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面北眉南
老夫人也不是真心追究这个的,她又问:“那丫头呢?最近没有再病发?”
伯爵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小心道:“静宜瞧着像是真好了。媳妇正想要与您说呢,如今静宜也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纪,姑爷又亲自到了京城来求娶……要不,就把这桩事儿给办了吧?嫁妆也是当年太夫人留下的现成的。”
老夫人闻言沉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言语。伯爵夫人便有些忐忑。
说真的,她其实还是有些怕这个婆婆的。老夫人也就只有对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儿孙女的时候,才是一个普通的慈祥的祖母。可是伯爵夫人想起来自己听到的,老夫人这些年对待方静宜的那些手段,已经她年轻的时候为了帮儿子夺爵所做的那些事情,让伯爵夫人觉得一进到这个房间就感觉到了阴森的气息。
她虽然是这个府中的当家主母,但是太夫人很多事情也是瞒着她做下的。她为了不碰触到老夫人的忌讳,也很少管这边院子的事情。
良久之后,老夫人终于道:“听说你最近在帮着妍儿打探婆家?”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
伯爵夫人闻言心里暗叫糟糕,她只急着想要帮女儿找婆家,却忽略了这位老祖宗的感受。
伯爵夫人立即道:“媳妇也就是见人家嫁女儿,心中艳羡,所以随便打探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定下哪一户,这种大事情最后当然是要母亲您做主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媳妇总体上还算是满意的:“你明白就好。”
见过了关,伯爵夫人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瞬,这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老夫人突然道:“妍儿与李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母亲,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媳妇听不明白。”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否认得彻底,即便眼前坐着的是自己的婆婆。
不过老夫人显然不将媳妇的否定放在心上:“你也不用瞒着我,我也听说了。妍儿她与那李家小子最近走的近了。”
伯爵夫人脸色发白:“母亲您是听谁说的?怎么……”
老夫人摆手道:“你不必紧张,这事儿只有我知道,我怎会拿妍儿的名声开玩笑。”
伯爵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老夫人沉吟道:“你觉得李家那小子如何?”
伯爵夫人一愣,摸不透老夫人的意思,便实话道:“听说是李家嫡枝的独子,身份自然是没话说的。人也长得斯文白净,听说诗文也好,在当地很有才名。”
老夫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莫测:“这是当年太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是万中无一。为一不好之处,就是陇西有些远。”
伯爵夫人有些奇怪,远一点不好吗?老夫人又不见得有多喜欢方静宜,嫁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可是见过太夫人给那丫头准备的嫁妆?”
伯爵夫人摇头:“太夫人将东西搬到了自己的嫁妆庄子上,已经说了那庄子也是留给静宜的,并已经将房契放到了礼亲王妃那里托她照看。”
由此可见太夫人对老夫人的防心有多重,生怕老夫人连她留给方静宜的嫁妆也贪了去。
太夫人突然冷笑出声:“她的心一直就是偏的,当年对两个孙子如此,就连死了也没有变过。我生的儿子也是她的亲孙,我的孙女也是她的曾孙女,她却只记得那个没用的孙子,和他生的方静宜当年太夫人出嫁的时候何止是十里红妆?就连拳头大的夜明珠也是有一大匝子的。珍器古玩更是数不甚数,我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听一些老人对那场面赞不绝口。”
伯爵夫人一惊:“太夫人竟有这么多的嫁妆?”
老夫人斜了自己的媳妇一眼:“你年纪小,没听说也自然,加上在我们方家也没见过那些东西。因为她把自己的这些嫁妆都留给了方静宜,一起搬到庄子上了。”
伯爵夫人看见自己的婆婆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忙赔笑道:“这些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的。”
老夫人轻哼一声,也不与自己的媳妇辩解。
“她打的算盘到是好,什么便宜都给自己的大孙子那一房占了,只是她又能预料到几年之后的事情?就怕那丫头命薄,享不了这个福。”
伯爵夫人一惊,这话的意思是……
她以前也只是猜测方静宜生病与自己的婆婆有关系,不想原来还真的脱不了干系伯爵夫人心中有些发冷。
“母亲,静宜的父亲已经那样了,她……她也很可怜的,不如……算了吧?”
老夫人看着伯爵夫人,突然笑了:“你到是个心善的,不过……我听说最近你正往娘家兄弟那里借钱?借到了没有?”
