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117章

作者:Loeva 标签: 穿越重生

  众人一静,面面相觑。聂珩的笑容僵住了。柳东行轻咳一声,看了罗明敏一眼,后者方才哈哈笑道:“大家进去吃酒吧,吃酒啊好香的菜,我在大街上都闻到了,哈哈哈……”众人干笑着应了,文良暗暗抹了一把汗,扯了扯聂珩的袖子,便笑着将人请进门里。

  顾家备下的酒菜着实不赖。不但有平阳美食,也有京中地道风味,还有几道是北疆的特色菜,酒也是上好的,吃得众宾客十分满意。文良笑着介绍说:“李统领的夫人原是我家九妹的表姑母,为人十分热心,今日还将他家从北边带来的三个厨娘全都借给我们家使。这些菜就是她们做的,听说都是地道的北地风味。”便有人说笑:“原来北疆也有好菜,咱兄弟去了那处,若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倒也不算吃苦。”

  酒过五巡,菜也上了三回,众人都吃饱了,吉时也到了。一帮人便催着新娘上轿。聂珩却忽然抬手:“且慢”听得众人一愣,柳东行与罗明敏心下一凛,都警惕以对,后者小心问:“表舅爷有话要说?”聂珩微微一笑:“急什么呢?想要接新娘子,先把催妆诗做了来。咱们可都是斯文人,读书人,自然要循古礼的。”

  迎亲的伴当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正经武官,便是武举出身的,读过兵书,也没几个能做诗的,只得齐齐调头去看柳东行。柳东行却是面露苦笑,知道聂珩在这里等着他呢,怪不得先前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只得无奈地去看罗明敏。罗明敏立时便移开了视线,嘀咕道:“别瞧我,叫我做诗,比你还不如呢。”文安与李冬瑞两个对视一眼,暗暗偷笑。

  文良小声问聂珩:“吉时要到了,他是要做不来,不就耽误了九妹出门子么?”

  聂珩微微一笑:“不妨事,几句打油诗,还是难不倒他的。要知道,他从前也算是康城学院的一位才子呢。”

  柳东行见状,实在没办法,只好绞尽脑汁回想书本上提过的前人催妆诗,看能不能借鉴一二。众人也都十分有眼色地安静下来,免得打搅了他的思绪。

  前院的情状早有伶俐的仆妇报到后面了。文怡听了丫头们的话,差点就要把盖头掀起来。李春熙笑着拍手道:“这位聂表哥倒是个有趣的人,亲热了半日,居然等人酒足饭饱了,方才发难,莫非也是个懂兵法的?知道先迷惑敌人再起兵攻打的道理?”

  蒋瑶骇道:“这可不是玩儿的,咱们京城的人,最讲究婚嫁要守吉时,若是误了,可是触了一辈子的霉头”

  文娟却低声对文怡笑道:“听人说柳家这位大表哥是个读书不成的,因此才考了武举,九姐姐的表哥莫非是有意为难他?”

  文怡顶着盖头一动,抿嘴道:“你莫听人胡说,柳大哥学问好着呢。”文娟挑挑眉,只是不信。

  这时,前院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笑,文怡侧耳细听,却是罗明敏的声音:“这怎么不算?明明是好诗”

  聂珩有些气急败坏:“这原是前人的催妆诗,怎能算是他自己做的?”

  “你又没说不能用前人诗词,况且,这诗与前人的相比,又改了两句,怎能算得上是前人用过的?病潘安,你莫要耍赖”罗明敏高声招呼一句,“大家快去接新娘子了”呼啦一声,众人便往二门里跑来。

  内院的丫头婆子们惊吓四蹿,纷纷躲开。卢老夫人与蒋氏、段氏都吓了一跳,蒋氏还连连跺脚说:“这如何使得?不成规矩”又让丫头快去护好蒋瑶文娟两个。李太太却大笑说:“不妨事,今儿高兴,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春姐儿还在那头呢,这些后生休想在她手上讨得了好。”

  说话间,迎亲的伴当们已拥着柳东行到了西厢房门外。蒋瑶原是要探头去张望的,被吓了一跳,想要退回屋里来,脚下却被地毯拌了一下,几乎摔倒,好不容易站住了,伸手要去扶门边,没扶着,却扶住了一个摆放插瓶折枝花的高几,眼看着那花瓶便要摔下来磕着她了,罗明敏眼尖看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瓶子,温言笑问:“这位小姐,没摔着吧?”

