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香灰烬
锦朝可能在叶限那里。
等他带兵围住长兴候府之后,看到长兴侯府中戒备森严,叶限出来迎接他时一点都不惊讶,他心里已经肯定了。
他越是愤怒,心里就越冷静。
陈彦允才慢慢地说:“世子不要动怒。陈某审问过那些盗贼了,他们到京城来是要投奔前程的。世子阻挠我们搜查也就罢了,调铁骑营过来自然也没什么。要是被误会和贼人是一伙的,勾结匪盗图财害命,这个罪名就太大了……世子说是不是?”
陈三想把盗贼的事算到他头上?太轻巧了吧。
叶限淡淡道:“陈大人好大一顶帽子!我可担待不起。不知道陈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彦允直视着他,语气轻轻的:“我手里有口供有证据。世子爷不要太任性了,现在长兴候家可容不得你行差踏错,世子觉得呢?你大概也知道陈某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完璧归赵,我立刻带着人离开。你要是还这么固执……”他这才笑了,“世子爷该知道陈某的手段总是不太光明的,你父亲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不用我说给你听吧?”
叶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沉默看着陈彦允。
陈彦允却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
眼帘低垂,让人看不出端倪。不过叶限知道,陈三爷出名的涵养好,他竟然都开始威胁人了,那肯定是心里恼怒极了。
叶限不想把顾锦朝还给陈彦允,因为他觉得陈彦允还是不够重视她。其实他心里明明白白的,陈彦允如果不重视她,不可能亮出这么多手里的底牌来救她,这太引得有心之人忌惮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本来也是要还给他的他站起来对陈三爷说,“你让他们都退出去吧,我把人带出来。”
叶限又道,“这帮匪盗的事和我无关,那人我已经抓起来了,你们带回去审问就是了。”他向常海点点头,“郑国公跟着我去带人吧!”
叶限的态度突然放软,常海觉得很惊讶,他还以为今天要和叶限耗到天亮呢。
陈三爷却笑了笑,“劳烦世子。”
……
顾锦朝披上斗篷,戴了帽子,跟着前面的李先槐走在路上。李先槐只让她跟着走,却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夜都这么深了,路旁只点着石灯。过了月门,也没有人拦住他们。
李先槐在厅堂前面停下来,厅堂里灯火通明。
顾锦朝看到周围很多黑色的影子,着程子衣佩绣春刀,应该是官兵。
她心里依旧忐忑,夜深人静的,这些人到这儿来干什么?叶限又想做什么?
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体已经疲惫极了,脑子却还在不停地思考,她必须要让自己处于有利的环境中。
李先槐停了下来。“夫人进去吧,有人在里面等着你。”他退到了旁侧。
这里头的究竟是谁?
顾锦朝却犹豫了一下,才提步往里面走。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身材高大,无比的熟悉。烛火明明暗暗,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不敢靠近,愣在了原地。
陈三爷却先转过身朝她走来,越来越近,然后一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叹道:“你傻了,看到我都不会说话了吗?”
顾锦朝闻到他身上温和的檀香味,才觉得眼眶一热。她用力抱住他坚实的腰。
“彦允……”她把头埋进他怀里,轻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闷,他听不到顾锦朝说的是什么。但是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锦朝,他却什么都不忍问,只是柔声安慰她:“没事了,有我在呢,都没事了。”
身体的疲惫感一阵阵涌上来,顾锦朝差点站不稳。陈三爷带着她坐下来,还抱着不放,她也腻在他怀里。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他擦都来不及。
看到她这么的哭,陈三爷心里更是不好受。他哄她:“锦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抱你去马车里。”顾锦朝自己拿袖子擦着眼泪,摇了摇头。
陈三爷却直接把她抱起来,拿了斗篷把她完全挡住。
顾锦朝腾空而起,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裳,直到被放下来。
马车里头烧着炉子,相当的暖和。
她拨开斗篷在他怀里坐起来,手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脸,下巴上有扎人的胡渣。
他这几天肯定也不好过……
顾锦朝靠在他胸膛上,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心里更是难受。
陈三爷的手臂也搂着很紧,过了会儿他才问:“锦朝……这帮人,有没有欺负你?”
顾锦朝摇摇头。
陈三爷才放心下来,握住了她包扎好的手。“那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这点小伤有什么可说的,顾锦朝想到一事,却担心地坐起来,小声道:“三爷,我这番被挟持,名声是肯定保不住了……你……”
“我都知道。”他轻轻地打断她的话,“陈家我都瞒着,这帮盗匪也会被除干净,没有人会知道的。”他摸着锦朝的头发,“你不要担心。”
第三百二十六章:逃跑
顾锦朝把这几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马车里的炉火静静地燃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陈彦允听得很认真。
顾锦朝说完又有些疑惑:“那些南海珠子,你没有找到吗?”
陈彦允笑着摇头:“许是被别人捡去了吧。再说天色又黑,要想找到你留的那些珠子,还必须要拿着火把一寸寸地找不可。”
顾锦朝想想觉得也是,当时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她又紧张地拉住陈三爷的衣袖:“采芙和宋氏留在那里了,你救她们出来了吗?”
