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波波
白衣公子眼波儿一转,看了一直未再出声的寂惊云一眼,笑道:“姑娘不如就以寂将军的身份为题,唱首曲儿吧!”
我皱起了眉,将军身份?这让我怎么搞?从来唱歌都是随性而至的,哪里还有什么命题?我拼命在脑子里搜歌,淘汰掉一首又一首,心里又气又急,面子上却还要装得镇定自若。我瞪着那白衣公子,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人真是又奸又滑,比那气死周瑜的诸葛亮还要难缠!等等,周瑜?我的眼睛一亮,蓦地想起前世在网上听那首《子陵·周郎顾》,我瞥了一眼寂惊云,虽然与周瑜的儒将风度有点出入,但似乎是最应题的一首歌了,不管了,先借来用一用。心中已有计较,顿时舒心不少,我抱起吉他,优柔地弹唱起来。
绿绮轻拂刹那玄冰破,九霄仙音凡尘落,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奇谋险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浅斟酌,影婆娑,夜阑珊,灯未缀,
丈夫处世应将功名拓,岂抛年少任蹉跎。
江东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江东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晓寒轻,晨光朔,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漏尽未觉风萧索。
弹指强虏破,忆,千年竟如昨,而今空余故垒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风云散聚任评说。
大江东去千古浪淘过,乱世尘灰转眼没。
帅将鸿儒只堪载轩墨,从何阅尽纤豪错,才俊风流傲三国。
唱到最末一句,想起不知这个时空到底有些什么国家,便将那“三国”改成了“列国”,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满意这首乍一听全是歌功颂德,细一品全是逢迎拍马的歌,所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一曲唱罢,我抬起头,却见到白衣公子眼中一亮,寂惊云脸上的表情则更为复杂,又似惊疑又似痛苦又似欢喜,还带着一丝丝莫明的惆怅。
“好曲儿,好词。”寂惊云站起来,对我抱拳颔首一揖,“惊云谢姑娘今日的曲子。”
“卡门不敢当将军如此大礼。”我慌忙站起来,放下吉他还礼。
白衣公子笑了笑,正待张口说话,却听到厢外传来大声的惊叫,一阵闹腾,声音都传进这隔音的包厢了,不知外面发生何事?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寂惊云转出屏风拉开厢门,正待发难,那尖叫声顿时清晰地传进厢里,竟不止一个人在惊恐万状地大呼小叫:“杀人了!快来人哪!杀人了!”
第一十九章 成名
杀人了?
我与白衣公子面面相觑,这外面是唱的哪出啊?白衣公子眼中滑过一丝诧色,面上却也镇定,身子靠坐在软榻上动也不动。我也坐下来,见寂惊云掩了门出去,想是去看发生何事了。白衣公子笑着看我:“卡门姑娘这么镇定,对外面发生的事不好奇么?”
“卡门今晚被公子出资包了,那今晚的时间便全是属于公子的,外间发生何事,又与我何干?”我淡淡地道。
“小嘴儿倒挺会说话。”白衣公子瞥我一眼,微笑道。
“卡门谨记着自己的本分罢了,只是扫了公子的兴了。”我不为他的调笑所动,心中在谋算着这宇公子今晚包我作陪,到底要陪到什么程度,看他样子,似乎并没有要我陪睡的打算,莫非冥焰说的有惊无险,是指的这个?
“扫兴?倒不觉得。”宇公子笑着瞥我一眼,“只怕这世间任何男人,面对姑娘都不会觉得扫兴。”
我笑笑不语,却听他接着道:“姑娘这么会说话,怎会唱出‘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这样的词来,莫非姑娘大有深意?”
我浑身一震,糟了糟了,当时只想着怎么应付了这白衣公子的命题,便顺手抓了这首歌来用,哪里想到这歌词描的虽是将军,但周瑜那短命将军却与那位事业如日中天的寂将军不太搭调,“惜,星陨似流火”,我这不是明摆着咒他么?怎么办怎么办?我该如何自圆其说,才能蒙过这狐狸般狡猾难缠的宇公子?
