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阿琇回想了一下齐国公的模样。她只见过一次齐国公贺琳,印象中,那是一位很儒雅的老人。
看来,再儒雅斯文的人,面对着偌大年纪的熊孩子,也忍不住要动手呀!
第145章 宫里来了人
“姐姐,注意你的表情。”
看着贺长安身上都快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阿琇默默地递给了她一块儿帕子,“遮着点儿吧。”
老父亲被揍了,当闺女的还这样地高兴,被人看到得说什么呢。
贺长安摆摆手,“横竖我父亲从从来就不喜欢我。你知道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要不是为了我娘,我才懒得回国公府呢。”
说到母亲,贺长安眼中的光彩才有了一丝暗淡。
她的印象里,母亲一直就很软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宠爱妾室,偏疼庶子庶女,却毫无办法。不但如此,还时常为了没能生下嫡子觉得低人一头。小时候贺长安回去看她,还时常听到她感叹如此得长公主喜欢的孩子,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如果不是这次为了她的亲事,母亲罕见地强势了起来,贺长安几乎以为,她都不像是母亲亲生的了。
“那长安姐姐,这回你姐姐,总该安分下来了吧?”
叫阿琇说,贺长安就算是庶出,可亲祖母是长公主,父亲又是国公府世子,她就算是嫁不成王公子弟,也不会嫁到平常人家去。
叫齐国公世子这样的折腾,只会叫长公主和齐国公愈发厌恶她呀。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贺长安摇了摇头。“贺长馨从小就心高气傲,处处都想要压我一头。我定了肃王世子,依着她的心气儿,恨不能直接嫁肃王才好呢。”
阿琇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这,这话也太没心没肺了!
“看看你,这么沉不住。”贺长安好心地给阿琇擦脸,“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至于么。”
阿琇抚着心口,“你这个比方太吓人了。”
按住了贺长安的手,阿琇诚恳道,“长安姐姐你可长点心吧,这么口无遮拦的,等着叫人抓把柄呢。”
“旁人跟前我才不说呢。就是想叫你知道,贺长馨这个人吧,从小就心高气傲。我记得有一次……约莫是她六岁的时候过生日,我父亲就问她想要什么。你猜她怎么说?”
不等阿琇说话,便继续道,
“她说她想做嫡女。”
阿琇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操作?
“柳姨娘当时就吓哭了。”歌姬出身的柳姨娘,能够给齐国公世子当个妾室,已经是登了天。就算是平日里再怎么恃宠而骄,柳姨娘也没敢想过要给世子做正室——她争宠就罢了,但凡敢流露出一点儿取世子夫人而代之的心思,只怕慧怡长公主先就得送她去死一死。
虽说从礼法上来讲,庶出的子女也得唤世子夫人一句母亲,可从小就被柳姨娘养大的贺长馨,哪里将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慧怡长公主得知后,并没有惩罚贺长馨,却让人将吓的腿几乎软掉的柳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带到了公主府,当着贺长馨和她兄长的面,让人拿着鞋底子将柳姨娘一张娇媚的脸打得红肿破裂。
“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
贺长馨被辣手无情的祖母吓得涕泪横流,几乎尿了裤子。
自此后,再没有能够踏进公主府一步。
“虽说背后说道别人不大好吧,也得叫你知道。”贺长安没甚诚意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抓过鬓边一缕青丝晃了晃,“贺长馨的志向可大了,从小时候就可以看出端倪来。祖母常说,她未必比我聪明,可我这样的性子,真要和她对上,只怕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慧怡长公主的原话,是这样的,“大丫头极会揣摩人心,看着素素淡淡柔弱可欺,可心机之深,长安你远非对手。”
别看贺长安鞭子不离手,一言不合就抄家伙,但真论起来,这丫头真的占不得什么便宜。一时的气是出来了,可嚣张跋扈的名声也传到了外头。
贺长馨就不同了。自小时候偶尔试探了一回被慧怡长公主一巴掌拍了回去后,便不再自己出头。
她生得秀气雅致,与生母刘姨娘一般婀娜可爱,但言行举止却又同贺长安有着五六分的相似。若是熟识这姐妹俩的人,不难看出,贺长馨是在刻意模仿着贺长安的。
不但行动,就连穿衣打扮,也时常是与贺长安仿佛的。
这就很是恶心人了。
“所以阿琇你问我她会不会安分点,我只告诉你,不会的。”说到这里,贺长安抿了抿嘴唇,“过段日子,我叫你看场戏。你只等着吧。”
阿琇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又不好的预感。”
“等着吧,横竖不过这两个月了。”
虽然阿琇很希望贺长安能够多说点儿什么,起码别叫她猜哪,不过贺长安这会儿,嘴倒是和河蚌似的了,紧实得很。
无奈,阿琇只好吃了半肚子点心回家了。
温氏院子里正热闹着,锦绣坊将阿珠的嫁衣送了过来。她正在温氏这里试穿,温氏,三太太,五姑娘等人都在。
这一件喜服还是阿珠去亲自选的,绣了凤穿牡丹,余下并没有过多繁复的刺绣,简简单单,却半点不显清淡——凤凰通身都是以彩线拈着银丝绣成,凤眼中更是缀着两颗小小的红宝石,牡丹花蕊处也缝了米粒大小的珍珠,华美非常。
阿珠容貌本就极佳,新嫁衣穿在身上,展翅的凤凰逶迤而上,凤首坐在左肩之上,几欲就要凌空飞去,光华璀璨,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阿琇一进门,就看见了这样光彩夺目的阿珠,顿时就呆住了。
阿珠一抬胳膊,露出了白皙修长的手,在阿琇头上用力一揉,将原本梳得精致光滑的发髻弄得凌乱,“傻样儿吧。”
“三姐姐总是这样,心里头舍不得人,嘴里还要逞强。方才谁问了好几次九妹妹去了哪里呢?”七姑娘掩口而笑。
阿琇回过了神,尖叫一声就扑进了阿珠的怀里,“姐姐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你嫁出去了!”
