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墨
“去王谷。”她用干涸的声音道,“马上。”
很好,她造就了新一代虫族战士。
她失去了对他的忠贞。
专机抵达王谷时,正是深夜。
尽管在机上匆匆沐浴,可黛碧依然筋疲力尽。她推开屋门,打开灯。
一室黑暗,凌铮从床上起身,声音低沉柔和:“黛碧?”
黛碧心中一痛,几乎是立刻上前几步,却又在他半米外停步。
她看着他英俊如昔的容颜,明明只过了十数天,却彷如隔世。
“你终于肯来了。”凌铮声音很温和,“上次我们的话还没说完。我想过了,不管你做过任何叛逆的事,我也当没听到没看到。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回人类星球。我还有些积蓄,足够养你一辈子。你嫁给我,我们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
“你愿意娶我?”黛碧颤声道,“不管我是谁,你都愿意娶我?”
“我愿意。”凌铮慢慢道,“黛碧,跟你在一起,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我舍不得你,真舍不得。”
尽管双眼看不见,他的手却极为精准的抓住了她的,将依然固执僵硬的她,抱进怀里。
这一次的温存,比他们之前每一次,都要激烈。
凌铮双眼已盲,压抑多日的郁闷、与对她的爱就此纠结难耐,在她身上狠狠发泄;而她也一反常态的疯狂,身肢如同妖精,缠住他精瘦的身躯。
两人似都要在对方身上打上烙印,才能验证他们依然相爱,依然属于彼此。
当一轮无法抑制的巅峰感觉袭来时,凌铮意乱情迷的抓紧她的腰。
然而那紧致的包裹感突然消失,她的身躯徒然滑开他的怀抱。
“黛碧?”他疑惑。
她没有回答。
凌铮听到重物慌乱移动的声音。空气中徒然有了无形的压迫感。
他闻到属于虫族的腥臭气息。而黛碧的芳香忽然消失了。
他伸手去抓,却撞上一片坚硬如铁。冰冷的温度,粗糙的表面。
虫族?!
“黛碧!”他又厉喝一声。
没人回答。
他看不到,黛碧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紫色复眼,怔怔的望着他健壮的身躯。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那复眼滑落。
第二天一早,黛碧已经离开。
凌铮在床上躺到大中午,才爬起来。他径直走到房子门口。因为走得急,他撞到好几处,却不吭声。
门口有虫族气息。他知道那是看守他很久的虫子,他们还会说人类语言,对他也算友善。只要他不走,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他对它们笑笑,也不管他们能否看见,他神色如常的问道:“女王昨天精神很不好。”
身旁的虫子静默片刻,才答道:“殿下为我种族操劳。”
他点点头,又道:“殿下这几天在忙什么,十多天才过来一次。”他其实想问,她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
那近卫兵已经完全相信他已知道黛碧身份,瓮声瓮气却难掩羡艳:“天佑我主!女王终于进入发情季,听说又有一百名战士送到了王宫。我真希望我有那样的好运。“凌铮的身躯瞬间如雕像般僵硬。他维持着微笑朝那近卫点点头,迈着灌了铅般的步子转身回房。一不留神,他一头撞在门框上,高大的身躯瞬间倒地。他的力气渀佛被人抽干,半天也爬不起来。
番外·千百年来
邢毅躺入能量仓时,并不觉得即将面临的酷刑,会对自己有任何本质影响。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所模拟的这个人类。
林齐体格修长健壮、相貌英武逼人。只是经过了昨夜的刑罚,这具躯体几乎只剩血肉模糊的残骸。
他曾经加诸在孟熙琮身上的苦难,如今都还了回来。
当然,这还不够。
经过高能能量的辐射,自机械降临以来的所有记忆都会消失。他所模拟的男人,连一丁点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痕迹也不会有。
这就是孟熙琮要的?他心中冷笑。
大概察觉到他的漠然,站在能量舱外的孟熙琮,神色冰冷的看着他。
“你一直没杀死我的躯体,也算给我留了活路。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的语气没有半点怜悯。
邢毅虚弱却放肆的低笑着。
他无话可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和他都知道,重生之后,他们不会再是敌人,而是上下级。所有恩怨会一笔勾销于林齐之死,记忆之死。
这只是个公平的过程,关乎私怨,却与忠诚无关。
无形的能量场缓缓启动,看不见的高温开始在舱内灼烧。
因为自身的能量被压制,邢毅不得不亲身感受着一点点被烤焦的痛楚。他闻到焦糊的恶心气味,看到残躯慢慢化为黑色粉末……