“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这世间的万物,盛极而衰,周而复始,人一生的命运起伏,又有谁能看得透、说得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何况星陨,未必一定是指性命运程,或许还有情感。”我思忖起听完曲子后寂惊云那颇为感触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忐忑不安地揣测。
白衣公子唇角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眼神仍是那样惊慑人心,我心里像两个小人在打水,七上八下,也不知我那强词夺理的说辞他信了几分?正在此时,突生奇变,软榻旁的窗户猛然被人闯破,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剑峰直直向软榻上的宇公子刺去,剑如银蛇,疾如闪电,我惊呼着闪到墙角,那黑衣人听到我的惊呼声,已送至宇公子脖子的剑峰突然一窒,立即被宇公子曲指弹开,抓起矮几上的纸扇,与那黑衣人过起招来。
那黑衣人的武功似乎不弱,宇公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那黑衣人似乎被什么乱了心神一般,一边与宇公子缠斗,一边回头看我,他蒙着面,我虽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却能看出他眼中的震惊与混乱。
“咝!”宇公子的纸扇划伤了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的慌乱的反应被他一一看在眼里,厢门被猛地推开,寂惊云冲了进来,见状惊怒道:“大胆狂徒!”一股凌厉的掌风带着肃杀之气向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堪堪避过,见来了帮手,转身跃出窗外,跃上庭院的大树,几个闪纵之间,便跃出了青楼的高墙,失了踪影。
寂惊云跃窗想追,却被宇公子唤住:“惊云,不要追了!”
寂惊云气恨地一甩手,转头看向白衣公子:“公子没事吧?”
“陪他练练身手,还好。”他表情淡淡的,不甚在意地道。
“那狂徒可恨之至,居然引开我,来个调虎离山。”寂惊云被黑衣人从手下跑脱,心底忿恨,语气含怒,转头看我惊惶地站在墙角,抱歉道,“让卡门姑娘受惊了。”
我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却听到宇公子淡淡地问:“卡门姑娘认识刚才的黑衣人?”
我惊讶地抬头,一口否认:“不认识!”心里却有些没底,我的确是不认识他,应该说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可那人一见我就满脸震惊,身形大乱,却是我亲眼所见的。难道他与我,或者说是与我这身体蔚蓝雪有什么关连。他是谁呢?仅听到我的惊呼便乱了身形,必是十分熟悉蔚蓝雪之人,是亲人吗?可是蔚家不是被灭了满门吗?如果只是见过蔚蓝雪的面,断不可能凭我的声音便能认出我的。头大了!
宇公子又用那种可怕的直指人心的目光默默地审视我,我觉得我的每个细胞都被他肢解了,我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目光?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心中暗暗叫苦,蔚蓝雪啊蔚蓝雪,上了你的身,前面到底还有多少麻烦在等着我?寂惊云不清楚状况,疑惑地望着我与宇公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宇公子看我了半晌,也不再多言,转而问寂惊云:“外面发生什么事?”
“应该是刚才的黑衣人甩了飞刀在大厅的柱子上,众人受惊纷逃,推攘间卧龙居酒楼的宋老板跌下楼摔死了。”寂惊云道,“已经差人报了官,府伊大人应该很快带人过来了,宇公子,这里不方便久留,我们还是先回避吧。”
宇公子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对寂惊云道:“跟这里的老板说,卡门姑娘被你包下来了,以后不准再让她接待其他客人,我要见她的时候,送她去你的将军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宇公子那别具深意的目光,显然是不相信我所说的并不认识那黑衣人,包下我,也许是想从我身上套出些什么来,若是这样,也不知道道前面还有什么祸事等着我。喜的是他包下我,我以后可以不用再晚晚出场接客,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不用再担心了。这算不算我攀上高枝了呢?看那宇公子对寂大将军说话的语气,似乎身份比他还要尊贵些,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看来权势这东西,也是分大小的,楚殇啊楚殇,你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冥焰,这便是你所说的有惊无险么?还真的是又惊又险啊!我吁了口气,瘫倒在凳子上,抚上脖子上的黑玉,想笑,泪却先涌出。