陈三爷点头,把她按进怀里:“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这些事我都处理好了。等你睡一会儿起来,我们再谈你被劫持的事吧。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
顾锦朝是觉得很累,可是她不敢睡。
“你刚才说,还有人逃脱了……”顾锦朝说,“三爷,这些人一定不能放过,特别是谢思行,此人武功高强,心思又深。留他下来肯定后患无穷!”
要是谢思行仍然活下来,再发起出川蜀之难,那简直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当年的川蜀,谢思行所到之处尸殍千里,男盗女娼者众。
后来他死后有人抄他的家,还在他的府邸下发现一块七杀碑,上书,“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一时间为人所震惊。
“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陈三爷笑了笑,眼睛里却寒冷如坚冰。
敢动顾锦朝,那必然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有人在外面叩门,传来陈义的声音:“三爷,长兴候世子爷在外面等您,说想请您说几句话。”
陈三爷颔首,又低声跟顾锦朝说:“以后如果不是带着陈义,你不准到处去了。这次你被俘虏,我实在是……”他握着顾锦朝的肩膀的手用力了些,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来,直直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这个丰神俊貌的人脸颊削瘦,下巴上长了青色胡渣,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何尝不然度日如年呢!
顾锦朝轻轻滴回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陈三爷却感觉到她的眼泪浸透了衣襟,湿湿热热的发酸。
他神色平静了些,摸着她的发:“你要是还想到处去,不准离开我半步。”在顾锦朝的叙述中,其实有很多机会他们可以转危为安,但是锦朝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应对局面的能力和智慧。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如果有他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会再让她身处险境了。
“我让陈义守在外面,要是有事吩咐,你叫他就是了。”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才出了马车。
江严立刻跟上去,叶限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负手站定,寒风吹起斗篷衣角。
他站在台阶之上揣着手,淡淡地道“陈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什么东西?”
陈三爷笑着看他:“世子爷这话怎么讲?”
叶限笑着说:“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啊。顾锦朝看不透你,我还能看不透你?只是她喜欢你,我也不好插手罢了。你这么心思深沉,果断狠决的人,怎么会性格温和呢。”
“锦绣裁断无人惜,却怜指上朱砂痕。”陈三爷念了一句,也笑了,“但这又干你叶限什么事呢。”他平静地直视他,第一次露出冰冷的情绪,“她是我的妻,你要是想作为长辈关心,我不会阻止。但要是怀有目的,我恐怕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三爷几步上了台阶。
这还能看到旁侧府学胡同里刚落叶的柳树,一片萧条。
“本来也是想感谢你的,可惜世子爷私心太重。陈某的谢字也说不出口。”他淡淡地说,“该断则断,不管你想不想断,都必须要断了。”
他不会再继续容忍的,他的涵养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他毕竟也是男人,最知道男人的想法。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可以惦记一辈子。
叶限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寒空的星子。
“陈大人,这天就快要变了,你信不信。”
陈三爷看也不看他:“那又能如何呢?”
叶限无意味地笑了笑。
突然有人从门内快跑出来,是叶限的护卫,跑得很急,脸上全是汗:“世子爷……西边走水了!”
叶限让他带着常海去耳房带谢思行出来,但是他们到那里的时候,西边已经燃起大火,已经都快把正房给烧完了。被关在里面的谢思行也不知所踪。现在李先槐正带着人扑火。
叶限听后脸色铁青。
这可是长兴侯府内,竟然还有人敢放火!
他带着人立刻往长兴侯府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陈三爷也跟上来了。
他皱了皱眉:“你跟上来干什么?”
陈彦允倒是很镇定地道:“过去看看,既然有人跑了,总要找回来才是。”
叶限也没有管他,两人朝关押谢思行的地方走去。常海手下的人也帮着救火,好一会儿才把火完全扑灭了。陈三爷带着人走进废墟里,叶限找了看守的人过来问话。
“……奇怪得很,属下几个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看到房子都烧着了,想进去把那人提出来。但进去之后里头什么都没有。”看守的人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有人从月门里走进来,是侯爷身边的随侍。
“世子爷,侯爷找您去问话。”
大半夜搞得长兴侯府鸡飞狗跳的,长兴候侯爷自然要过问。
叶限蹙起眉:“你回话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来人恭敬地拱手退下了。
陈三爷带的人已经从废墟里捡起一样东西,交给了他。
他拿着看了看,放到叶限面前:“这东西世子应该熟得很吧。”三抓钩,用来攀沿墙壁的东西。
看来是有人进来把谢思行救走了,为了打乱他们的阵脚,这些人还纵了把大火。
“东西掉下来,那必定是火势太猛来不及捡了。”陈彦允说,“人恐怕还在长兴候府中,他们准备趁乱混出去。世子爷先下令包围侯府,再派人搜查后院吧。”
后院女眷众多,是防备最薄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