  蒋瑶脸色大红,胡乱摇了摇头,便转身跑了。罗明敏摸了摸鼻子,回头便看见一众伴当对他挤眉弄眼。

  蒋瑶跑到里间,文娟没看见方才的情形,便好奇地问她:“脸怎么这样红?是被外头的人吓着了么?”蒋瑶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看得文娟一脸莫名其妙。这时外间又是一番笑闹,里屋的人便再也顾不上她们了。

  文怡听见外头的人说话,心跳得格外厉害。荷香十分有眼色地拉过秋果,往她两侧站了,俨然一副护主的架势,冬葵忙忙拉着小丫头们挡在外间,道:“姑爷,这可使不得,里头还有别的小姐呢”

  罗明敏笑着咳了两声,朝柳东行做了个眼色,柳东行便上前两步,扬声朝里屋叫唤:“娘子,吉时已到,随为夫上轿回家去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顾文怡出闺成大礼(中)

  文怡面上一红,微微垂了头,只觉得耳根发热,除了柳东行的话,别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心下跳得飞快,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绞紧了帕子。

  柳东行站在厢房门口,探头往里张望,只隐隐见到里间好向个女子,拥着当中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美人,都在轻声笑闹,心里也热乎起来。

  这是他的新娘,他马上就要把人接回自已家去了。

  伴当们相互挤眉弄眼,嘲笑柳东行的傻样,罗明敏与他将交情最好,也不厚道的跟着笑话了两句,方才上前推了他一把:“傻愣在这里干啥?人就在里头,快去接出来呀?”

  柳东行踌躇了,正犹豫间,李春熙在里屋不知打哪里寻出一把绘了牡丹花样的红油伞来,一步跃出外间,横伞挡住他的去路,大喝一声:“且慢!”

  众人又是一愣,心下嘀咕:我的乖乖,怎的又出来的位程咬金?但仔细一瞧,又觉得这位娇客不能用程咬金那等大老粗来形容,明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啊,只是美人眉间英气勃勃,瞧着那身手也是习过武的,那岂不是更难对付?他们一帮子武生,可以毫不犹豫地跟程咬金厮打,却没法对这样的漂亮小姑娘下手啊!

  罗明敏素来最擅长这些待人接物的活计,于是众人推了他一把,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笑着拱手为礼:“李大小姐,不知你有何见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若没什么事的……还是不要耽误了大事为好?”

  李罗两家素来相熟,李春熙自然认得罗明敏,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道:“谁要耽误大事了?我不知道去吉时快到了么?但任凭你们心里再急切,也得照规矩来。若不按规矩,就想把人抢走,那是做梦!”

  接着掂了掂手里的红油伞:“不服气的话,就上来试试呀?姑奶奶手脚正痒呢!”说罢呼呼将伞挥舞几下,看得众武官眼中一亮,暗暗点头,知道这是个真会武的。

  这时,文良、聂珩、文安与李冬瑞他们也进来了,后者还有大声嚷嚷:“姐!他们耍赖!不要放他们进去!”李春熙哼哼两声,朝柳东行等人抬了抬下巴:“如何?”

  众人见大小舅子们都来了,知道这回是难讨好了,只得又推了罗明敏一把,罗明敏无奈地道:“我们何尝不守规矩来着?聂兄要东行作催妆诗,他也作了,是你们不肯认而已。如今吉时真的快要到了,李大小姐别开玩笑。”

  文安与李冬瑞便嚷起来了:“那怎么算是作过了?”“就是啊,拿前人的诗来改了几句,就算是自人儿做的,这脸面也太厚了!”“要是不会,老实说嘛!”“对啊,大不了多罚几杯酒,咱们兄弟也不是不能放过他!”