府伊大人赶来处理倚红楼的命案,虽然将宋老板的死判为意外事故,倚红楼仍担了个管理不善的罪名,被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这道命令一下,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不服的、气愤的、惋惜的、幸灾乐祸的……兼而有之。唯有月娘的表情又喜又忧,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一夜成名。
官方版本:倚红楼的艳妓卡门姑娘,词曲双绝、美艳动人,一支艳舞、一首清曲,令天曌第一乐师月凤歌、大财主楚殇,以及觅艳而来的一品定国公、骠骑大将军寂惊云一见倾心。寂惊云拔得头筹,以一千一百两黄金高价拍下卡门初夜,之后不顾世人侧目,硬是以重金包养该女子,该女艳名,一夜之间盛传京师,一时无双。
坊间传闻:倚红楼的那个艳妓卡门,哎哟,那胆子大得,那眼神媚得,那腰软得,那腿白得,那歌唱得之绝,那舞跳得之销魂,真是一个魅惑人心、风情万种的尤物啊。那当然啦,不然会引得天曌第一乐师月公子、那上倚红楼从来只会正眼儿看月娘的大财主楚公子、还有从来不到烟花之地厮混的骠骑大将军寂惊云为其争风吃醋吗?你知道她登台那晚竞拍价是多少,足足黄金一千一百两啊,这可是有史以来青楼姑娘拍出的最高身价,够我们这些人大吃大喝用上几辈子了。我要是有那么多钱,也要去试试那姑娘的滋味,肯定是销魂蚀骨,死了都值啊,你没见那寂将军一夜风流之后,竟然食髓之味,不惜花下重金,包养卡门姑娘,不让其他男人染指那人间绝色,可见其媚惑人心的功力。
京城烟花之地流言:卡门那骚货其实长得又瘦又丑,骨子里却又淫荡又风骚,凭了一股子火辣的床上功夫,侍候得寂大将军销魂蚀骨,想那寂惊云呆在边关三年不食女人味,随便见个女人也当成绝色,见了这么个骚货,还不丢了魂去?听说,那骚货把月娘的弟弟月凤歌公子和她的老相好楚公子也勾搭上了,月娘心里不知怎么恨这骚货呢,可惜人家现在是寂将军的人,不敢动她。这骚货也真是个扫把星,登台第一天倚红楼便出了事,闹出人命,被官府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倚红楼那些姐妹们,可指不定怎么恨这个夺了天曌最有权势的男人的欢心,又让她们做不了生意的灾星了。
总之,我成为一个传说。流言传来传去,不知道何时会停歇。我听小红给我翻讲种种版本的传言,笑得不可遏止。那个只有寂惊云、宇公子和我所知的版本,被世人描绘得活灵活现,仿佛个个都亲眼所见一般,若他们知道那晚寂惊云厢里还有一位白衣宇公子,不知又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
冥小鬼响应我的召唤,当晚入梦看我。这臭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每次来都是肆无忌惮地将我吻醒。
“唔……”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和而顽固地争夺着属于我的氧气,把我从深层睡眠中缓缓唤醒。睁开眼睛,对上蓝发美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老婆,醒了?”冥焰拥着我,声音慵懒性感,唇又寻上来。
吻他。我总也吃不腻他甜美香滑的粉嫩红唇,这小子,学习能力又强,观察力又敏锐,一两次下来就知道我根本无法抵挡他红唇的诱惑,所以老是使出这招杀手锏,迷得我神魂颠倒、心猿意马。
“冥焰……”我娇嗔,不满意他每次都用这样的方法搞得我神智不清、无法用脑,“你知道那个宇公子会包下我,也不跟我说,害人家以为真的要接客,担心死了。”
“我怎么会知道人的心思。”小家伙不高兴我提到那个宇公子,“我说的有惊无险根本不是指他包你。”
“那是指什么?”我奇道,一时忘了冥焰不能泄露太多天机给我。
“我是看了生死簿,知道那晚倚红楼有人阳寿已尽。”小家伙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倚红楼死了人,官府除了马上要派人来调查之外,青楼也免不了要受波及,停业整顿是最轻的惩罚了,所以我之前才跟你说,有惊无险。”
我恍然大悟,青楼停业,生意都不能做了,我自然是不用卖身了,不过,也只能保我停业这段时间而已,但我有了这些时间,必可以想到其他办法不用接客,楚殇不是已经对我动了心思么,降伏他是早晚的事。冥焰却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宇公子包下我,这下子,我等于又绕进了一个怪圈,我是不用接青楼的客了,可得接宇公子呀。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还是冥焰心思缜密,想得周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老天总要与我作对。
冥焰见我神色不定,闷闷地抱着我,语气有些泛酸:“那人虽然包了你,你也要想办法不让他碰你。”
呵,小家伙吃醋了!我媚眼如丝,在他耳边吐气:“为什么不要让他碰我,人家现在可是他的人哪……”
话未说完就被小家伙把唇吞了去,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惩罚地咬我的唇:“你是我的人!他想都别想!”
