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香灰烬
锦朝笑着点头:“是啊,我还有几家绸缎铺子,在宝坻有卖糖的铺子……”
陈曦听得眼睛一亮,不由拉住她的手,“母亲,您还有卖糖的铺子吗?有什么糖,我可喜欢糖了。”
锦朝跟她说:“有藕丝糖、琥珀糖、玫瑰糖、芝麻糖、葱糖……下次我让他们各给你包一点来吧。”
陈曦笑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采芙过来通禀,说七少爷过来了。
自从上次周亦萱说和他有私到现在,顾锦朝还没有见过他。
陈玄青给陈曦提了几盒糕点,先给锦朝请安:“母亲安好,我本来是想去看曦姐儿的。没想到她在您这里,倒是打扰您了。”
顾锦朝自然说没什么,心想陈玄青这又是怎么了。该不会还在在意周亦萱的事?
她还是解释一下吧,前几天难得和他关系缓和了点,现在又变得寒冰一样。
毕竟他是陈三爷的嫡长子,以后喊她母亲要喊几十年的。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陈玄青拆开盒子,喂陈曦吃糕点。陈曦自己拿了块小小的绿豆糕,爬到炕上,把糕点喂给锦朝吃,并且很期待地问她:“好不好吃?”
她手指上还有股红枣的味道,顾锦朝说‘好吃’,又告诉她:“不能吃太多,你刚才就吃了好几块茯苓糕。”
陈曦笑着点头,又和陈玄青说了会儿话。
陈玄青待妹妹非常的温柔,绿豆糕喂她吃了小半,陈曦说不吃了他才收拾东西。
顾锦朝跟安嬷嬷说:“嬷嬷带曦姐儿去外面走走吧,吃了这么多糕点,恐怕要积食的。”
安嬷嬷应下来,领着陈曦去后院的小花园玩了。
陈玄青起身要走,顾锦朝才说:“你先坐吧,我有事想和你说。”
陈玄青淡淡地说:“母亲有事就说吧。”
顾锦朝看了看,内室里只有采芙在,方才跟陈玄青解释道:“那日我让青蒲跟着你们,你看到了吧?你肯定以为,是我向娘告密了。其实我让青蒲跟着萱姐儿,是因为她在我这儿说了些出格的言论,我怕她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
“你为什么要解释!”陈玄青却突然出言打断顾锦朝的话。
他俊脸紧绷,看起来很生气,刚才的淡然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直直地看着顾锦朝,根本就不信任她:“如果你不心虚,又何必解释!反正我也背上了和表妹有私情的骂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顾锦朝没想到一向冷淡的陈玄青也会发火,一时间怔住了。
他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这事和她又没有关系。
“你何必激动,我是不想以后都你冷着脸。毕竟都是三房的人。当然我也不喜欢别人误会我。”顾锦朝紧皱着眉,“你和萱姐儿的事,我当时没有替你说话,是觉得不好说清楚。但你和她本就是异姓表兄妹,这些问题她不注意,你也要注意。她言行之间有异样,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陈玄青听后深吸一口气,才平静地说:“刚才是我太激动,不好意思。”
“既然这事和你无关,那你就没必要多说了……你是我继母,我该怎么对你依旧是什么样子,不会有什么困扰。”
顾锦朝觉得他其实还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她就说到这里了,陈玄青不信就不信吧。
“……我要说的都说了,你退下去吧。”顾锦朝说完,拿起未看完的账本,不想再理会陈玄青。
夕阳的光照在她乌黑的发上,有种绸缎般的光泽,肌肤胜雪柔白。
顾锦朝的长相实在是太让人惊艳。
陈玄青看着她,静静地站着很久。他卖给曦姐儿吃的糕点就放在炕桌上,刚才曦姐儿去喂她吃。夕阳之中的一切都有寂寥而失落的感觉。他却还是能感觉到心里的一丝异动。
再怎么愤怒,在怎么冷淡都掩饰不了的感觉……想接近她,柔和地对待她,和她好好地谈话的冲动。
“如果不是你说的……祖母怎么会知道我和周亦萱说了什么?”陈玄青说。
顾锦朝抬起头,叹息着说:“那是萱姐儿自己去说的,她犯傻而已。”
“就像你一样吗?”陈玄青突然问。
顾锦朝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什么和她一样。
“那我先走了……我误会您,也是事出有因。也许我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对不起,母亲。”
说完转身离开。
顾锦朝看着陈玄青离开,觉得他样子有些古怪。不过事情还是说清楚了好,她松了口气。
孙妈妈进来,跟顾锦朝商量晚膳的事。
采芙悄悄退出西次间,陈玄青走得很快,她小跑着才勉强赶上他。
“七少爷,奴婢有话和您说……”
陈玄青停下来,看到是顾锦朝身边的丫头,皱了皱眉,“什么事?”
采芙也觉得这样贸然拦住他不和礼数,她却顾不得这么多。她犹豫了一下,才屈身说:“奴婢只有一句话……过往的事夫人已经放下了,夫人嫁到陈家是因为三老爷,没有别的原因。所以您也放下吧。”
“我没有放下吗?”他嘴角露出一丝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采芙苦笑:“奴婢不敢多嘴……先退下了。”
她很快退回去了,陈玄青手发抖,他握紧手克制住。
采芙看出来了……如果再这么下去,谁都能看出来。他自己也发现自己不正常,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已经离木樨堂很远了,他看着远处秋风吹落的银杏叶静默。
其实他知道应该不是顾锦朝,如果顾锦朝真的想害他,那这件事肯定会闹得众人皆知。他一向看重自己的名声,平时恪守礼节,酒色不沾身。如果要摧毁一个人的自尊,不是从他最在意的地方开始最快吗?