  那群武官里头便有个年青后生笑说:“方才已喝了好几杯酒,再喝下去,新郎官就要醉了,若是连堂都拜不了,那可如何是好?”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武官便接上说:“只是拜不了堂,已经算好的了,若是连马都骑不了,那岂不是糟糕?“先前那后生忙道:”这怎么会糟呢?索性让小柳儿留在这里拜堂成亲算了,做个上门女婿,倒也便宜。”众人哈哈大笑。

  文怡在屋里听见,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李春熙性情再大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闻言气得面色发红,眼珠子一转,便冷声道:“少在这里贫嘴滑告舌!就冲这个,姑奶奶也不能容你们!”说罢手一挥,便抓着伞往那年青后生打去。

  那年青后生吓了一跳,忙忙向旁一躲,本以为性能轻松躲过的,没想到那伞打过来时,还带了虎虎风声,打到半途,李春熙手腕一转,伞便拐了个弯,往他胸前袭来,他一看便知道不好,这下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若是接得不好,说不定还要吃点小亏,电闪雷鸣间,他膝盖一弯,屈身往下一缩,用肩膀与那伞头硬扛了一下,只觉得小半边肩都麻了,却仍不敢大意,下盘一转,便往右边跳开去。

  李春熙“咦”了一声,腕上又是一转,那伞便接连打上去了,那后生抬起一边未受影响的手臂,挡了几下,眼珠子一转,脚下一滑,便从李春熙臂下蹿回同伴们当中,只一个转身,便随手将腰间的跨刀扯下,也不出鞘,单臂举刀回手一挡,将李春熙赶到的伞势挡下,脸上随即浮现出讨好的笑容:“李小姐,小的再不敢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李春熙没应声,只是盯着他的刀鞘,忽然问:“你这个……不是错金银乌鞘虎纹刀么?瞧你年纪轻劝,还真看来出来,别是跟长辈借来充场面的吧?”

  原来这错金银乌鞘虎纹刀是本朝少见的一款特制军刀,非有大功不能得赐,满朝武将中,得此刀者,不过二三十人罢了,多数不是军中宿将,其余也是立下多次军功的后起之秀。这后生年纪轻劝,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若说他是凭自个儿本事争得了此刀的,李春熙是绝不肯信的。她父亲戎马半生,也直到去看才得了一把而已。

  那后生微微一笑,颇为自得地收回手,把刀重新系回腰间,却不回答。

  李春熙柳眉一竖,便要骂人,武官们里头有眼色的,忙替那后生答道:“小姐莫瞧他年纪轻劝的,就当他不中用,他原也是将门出身,十五岁就入了京南大营,往战场上历练过几遭了,这刀可是他凭军功换来的,实打实的本事!”另一人也道:“是呀,小姐不认得他,他原是在北望城镇守的,是为了传信才特地回来的,已回了京南大营,正要随大家伙儿一块出征呢!”

  李春熙心下一想,已知道他是谁了,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之色:“你是傅仲寅?”

  那后生嘻嘻一笑,拱手做了个揖:“正是傅某人,叫小姐见笑了。”

  李春熙先是一喜,这位少年英雄,她可是闻名已久了,先前在北疆不曾见过,没想到会在京城遇见,但她转念一想,很快又拉下脸来:“你真是傅仲寅?傅仲寅怎么会是你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你别是冒充的吧?”

  傅仲寅哭笑不得,唱喏道:“小生当真是傅仲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姐若不相信……”顿了一顿,便抬袖掩面:“小生也无可奈何……”众人大笑。

  李春熙红着脸跺跺脚 ,想了想,索性不理他,转向柳东行,板着脸道:“闲话休提,咱们说回正事。催妆诗你们是做了,可舅爷们原只是要稍稍为难一下,就放人的,你们却自个冲了进来,倒把一院子的丫头媳妇吓坏了,连我们的姐妹也就你们冲撞了,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我不管,若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正经给我们姐妹赔礼,就休想我会放你们进去!”说罢又往里屋扬声一笑:“蒋大妹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蒋瑶在里间听见,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再次大红。文娟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方才他们冲撞你了?”她只得支支唔唔的说:“就是……稍稍有些吓着了……其实也没……没啥……”文娟听得奇怪,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平日说话,可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蒋瑶一震,深吸一口气,已经冷静下来,只是郏边犹带几分绯红:“我这不是着急么?万一真的耽误了吉时,可怎么办才好?”