“冥焰……”我看他眼都气红了,心中一软,温柔地抱紧他,道:“冥焰,我呀……最喜欢冥焰了。”
美少年全身一震,凝视我的眼中带起了笑意,香甜的吻铺天盖地向我袭来。
第二十章 暗涌
我想到冥焰那专注的眼神,火热的吻,霸道地宣布我是他的占有物,便忍不住从心底笑出来。小红见我傻乎乎地笑,好奇地唤我:“姑娘?姑娘?你笑什么哪?”
“呃?”我回了神,淡淡笑道,“没什么,你去准备午餐吧,我饿了。”
这小红现在是我的使唤丫头,之前几日与她接触下来,也了解了她的一点身世。一年前,小红父母双亡,被哥嫂卖到倚红楼来,之前也是寻死觅活的,月娘给了她一点银子,烧了她的卖身契,放她回去。两天后她自己又回来了,一脸平静,也不说回家后遭受了什么,从此死心塌地呆在倚红楼,把月娘当成了再生父母。这丫头聪明伶俐,极会察言观色,可到底才十三岁,此生遇到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被兄嫂卖身,结局又不算坏,所以心思倒还单纯,看来不似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虽然把月娘当恩人,对我却也恭敬,全然把我当成了主子。我一改最初对她的不客气,有心诱她讲话,到底是个孩子,见我对她态度转善,也有心亲近,倒也被我套出不少天曌皇朝的世情来,包括之前那种种版本关于我的流言。
小红倒是孩子性格,不把流言当回事,反倒一脸崇拜,觉得我是个特别能耐的主子。我颇能明白她这种心思,不外乎主子得道,鸡犬升天。我怜她身世遭遇,也不以她的这点小心思为忤,好在她也遵守本分,不是个喜生是非的。在心中整理了一遍从小红那里了解到的情报,对这个时空的大致有了些了解。这个时空一共有四个国家,中心国土最大的便是我如今身处的天曌国,物产丰富,国富民强,世情民风果真与我那时空的唐代相差无几(我再次在心中为我好不容易瘦下来的身材抱屈惨叫),国君以“君”为姓,现在当权的皇帝名叫君北羽,是个登基不足一年的年轻帝王;西边是曜月国,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国人凶狠彪悍,经常侵袭西疆边陲;北方是辰星国,大部分国土处于冰天雪地之中,据说他们的国民以打猎和伐木为生,生活极其困苦,对地大物博的天曌国也是虎视眈眈,偶有来犯,这次寂惊云大将军便是从北疆打了胜仗回来;东边的海上有个岛国叫红日国,国虽不大,国人又都生得矮小丑陋,却狡猾凶狠,经常扮成海盗潜入天曌国东海边界,抢夺渔村,奸淫掳掠,被天曌国人恨称为“倭寇”;南边是无国的蛮荒之地,但却住着些擅使毒虫的异族,凶悍不通事理,愚昧未通教化,被天曌国人称为“南疆蛮夷”。
我在心中叹了声,看起来这天曌国就像是一群恶狼盯着的肥肉,国民不但没有危机意识,还妄自以天朝大国自居,对四海蛮夷不屑一顾。我摇了摇头,你天曌越富庶,越会引得四周穷国眼红,百姓这般妄自尊大,与上位者的思想不无关系,如果这天曌国不懂得吸收别国所长,故步自封,亡国是迟早的问题。我在心里把这里与我那时空的情形对照起来,发现这曜月国有些像蒙古,辰星国有点像俄罗斯,南边的蛮荒之地有些像西南苗疆,而东边的岛国红日,活脱脱就是日本鬼子。靠!不但行径别无二致,连国名都取得像日本的国旗,我恨得一阵牙痒痒,全然把红日当成了小日本的替代,心中暗骂了一通。
随后又想到昨夜登台引出的种种事端,我又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殇这边我已经不怕什么了,好歹我现在是寂将军包下来的人,接客自是不必去,若出了什么事,只怕倚红楼也不好交代。
那逃跑的念头虽然一直没有打消过,但自从不用被逼着卖身之后,却也没有那么紧迫,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逃跑反而不是最安全的打算,逃出去,我的生死便再也与倚红楼无关,若我出了事,倚红楼也不用对寂惊云那里做什么交待了。如果我不能保证我逃跑出去绝对安全,楚殇一定找不到我,逃又何用?我心里掂量着楚殇那明里暗里的势力,摇了摇头,我连他是个什么鬼门的门主都还摸不清,也不知道那门到底干什么吃的,这样随随便便逃跑,也太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了。
而那个宇公子……一想到他,我的脑袋便痛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包下我到底意欲何为,但我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是一棵大树,如果我能抓紧他,我未来的人生会有很大的改变。我思考着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不要对寂惊云和宇公子说出我其实就是被灭门的蔚丞相的千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相信我?如果他们相信了我,又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帮我?
