做了什么事到了要自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