  文怡也在担心这一点。李春熙素来是一旦兴起,就必得尽了兴才能完事的,方才那位小傅将军又惹了她,若她不依不饶,那还真叫人为难。柳东行他们不知能不能叫她满意?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傅仲寅冷不防推了罗明敏一把,笑说:“就是他出的主意,罗兄快给小姐们赔礼吧,别耽误了良辰吉日!”众人一阵哄笑,柳东行为难地看着罗明敏,面露恳求之色。

  后者立时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这个损友!居然见色忘义……”又恨恨地瞥了傅仲寅一眼:“君子报仇……”

  傅仲寅笑道:“小弟不过是顺应大家的心声行事,罗兄可别见怪啊!总不能为了保住你,就耽误了柳兄弟的婚事吧?大家说,是不是?”众人连声应和,催着罗明敏去赔礼,聂珩也在后头哼哼冷笑几声,李冬瑞跟着众人叫好:“小傅将军,你果然是个英雄!”

第二百四十四章 顾文怡出闺成大礼(下)

  花轿来到羊肝儿胡同口,早有眼利的家丁在路口望见,立刻回家去送信,柳家迅速涌出一大群人来,聚在胡同口迎接。

  住在附近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看见柳东行翻身下马,都纷纷夸奖新郎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身官服衬得人越发威武。也有小户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盯住了他身后的一众年轻武官们,脸红红,咬着唇,暗暗笑着交头接耳。

  柳索管家舒从安与罗家管事许春山站在家丁首头,笑盈盈地向柳东行与罗明敏等人先了礼。舒从安殷勤地道:“家里都巳经备好了,一时没听到信儿,小的婆娘还在担心大爷会赶不上吉时,还好您还是及时回来了!快进去吧,大家伙都等着呢!”

  柳东行笑道:“辛菩舒伯了。”便要命轿夫将花轿抬进门去,却不妨许未山笑着抚了抚胡子,道:“柳大爷且不忙,光把礼数给尽全了再说吧。咱们大家伙儿忙了几日,怎么也得讨个喜庆不是?”柳东行一愣,眨了眨眼。

  罗明敏笑了:“老许,怎么你也学坏了?今日会耽搁到这时候才回来,可不就是被这些个礼数给弄的,你这又是哪一出?”

  “罗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傅仲寅不知几时转到了前头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又给同件们使眼色,“小柳儿娶亲,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又怎能不跟着沾沾光呢?”

  众人领会,一齐起哄,声音大得满条街都听见了,但无人有怨言,反倒还都会意地偷芙,也跟着起哄说耍讨喜庆。

  文怡在轿里听见,心里只觉纳闷,但转念一想,又记起了长辈们跟她提过的京中婚嫁习俗,新娘花轿到了新郎家门前,是会有邻人前来“拦门”的,为的不过是要个红包,讨个喜庆的意思。柳东行与罗明敏在京城住得不久,对此不清楚也是有的。既然众人不过是在闹着

  玩,她也就不担心了,反而抿起嘴唇,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看柳东行如何应对。

  柳东行起初是有些意外的,但舒从安对他耳语一番,他也就明白了,接着便有些为难,他今日穿戴一新,身上哪有半文钱?只得无奈地看向罗明敏。

  罗明敏早就在兜里揣了许多铜子银角子,见状立马去掏,谁知许春山却笑道:“这可不行,二少爷,今儿可不是您娶亲呀,再说,您给的红包,咱们领了,岂不是跟没领一个样?”罗家派来帮忙的家丁伙计们都笑了。

  罗明敏白了他一眼:“老许,你今儿是专门跟咱扛上了啊?”许春山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负责送嫁的李大大的轿子终于赶到了,见状便招手唤了文安过去,吩咐一番,又让仆妇棒了一盘子东西上来,尽是些巴掌大的红绸小荷包,每个都装了一百钱,还有果子、豆子等物。文安便笑嘻嘻地将盘子送到许春山等人面前,照着李大大教的话,说:训训各位叔叔伯伯们辛苦了,请每人领一个,沾沾新人的喜气吧D“

  许未山笑眯眯地接过盘子,道:“小少爷真是个伶俐人儿。”便招呼众家丁一声,一哄而上,先给聚集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派了一个,自己也领了,方才让出路来。柳东行与罗明敏松了口气,小声向文安道谢。文安却道:“李婶娘说,这原是咱们女家做的,因此方才