还有那个黑衣人,他到底与我有何关系?为何看到我时候的眼神蓦然变得震惊和混乱?这说明他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他……到底是谁?
一团又一团如乱麻般的思绪搞得我有点烦躁。索性甩了甩头,不去理它。如果我暂时不用逃,也不用接客,不正好实现我前世最高的人生理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米虫,可是却是囚在屋里,没有自由的米虫,我在屋里呆了半天,郁闷得要死,在心里感叹,唉,看来人真的如那首诗所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断然体会不到这种感受。
我叹了口气,既然当不了个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米虫,便当个勤劳的米虫吧,我想起答应了金大娘要画些花样儿给她,还是勤劳点挣银子,以后从青楼脱身之后也有银两傍身,想到便做,我走到书桌边,坐下来,开始画花样儿。
画了些正常的花花草草,如这个时代绝没可能见过的郁金香、波斯菊,其实这些花朵的形状是可以多姿多彩的,即便是金大娘已经见过的玫瑰,我还可以画出几十种不同的风姿来,好歹我前世我也是做平面设计出身的,画功虽然比不上弟弟叶子,但也比普通人强些。画了几张,觉得无趣,心中又浮起恶念,我忍住笑,画了几张Q版的漫画猪仔,一个个肥头大耳,无比逗趣和可爱。小红送了午餐过来,看到我画的猪仔,喜欢得不得了:“姑娘这画儿好生别致,把那又丑又蠢的猪仔画得这样可爱,一定会让京城的少爷小姐们喜欢的。”
我见她这样喜欢,笑道:“等金大娘的样品作出来,我送你两只。”
“真的?”她眼睛一亮,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姑娘,姑娘对小红真好,还是小红见过的最聪明最能耐的人。”
“得了得了,别拍马屁了。”我瞥她一眼,笑骂道,“肚子不饿吗?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姑娘,我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和姑娘同桌吃饭呢。”小红急忙摆手摇头,一副惶恐的样子。我如今已知道这倚红楼的规矩,当红的姑娘都是单独开小灶,在自己房中用餐,其他姑娘、丫鬟、打手、龟奴都是在食堂围桌。
“我这儿哪来那么多规矩。”我搁了笔,淡淡地道,“不用担心月娘骂你,如今你是我的人,我说的你照着做便是了。”
“谢谢姑娘。”小红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笑了笑,月娘,这招我是在你身上学的,收买人心,谁不会?
“行了,开饭吧。”我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蓦地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怔了怔。
楚殇?
他何时进来的?我这囚房他可真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呀。我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柔声道:“楚公子用过午膳没有?”
他皱了皱眉,望着我,不说话。我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转头对小红道:“小红,给楚公子添副碗筷,再送壶酒过来。”
小红应声出去,我坐到桌前,抬眼看他仍站得笔直,笑道:“楚公子难道想一直站在那里不成?”
楚殇沉默地落坐,仍是不言不语。我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俊美得有如石塑。他现在心里一定气苦得很,原本我是他一人的禁脔,他可以随意对我欲取欲求,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不曾想一夜之间,我却成了别人豢养的宠物,看得到摸得到,却再也不容他染指。这种失控的感觉……我笑了,恐怕不好受。
小红送了酒过来,把碗筷摆好,机灵地退出房去。我摆了个酒杯在他面前,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杯酒。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到窗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仍是无语。我淡淡地笑笑,又替他斟满。自来到这个世界,我与他之间的相处,还从未像今日这样平静过,我不理他波澜不惊的表相下,有着怎样的暗涌。只觉得这种感觉真的不坏,我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却只能看着,咫尺的距离,却触摸不到彼此,仿佛心中隔了天涯。楚殇,楚殇,如今你心里,可曾有一丝后悔?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我斟给他的酒,我斟一杯,他便喝一杯,不斟,他也不闹、不动。他的眼睛漠然地望着窗外,直到醉倒伏案,亦再没有看过我。我望向窗外,凉风瑟瑟,那一树的繁茂,不过几日时间,便落得稀疏萧条,蓦然惊觉,原来夏天已经过去,秋天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