他咬牙抵抗,有些愤怒的看着舱外一直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孟熙琮,不愿在他面前发出一声痛呼。可身体实在太痛了,就像有人用一把火红的刀,于周身一点点磨去血肉骨骼。
他感觉到大脑开始变得混沌,视线也逐渐模糊。一股热流从眼球缓缓滑落,就像火焰灼痛他的双眼。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噬骨的奇痛,与之前的极端痛楚,都不相同。
那是他的大脑,正在被分拆。
他被压制的能量场里,分明有一股力量强势钻入。
他知道,那是用于抹去记忆的能量刀。
当能量刀寻找到记录机械人记忆的能量微元,开始强势抹去——的痛变得麻木,他仅存的一点意识,奇异的平静下来。
记忆泯灭前一瞬,却清晰如同再次经历,于他的能量场中爆发耀目的光。
他仿佛看到机械降临那一天,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指挥室里,等待人类高级将领的投降。
那时他在想什么?噢,又一个资源极端丰富的星系,占领了这里,或许真的有实力与虚体人类一战。
他还感觉到压力——如果不是跳跃技术壁垒,他差点输给这里的人类。那时他还特别留意了人类指挥官的名字,孟熙琮?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能留下。
再然后,是模拟林齐的他重新醒来。他当然不是为了体验人类的感觉。只是他深知人类的逃避心理——拥有人形躯体,会令他对这个星系的统治更加容易。
他还记得沉闷的房间,昏沉沉的头重脚轻。
却看到一个女人。
她是昏暗周围中,唯一的亮色。而最明亮的,是她的眼睛。
究竟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怀孕的弱女子所伤,他现在想起都不可思议,却又心甘情愿。
他记得最清楚的,不是她令他痛得麻木的一刀;不是她敏捷如兔又可爱的身手;也不是她假意相信自己实则挟持的诡计——而是那时刚完成模拟的林齐,意识和身体并不能完全协调,仿佛中风般剧烈震颤。可那个女人,善良得有些可笑的女人,就那样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柔声鼓励着他。她的手柔若无骨;她的气息清甜如花香。
直至今日,她历历在目。
邢毅忽然有些难过。
原来他记得这样清楚,关于她的一切。
从被孟熙琮俘虏至今,他以为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模拟的林齐的感受。一旦死去重生,他还是指挥官,还是第一机械文明的战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不会为模拟时爱上的一个女人而感觉到“痛苦”。
可当他再次想起她,才发现难过的,不只是林齐。
也许还有邢毅。
自以为置身事外、所以放纵对她的喜爱的邢毅。
能量刀继续肆虐,许多清晰的记忆转瞬即逝。
他看到杀死巨石人那一天,她被他丢入太空,如同随时会走失的风筝,在太空中漂浮起落。
呵……他当时怎么狠得下心?如果早知有一天会爱上她,十个巨石人也为她锻造。
她却怒了,胆大包天抓住他胸口的军装,就像想揍他?可尖尖的脸上,楚楚动人的泪水,却是夏日的大雨,无声的轰鸣,扰乱他的心。
一定是她哭得太撩人,所以他才会吻她。含住她薄薄的唇,噬咬她小小的舌头。
吻得那样深,如同最亲密的情人。从巨石阵到自由星球地面一路,他都没有松开。
直到她嘴唇红肿,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就这么上了瘾。
记得最清楚的,是她生下孩子那天。那时,她的私密暴露在他面前,幽深香甜如瑰宝;她一声声压抑的低声痛呼令他心头纷乱;她发丝凌乱、汗水微香,红唇苍白。
可她抱着邢遥,对他笑得如大雪初霁,如恒星闪耀。
原来就是那一天,悄然情动,再难自抑。
原来她是光。
是他涣散的能量场中,一缕无所不在的光。
从此想要占有,想要她一直一直属于他。
他是为战斗而生的机械人,只会侵略只有占有。可在她面前,他总是一败涂地。哪怕她惹恼了他,愤怒的将她脱光了绑在床上;她的身躯娇艳欲滴,他的如同巨龙抬头无法抑制。
可在她的泪水面前,他竟然选择抽身离去。只差一点,他就可以以人类的方式,占有这个倔强的女人。
可他的女人,令他心软,令他呵护,却不能有一丁点真正的伤害。
最后关于她的记忆,却只有他自己。
他穿着笔挺的指挥官军装,手持酒杯,站在宴会厅前,心怀畅快的等待着。
像个人类男人一样,等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天他在想什么?
噢,他在想,他亲手为她挑选了一条火红的长裙。那是他双眼的颜色,也是她血液的颜色。他喜欢她艳丽如花,喜欢她璀璨夺目。
他期待着这一晚,她如同鲜嫩的花朵,在他怀中盛开;期待与她共舞,一曲又一曲,犹如亲密的爱人紧紧拥抱唇齿相依。
他甚至想,或许应该让她知道,他对她,并不只有占有只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