  这位先生才不肯收你们的喜钱呢。”他们这才明白了。

  舒嬷嬷早在门里候得焦急,巳在心里骂了自家男人无数次,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便接上笑容,领着几个婆子媳妇出来,手里各执一个花斗,里头也装了豆子、谷物、果子、铜钱等物,嘴里嚷着吉样话,把东西往天上撒,转眼便撒了满地。有邻居的孩子们跑出来拣,欢声笑语,场面一时热闹非凡,送亲的乐手们便又演奏起来。舒嬷嬷亲自抱着一面铜镜,指挥仆妇们将彩毡铺到花轿前,便要迎新娘下轿了。

  文怡在丫环们的搀扶下,走下轿子,大红绣鞋踩在彩毡上,一步一步极小心地走着。她头上顶着销金盖头,只能看得见脚下的路,除此之外,便只能听见周围一片喧嚣,甚至连柳东行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幸好有秋果与荷香两个在旁小声提醒,她才顺顺利利地走上了台阶,跨过马鞍,跨过秤杆,又跨过火盆,来到了正堂。

  正堂里大红龙凤喜烛烧得正旺,亲长宾客们也都各自就座,柳复与柳顾氏却是坐在古边下手头两张交椅上,前者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后者却是一脸忿忿,仿佛谁欠了她一百万两似的,两眼还时不时扫向坐在对面的上官将军与夫人,偶尔也会看一看正位上供奉的两尊牌位,脸色发暗,嘴里嘀咕:“我们是他正经叔叔婶婶,受他两口子一盏茶也是应该的,居然叫我们坐在这里,连外人都比咱有体面了!”柳复面上笑容不变,做做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寒意:“老实一点!上官德岚是东行上司,眼下又在朝中得势,坐在上席也没什么要紧,你给我收敛些,别得罪了人!”柳领氏只觉得满脸委屈,却不得不闭了嘴,转而朝才进门来的文怡瞪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想着要怎么整冶这个内侄女兼侄媳妇才好。

  文怡蒙着盖头,自然不知道柳领氏在打什么主意。她才在堂中站稳,便有人递了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给她,她抓着一端,只在盖头下看见一个穿着五品大红官服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抓住了另一端D她知道这是东行,脸微辙一红,却把先前心里的那点不安与茫然都通通抛诸脑后了。

  上官夫人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早有媳妇子用蒙了红绸的方盘送了着上来,她拿起挑去了文怡的盖头,露出一张秀丽端庄的脸,堂中众人皆是一番赞叹,都道“果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文怡只觉得周围人人都在盯着自己瞧,她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早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却越发添了艳色。傅仲寅等一众武官便对着柳东行起哄,说他“好福气,“娶了个美娇娘。柳东行也不害膘,反而笑着——拱手致谢,面上犹有自得之色,气得一众同袍都在牙痒痒,背地里商议了,回头定要给他一点教训。

  负责唱礼的傧相是个三十来岁、相貌端正、说话又讨喜的胖子,自是对新郎新娘夸了又夸,舒从安在旁提醒了几向,他方才请新人到香案前拜堂。

  柳东行与文怡拜了天地,又向高堂上的父女牌位拜了一拜,接着互相交拜便让众人簇拥着送入泪房。

  新房位于宅子第二进的正房东屋内,文怡一进屋,虽然一直低着头,却也瞧见这满屋子都是红彤彤地喜庆之色,映得人脸都红了。她在丫环们的搀扶下,手执同心结一端,往婚床帐中靠左坐下。柳东行坐了古边。上官夫人便带着舒嬷嬷等人,与那傧相一同边唱撒帐歌,

  边朝帐中抛洒金钱彩果。文怡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 落入无数的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等物,嘴边隐隐露出一丝笑,忍不住悄悄往柳东行那边偷看却正好与柳东行的眼对上了,柳东行微微一笑,她便禁不住脸红飞快地低下了头。

  唱完了撒帐歌,众人便忍不住催着柳东行出去开席敬酒了。柳东行依依不合地再看文怡几眼引得屋里的人又是一番哄笑,文怡红着脸撇开了头,柳东行方才在罗明敏等人的推攘下出去了。

  这一去,便半日都不曾回来。文怡心里只觉得有几分落寞,但因上官夫人等人就在跟前,她也不好露出痕迹来,只得端端庄庄地坐在床边,别人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上官夫人见状笑道:“听传闻,我还当是个爽利的姑娘,不曾想原来这般斯文。”

  旁边便有一位陌生的武官太太笑道:“新娘子都是要害膘的,正经过起日子来,才知道是不是个爽利的。夫人当年也不过这么着。”

  上官夫人便好笑地顶回去:训训怎么拿我说笑起来?”