但是这件事只有祖母和父亲知道。而且很快就被控制了。
……其实他就是想找一种情绪来压制自己,是什么都无所谓,恨她是最好的。
偏偏他心里明白,无论怎么都恨不起来了。
陈玄青刚开始明白自己的心情时,觉得很恐惧。他从小就不做出格的事,更不允许自己的思想处什么问题,几个堂兄开始和他说女人的时候,他觉得这些事太污秽,从来不屑同流合污。想不到现在,他竟然有比这更可怕百倍的想法……怎么能不令他恐慌!
如果当初顾锦朝喜欢他的时候,他也恰好喜欢她,然后娶了她。他的心思现在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复杂混乱……
偏偏要等到人家不屑一顾了,他才察觉到自己也许……有点喜欢她了。
当初他是怎么羞辱顾锦朝的,现在想起来觉得十分可笑……虽然那时候的顾锦朝大胆又不知检点,但她是喜欢他的。但就像顾锦今天说周亦萱的话,‘不过是犯傻而已’。
她的一句话就把她的过往完全否定了。
……以后离顾锦朝远远的吧。
陈玄青平静下来,继续往外院走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疑虑
等陈玄青离开了,顾锦朝才拿出曹子衡给她的信仔细看。
曹子衡信中说的就是顾德元贪墨的事,相对于三爷的隐瞒,他要说得清楚一些。
顾德元被拖下水,是因为应天府府同知出事了,被拷问的时候把他供出来的。应天府府同知为官数年,贪污成性,也因为贪污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事。顾德元作为都察院佥都御史,包庇府同知,这些年都察院一直都没有查到应天府府同知的身上,也是顾德元暗中护着他。
明知故犯,顾德元这次恐怕不好脱身。就算不是削职查办,恐怕也难逃贬黜。
顾德元知道府同知出事的时候,就先让冯氏找了姚家求助,但是姚大人在内阁立足不深,不好出手帮忙。而长兴候家他更是没有想,长兴候是不会帮他的。曹子衡估计应该也求助了陈三爷,但究竟怎么样他不清楚。这个顾锦朝倒是知道,陈三爷昨日还和她商量来着。
曹子衡又说起王玄范的事。自从牵扯进官盐倒卖的案子后,他的地位大不如前。听说最近又殿前失仪,被皇上贬黜为扬州知府,当朝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
……
顾锦朝看完之后烧了信纸,想了许久。
如果到处索求无门,冯氏必定会求到她头上来。顾德元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会让顾德元出事的。
如果顾德元没有做昧良心的事,顾锦朝倒也不是不会帮,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但是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顾锦朝不想陈三爷因为她牵扯进来,徒增骂名。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不过曹子衡倒是说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原来王玄范被贬为扬州知府,并不是因为陈三爷。而是因为殿前失仪。
当今皇上现在十三岁,虽然还是个青涩少年。但是他该懂的肯定都懂了……贬黜王玄范,是别人授意他的,还是他刻意为之?
顾锦朝想起前世里,这个少年皇帝在位期间江山稳固,虽然朝廷动荡不休,但是百姓安康,天下繁荣兴盛。从一个傀儡到英明的君主,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三爷前世的死,究竟是谁在背后害他呢?
顾锦朝不得不在这个名单上加个皇上,除了张居廉,陈三爷还明显受制于皇上。
她想了很多,随后端了烛台过来烧了信纸。
而陈三爷此时正在鹤延楼里和陈四爷说话,交谈生意上的事。
“……提花绸、印花绸、缭绫都是从绍兴进货,数量很大。是通过纪家的商船货行,前几月运河涨水停运,店铺亏损很大,这个月才逐渐好了些。”
生意上的事一直是陈四爷管,陈彦允不怎么插手。
“阴晴圆缺,难免有亏损的时候。这些不用和我说。”陈三爷笑着说,“你我还是放心的。”
陈彦允也笑笑:“我总是要跟你说的,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父亲在的时候,就说兄弟团结和睦最重要。就算二哥、六弟和我们不是一母同胞,都一样的。”陈三爷仅是笑笑,“你心思细考虑得多,管这些东西比老六好。说到老六,他最近闷在宝相寺也难受,你有空去看看他。”
陈彦文点头应了,“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又问陈三爷,“听说三嫂的二伯出事了?”
“嗯,已经拘禁了。”陈三爷斜靠着太师椅,端了杯热茶喝。
“你不打算出手帮忙吗?我听说他这次恐怕不得善了。”
“到时候再说,我现在养病,不好插手这些事。”陈三爷模棱两可地回答他。
陈彦文就说:“说到养病,我帮你弄了一篓鲥鱼,已经差人送去你那里了。”
这时候,外头陈义过来回话了。
陈彦文就先离开了鹤延楼,备了些东西去看陈六爷了。
“……两个工部侍郎属下都查过了,季秋平是为官二十年,信奉中庸之道。现在年近花甲,在工部德高望重。而范晖是嘉靖四十年的进士,比您低了两科,当年是二甲第四名。现在也不过三十六岁……”
王玄范退出内阁之后,新任工部尚书很可能就是内阁大臣。
这个人选尤为重要。
陈义说:“江先生觉得季秋平升任的可能大些。”
“也不排除有别的人会入阁……仔细注意着张大人的动静。”陈三爷跟他说,停顿了一下。
陈义看到陈三爷沉思不语,就问:“怎么了,您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在想,王玄范殿前失仪是好是坏……”陈三爷嘴角一翘,“原先觉得不太好,现在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工部两个侍郎都不是他们张系的人,对于平衡内阁势力很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