伯爵夫人尴尬道:“我娘家侄儿正要升迁,娘家嫂子说要我再等一等。”
老夫人摇了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我们家的人了,又怎么能去找娘家要钱?没得让人来笑话我儿子。再说,我们方家又不是没钱。”
伯爵夫人闻言一惊,她在伯爵府当家多年,自然是知道家中进项少,花费多。伯爵府虽然不会至于是一个空壳子,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多有钱的。方伯爵最近往她手中要了大笔的银子,她又要着手准备方静妍的嫁妆了,自然是有些捉襟见肘。可是方伯爵那边又来找她要钱,她不得已才去找娘家兄弟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各有心思
看到自己儿媳眼中的惊诧,老夫人笑了。
“这么惊讶做什么?刚刚不是与你说了吗?太夫人当年可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伯爵夫人想到刚刚老夫人说方静宜可能命薄之类的话,明白了老夫人是想要打方静宜的嫁妆的主意。虽然说那么多的钱让她也不免动心,但是要她谋财害命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老夫人对自己媳妇的妇人之仁不以为然:“好了,知道你顾忌名声。这事情用不着你插手,你只要好好照顾好我儿,还有一双孙儿孙女就好。”
伯爵夫人松了一口气,若是老夫人非要逼着她做什么,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拒绝。不过想到自己婆婆的手段,她还是有些不安:“母亲,你要怎么做?”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要不管,就彻彻底底的不管,你若是问了,想要撇开关系那就不容易了。”
伯爵夫人吓了一条,忙摇手道:“我,媳妇就是随便问问,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老夫人淡淡“哼”了一声。
这几日太阳有些烈,气温也高,伯爵夫人这么会儿里衣已经有些湿了。见老夫人微眯着眼睛在那里算计,她想到,若老夫人真的干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她这个当家主母怕是也脱不开干系啊。这几年她为了扭转外头的那些人对伯爵府的印象,费了不少的苦心。
现在人家一提及方伯爵夫人,都说是个热心肠,乐善好施的老好人。也很少再有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了。
可是……她看了看自己的婆婆,最后还是陪着小心道:“母亲,我知道你是一番为了我们的苦心。可是,若是静宜她好端端的又出了事情,人家在联系到以后我们家……那闲言闲语怕是会将人淹死。”
老夫人若是想要害了方静宜,可是之后又是他们一家得了好处,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是什么事情。方静宜可不能死啊。
正因为知道唾沫能淹死人,所以这几年她对方静宜虽然算不上是像对自己的女儿一般,但也没有短过她的吃穿,用的上的药材府里也是常备着,就连时常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她都是给足了诊金。因为每一次方静宜病情加重,她就似乎能听到外头人家眼闲言碎语。
平心而论,这些年府里在方静宜身上也没有少花银子。她不是与自己的婆婆唱对台戏,而是有些表面功夫必须得要做足了才行。
老夫人听了自己儿媳的话,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无奈地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不过是想要她没有办法出嫁罢了。既然你怕这些闲言碎语的,那好人就由你来做吧。以后你给她一口饭吃就是了。”
“没办法出嫁?”伯爵夫人有些目瞪口呆,“可是,这婚约是许久以前太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伯爵府与陇西李家也算是世交,这婚约怕是不好退。且相公他在朝中也少不了李家族人的帮衬……”
老夫人打断道:“谁说我们要悔婚?她嫁不了,就让妍儿嫁。”
“什,什么?”
老夫人有些志得意满:“那李家的后生我见过了,是个好的,以后有李家做后盾,他的仕途必也是平顺。至于李家远在陇西……这个我也考虑过了,不是可以做京官么?”
伯爵夫人闻言,身子有些发抖。不过这一次不是吓的,而是气的。
“母亲,这怎么行?姐姐婚约,妹妹履行,这不知会让人家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妍儿以后要怎么做人?”她嫁进伯爵府这么多年,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婆婆生气。
她也是出身名门,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家教甚严。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会从自己的婆婆口中听到这种言论。
老夫人却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是方静宜“嫁不了”。为了遵循长辈的遗愿。她们才让妍儿嫁过去,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做。连嫁妆也拿得名正言顺。
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好了,说了不让你问,你又偏要问!问了又想这想那儿的!这事儿你以后就不要管了。你下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伯爵夫人见老夫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气急。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老夫人定是听不进去劝,只有先回去,以后再想法子就是。
伯爵夫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这位婆婆,妍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即便找不到像李家那样的人家,但也不会差到哪里的。伯爵夫人一直有一种感觉,就是老夫人似乎一点也不能忍受大房的人过的比他们这一房的好。
可是爵位不都已经夺了过来了吗!
