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皮皮
她脖颈上的血还在滴着,被拖走的路上洒上了点点印记,就像她的生命在这些血液中逐渐消逝。却很快有宫人悄无声息地上前跪着把地擦干净,便是那张地毯也被换下,再没有德妃的痕迹。
屋中静悄悄的,谢景瑜没有开口,一直看着坐在书桌后头的圣人,等着他开口。
“哪怕他半路反悔,不坑杀那两千精兵而回来,朕也会放过他的性命。”圣人缓缓开口道。
是啊,谢景苏若是半路反悔,在峡谷不与叛军接洽准备坑杀那两千精兵,或许他还会让伏军留下他的性命。
可是谢景苏怎么会反悔呢?谋划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夺皇位吗?
圣人想,诚如德妃说的,那是他儿子,他不会置自己的儿子于死地,但也会在谢景苏的往后余生中,囚于一处再不外出。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儿子心狠至此,竟然同他与老七事先预想过的结果全都吻合。在那头,让叛军将两千精兵坑杀做出一副被敌军绑走的模样,这头让德妃给他下药,让他暴毙、朝野大乱,然后出其不意地领着叛军反杀进京,要做出一副给他报仇的姿态,从而登上皇位,或者是同逆臣贼子瓜分这天下。
今夜前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仿佛点燃了京城的夜晚,还点燃了端王府。谢景苏并未被曾琼楼带的伏兵捉住,在那峡谷处,大军同叛军交过手,叛军知事情有变,带上谢景苏便极快的退兵回他们攻占下来的城池之中。
想到此,圣人让秦岳觐见。
“何家那儿,你再好好查一番,若真半分都没参与老三一事,便罢了。”
秦岳凝神,回了一声是。若不是何牡丹自焚,圣人怕是不会对何家这样轻轻放过。秦岳想起了那个奔进火中的女子,叹了一口气。
谢景瑜这才开口,谈起了正事,“护送谢景苏去江南的两千精兵,有大半被曾将军救下,赵将军,赵将军也殉职了。父皇,他们是英雄。”
便是保护的人是谢景苏又如何,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却想不到自己是被保护的人害死的。他已经很快地让曾将军领兵去了,却也没有护住那两千士兵的性命。前线传回来的请保重,赵括的伤口是从身后贯穿的,他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破谢景苏的罪行。所以,是谁杀了他,不言而喻。
谢景瑜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后方才清明。
“嗯,让人将此次前去而阵亡的士兵都带回来,他们大多都是京城人氏,别让他们尸骨葬在异乡。”
圣人先前已经看过,自然也知是赵括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端王的诡计戳穿,让所有还有些不相信的人信了端王是真的反了。
“是。”谢景瑜应了一声。
漫漫长夜过后的破晓时分,御书房中已经站满了大臣,他们迟一些便被宫中派来的御林军告知了端王一事,却也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便起了身,更是在宫门开了的那一刻,径直到了御书房中。
“皇上。”何太傅跪倒在地,他的女婿反了,他的女儿外孙何其无辜,却在昨夜自焚。在他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同他的发妻站在院中,看着端王府上空的火光,半个时辰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何爱卿请起。”圣人看着这老亲家,心中一时猜测过去许多,到底看在昨夜何牡丹以死送来的绝笔上,此刻放过了何太傅。
“老臣愧对皇上,老臣对端王之事若早能察觉,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何太傅却跪地不起,他从前如何对谢景苏看走了眼,原以为他是个可造之才,便是皇位也能争上一争,可是争皇位并不是要他反啊。
圣人还在位,他反了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连累妻儿罢了。何太傅从来不落泪之人,昨夜看着火光泪流满面,是哭他的女儿。此刻,在圣人面前,老泪纵横,却是哭自己。
朝臣们只被告知端王反了,却不知道滇南军还有资阳驻军已经追击上。
此刻他们心中惶恐的很,心中所想皆是如今边城叛军起,江南数城也不知被哪儿来的一股叛军连连夺下,江南驻军被调遣至边城,那江南还有藩王临江王在,只怕就是端王同藩王联手所为,那剩下三藩会不会也同端王联手了呢?
朝臣们心中各自猜测,一时之间有些都讨论出了响动,却听见黄大监朗声道了一声肃静。
他们皆看向圣人,圣人身旁还站着一人。
圣人揉了揉双眼,方道:“朕今日召你们来,一为逆臣贼子之事,二为储君之位。”
众人心中一禀,眼神也不由自主瞟向圣人身侧之人。
又听圣人道:“朕如今心无余力,立储是为让子代朕行事。”
“黄齐。”他唤了一声。
黄齐将圣旨打开,“众臣听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少封先帝诏书继位,至今已在位三十余载。日感于国于家,心无余力,恐大限将至。今逆臣四起,为灭乱臣贼子,安天下之社稷,立储君。朕第七子谢景瑜,德才兼备,胸怀天下,当册封为储。今乱世起,他所言皆为朕所言,尔等皆听他所言而行,不可违之,钦此!”
圣旨宣读完,众人皆答是,而后便有人出列,正是梅太师,百官以他为长,他开口道:“皇上,储君当立,可辅君之师选定何人?”
例来立储都会定下辅臣,圣人刚登基时便由三公辅助,自然储君立,也该选出太子辅臣才是。
圣人看向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无人无立。”这便是不应梅太师的话儿了。
梅太师又提:“东宫大典何时举行?”
圣人并不说话,只看向谢景瑜,谢景瑜道:“多事之秋,当以战事为先,余等皆从简。”
梅太师便不再言语,随即又有人问:“如今边城战情未明,江南又起祸事,该当抉择?”
谢景瑜朝前站了一步,他语气平和道:“滇南大将曾琼楼已率军向南行进。”
“滇南军?如何去了江南。便是如此,滇南军队人数不算多,如何能应付未知的叛军?”又有人问道。
待到谢景瑜将战况简略朝众人说过一回,众臣方知在他们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对天家父子早已对战事了如指掌。
御书房的灯亮了一整日,待到傍晚,众臣方才散去。
圣人留下谢景瑜,只说了一句,“我将国托于你,万不可负。”
“儿臣明白。”谢景瑜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走向殿外。
外头斯羽早已从自家主子当了储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见他出现忙迎上去,“主子,您不知道,方才有多少波人朝这头来打探消息,皆被御林军给拦住了。”
谢景瑜点点头,他还紧绷着一张脸。他并不因为成为太子而窃喜,只是应付了朝臣终究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回府。”他看向慎王府的方向,神情终于是松缓了下来。这些朝臣并不好相与,不能说他们不热爱这个国家,只是匆忙立下储君,却让他们心思各异。他从早到晚应付了他们整整一日,嘴都停过,他再是心神俱定,此刻也有些疲惫。
“娘娘这会子只怕已经得了消息,还不知道如何惊讶呢。”斯羽跟在他身后笑道。立储这样大的事情,早上刚宣了圣旨,此刻怕是传遍了全京城。王府肯定也操持了晚膳等着王爷回去。
是啊,家中还有人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