  又有另一位女眷有些好奇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小声说:“怎么也不见柳尚书的夫人进来说说话?她既是叔婆婆,又是堂姑母,好歹也要过来见见面才是。”便有人去扯她袖子:“别说这个了。”那女眷面露不解:“怎么了?”

  文怡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忙柳顾氏连面上情也不领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她既然不肯做表面功夫,自己将来倒轻松几分。

  有人小声对那女眷说了来由,她也就不再问了,上官夫人见场面有些冷清,便又笑着问起文怡,是几时与柳东行订的亲事,家里又还有什么人等。文怡此时巳经镇定了许多,也没开姑那么拘束了,回答得清清楚楚。上官夫人见她说话明白有条理,心里又添了几分喜欢,得知她还认得自家的外甥女儿,而且交情还不错,便更高兴了:“这敢情好啊,我没有女儿,倒稀罕姐姐家的女孩儿,你既与她们好,找个日子,一块儿到我家里聚一聚,也好热闹一番。”

  其他女眷们立时便应和了,还开始点名算起自家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儿或侄女等,到时必要一起过去。文怡笑着听她们说话,见她们高兴,也不忍心相拒,便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舒嬷嬷便过来请诸位夫人去吃席,上官夫人亲切地嘱咐了文怡几句话,便领着众女客们一道出去了,舒嬷嬷又派人送了吃食过来给文怡。

  秋果侍候文怡吃饭,却看见荷香鬼鬼祟祟地从门外进来,忍不住数落道:“你跑哪里去了?今儿是大日子,咱们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

  荷香束手应了,转眼便接上了笑容,小声对文怡道:“奴婢在前头打听过了,姑爷才吃了几杯酒,便回顾家谢亲去了,刚刚才骑马回来,又叫客人们招去吃酒。那位罗二少爷,嚷嚷着要他与那位小傅将军多喝几杯,才能消了他方才受的气,结果那小傅将军却是个滑头的人,反把他灌得半醉。二三十位大人在前头聚在一起斗酒呢,连上官大将军也跟着凑合上了。”

  文怡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开始担心:“看来是要喝多了,不知厨下可有备醒酒茶?”

  秋果笑道:“小姐,今儿要接酒席,厨下必然有预备,您就别担心这个了。”

  荷香却道:“去问一声也是好的,如今咱们小姐可是当家奶奶了,总要叫这家里的下人知道,咱们小姐对姑爷可好了!”便叫了初月一声,让她去厨下传话。

  初月是个老实人,荷香这么吩咐,她就这么去做了。秋果见状只能说荷香:“你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接着便唤了另一个陪嫁的小丫头,是罗四太太近日送过来的一个名叫春实的十一二岁小女孩,让她去打水,给文怡洗手。

  外头的酒席一直吃到天黑,欢笑嬉闹声传到后院,文怡担心之余,也有几分羞涩。总算等到宾客们的声音渐渐静下去了,她开始猜想外头大概要散席了吧?便又听得一阵喧哗,许多人拥着醉蘸蘸的柳东行过来了,她心下一紧,便低头拽住了裙摆。

  客人们笑闹着要闹新房,谁知才进屋子,柳东行脚一歪,便醉得趴下了,引得屋里丫环们一阵惊慌。舒嬷嬷忙忙带了人过来,扶起柳东行,让他往外头罗汉床上安置下来,又是打水洗脸,又是送醒酒茶,忙得团团转。客人们见状,也不好意思去闹新娘了,只得在舒从安再三赔笑讨好下,重新回前头吃酒去。

  他们才离开,舒从安便回身给妻子打了个手势,然后快步跟了上去。舒嬷嬷推了柳东行一把:“大爷,人走了,快起来吧。”

  文怡原本还担心地探头去瞧,闻言顿时愣了一愣,接着便看到东屋的帘子一掀,柳东行走了进来,一身喜服都带着酒气,脸上也红红的,然而目光清明,哪里有半分醉倒的棋样?她这才明白过来,脸又是一红,低下头去。

  外间的人声不知几时安静下来,吱呀一声,门便关了,夹杂着几声丫头们的低笑。柳东行在门里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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