不行,她得抢先一步将妍儿的婚事定下来,就算时候会被老夫人责备也顾不得了。
伯爵夫人愁容满面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正要回去,却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往外头走。认出是方静宜身边的小丫鬟,伯爵夫人忙让自己的丫鬟上去问。
不一会儿,那小丫鬟跟着过来了:“夫人,秀她昨夜吹了点风,又病了,奴婢去给她请大夫来。”
伯爵夫人一惊,静宜不是好了吗?难道老夫人又开始动手了?
“那你快去,我过去看看她。”伯爵夫人吩咐了丫鬟之后,便匆匆往方静宜的院子去。
方静宜可别在这关头出事,妍儿的亲事还没定呢。
方夫人一走到方静宜的院子就问到了一股药味。真好见一个丫鬟端了一碗熬好的浓厚药汁往方静宜房里走。
“这是什么药?大夫不是还没来么?”方夫人也进了屋。
屋里的几个丫鬟忙给她行礼,方静宜靠在床头,一身素色的中衣衬得她脸色更为苍白没有血色。
见方夫人来了,方静宜回道:“母亲您来了?这是上一次大夫开的方子,前一阵子身子好了药也没有立即断了,想着还是再多吃几剂让病好的快一些。本来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今日又重了。”她已经正式过继到方伯爵名下,所以喊伯爵夫人母亲。
方夫人看了那药一眼,有些犹豫地拦着那捧药上前的丫鬟道:“还是……先别喝了。等大夫来了让他把了脉再开方子。”说着方夫人朝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将药接过了手,往外去了。
方静宜垂了垂眸子,又抬眸浅笑:“那就听母亲的。”
方夫人又问了问方静宜的一些情况,直到有管事来找她回话,她才离开。走之前还不忘交代:“等会儿大夫开了药,你让人拿到我那里。你院子里的药材是去年的了,怕有霉坏的,我给你照着方子再换一些新的来。”
方静宜忙笑着应了。
等她一走,方静宜便闭目靠在了自己的床栏上沉思。
不一会儿,刚刚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的丫鬟回来了,小声禀道:“秀,我看到她将药倒掉了,又去将药渣也都要走了。”
方静宜没有睁眼,只轻声道了声“知道了”。
丫鬟想了想,道:“夫人到也不是个恶毒的人,这些年对我们院子的人也不算坏。她定是怕秀被害了,才这么小心的。”虽然也说不想好,但是总没有缺过什么。
方静宜没有说话,另一个丫鬟却是“呸”道:“贼鼠一窝,我就不信这家里还有什么好人!当初若不是那老妖婆使坏害了我们老爷,这府里哪一样东西不是我们家秀的?还用他们反过来假惺惺的施舍?夫人这人不过是胆子小怕惹祸罢了,哪里就是什么好心了。”
那丫鬟没有她牙尖嘴利,说不过,便只咧嘴一笑,不搭腔了。
那丫鬟却依旧气呼呼道:“这一次那老妖婆定又是起了坏心思,夫人才这么谨慎,就是不知道会出什么手段了。”
方静宜并不理会两个丫鬟的话,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直到外头有人禀道大夫请过来了,她才睁眼。
朝两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即收了声。
“能心怀善念何其难得?不藏恶意就已经很好了。与其要求别人,不如反屎身。”方静宜轻声叹道。
“秀是要我们时刻都心怀善念?”嘴拙的丫鬟道。
另一个丫鬟反驳:“秀一定是要我们以德报怨。”
方静宜笑着摇头:“不,我是说做人要无愧于心,也要恩怨分明。”
这些年大夫来这院子,已经是驾轻就熟。一番望闻问切,半句废话也没有就提笔写方子,之后便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这个过程无比利落爽快,院子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方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将自己的女儿叫了来。
方静妍有些心不在焉地行礼问安。
方夫人想了想,还是没有办法直白地问出口。
只能暗示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年纪也大了,眼见着就要说亲了。以后没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