这样仙女儿似的阿珠,真该藏在家里给自己看。
“又胡言乱语了。”温氏无奈,对三太太笑道,“你听听这丫头的话,叫人林家听见了,不得跟她急眼哪?”
三太太笑呵呵的,“别说她舍不得三丫头,就咱们看着,好容易养得花朵儿似的闺女嫁出去,难道就舍得了?”
眼瞅着她也有两个女儿就要出嫁了。想一想,三太太就觉得心里头难过的很。
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姐妹,轻声叹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越来越少了。”
阿珠即将出阁,然后就是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
八姑娘和七姑娘是同年的,近来温氏出门时常带着她。看顾老太太的意思,也就要定下来了。
转眼之间,从前热热闹闹的九个姑娘,就只有阿琇了。
“是啊。三姐姐大婚后就要和姐夫去北境了。我还听人说,二姐夫谋的缺也已经有了眉目,怕是也不会在京城里待得太久了。”
七姑娘很是伤感。
六姑娘推了她一把,对着三太太抱怨,“看娘,把七妹妹说得眼眶都红了。就算是成亲了,除了二姐姐和三姐姐外,大家还是在京城里的。想见面还不容易么?再说了,二姐姐三姐姐又不是一去不回,早晚还会回京呀。”
“你呀……”三太太伸手就给了闺女脑门一下,嗔怪道,“总是这么没心没肺地的,叫人可怎么放心呢?”
看着小姐妹们,叹道,“你们都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父母长辈疼爱,自然不肯叫你们受丁点的委屈。只出了阁,就是人家的人了。公婆再好,总不是亲爹娘。说话行动,都须得上心。不能入家里这般自在放纵的。”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自然很是合适。不过三太太说起来,就叫温氏忍不住笑,“你还不够自在放纵的?”
沈家这妯娌三人,三太太是过得最恣意轻松的了。婆母慈爱宽和,丈夫又一心一意地跟她过日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所以如今女儿都要出阁了,三太太身上不时地也能看到些小女儿般的姿态来。
三太太脸上露出颇为得意的神色来,转而又叹,“哪里能指望她们姐妹都能如我这般好命呢?”
远的不说,就只看阿瑶,便能知道了。
这还是低嫁,背后还有个国公府撑腰呢。
“多数还是好的。”温氏怕几个姑娘生出忐忑之心,便安抚道,“个人性子不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通情达理。不过叫你们知道的是,不管往后你们到了哪里,都有娘家在,有兄弟在。只要沈家不倒,谁也不能给了你们委屈受。”
阿琇笑嘻嘻地插嘴,“娘这样说,我就放心啦。”
三太太哈哈一笑,戏谑道,“这丫头害臊不害臊?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先放心了?”
一时不察说岔了话,在一屋子的哄笑声里,阿琇脸蛋顿时变得通红。
两个丫鬟忍着笑,过去帮着阿珠脱下了嫁衣,仔仔细细地叠好了收起。
温氏还要说些什么,外头跑进来一个婆子,气喘吁吁地对温氏回道,“宫里遣了人来,说是贵妃娘娘赏了东西给三姑娘。”
第146章 娘娘比我美多了。
来的人是丽贵妃身边的心腹内侍,送来的东西无非就是宫用的绸缎头面等,却又额外带来了一句丽贵妃的话,她想要见见阿珠。
温氏看了看阿珠。
这些年,沈家人从来不去招惹丽贵妃。甚至,因白荷儿进宫,顾老太太都不再出席宫宴。
白荷儿也甚是识趣,自从老国公过世后,便知道沈家人只怕已经将自己恨到了心上。除了私下里和妹妹有些勾连外,倒是从未打扰过其他人。
这一次,想要见阿珠?
心思急转,温氏便想要拒绝。
阿珠却抢在前头说道:“既是贵妃娘娘惦记,阿珠明日便进宫去,亲自谢过了贵妃娘娘。”
内侍满意地走了。
温氏却皱起了眉,“三丫头,你何苦?”
阿琇左看看温氏,右看看阿珠,直觉这里边怕是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三太太知机,寻了个借口,带了几个姑娘要出去。见阿琇不大想走,也不勉强,只将屋子留给了温氏母女三个。
见人都走了,温氏才对阿珠说道,“明日,我同你一起进宫。”
她犹豫了一下。她明白,白姨娘被靖国公送到了庵里头,这次知道的人,除了她和靖国公外,就只有顾老太太了。丽贵妃想要再从白姨娘这里动什么手脚,已经找不到人了。
她正是圣宠之际,想要九皇子借着机会起来,怎么会甘心?
赏赐阿珠东西,叫阿珠进宫,无非也就是想打了亲情的牌子,笼络阿珠,继而拉拢林沉。
甚至整个武威侯府。
其实,这种情形下,顾老太太出面,陪着阿珠一起进宫去见丽贵妃,才是最好的。
可是顾老太太性子执拗刚硬,不说恨丽贵妃入骨,起码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话不投机之下,抬起龙头拐杖给丽贵妃两下子都是可能的。
丽贵妃到底是宫妃,且如今在宫中地位尊贵,温氏怕顾老太太会吃亏。思索了一下,决定自己陪着阿珠去。
阿珠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太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有些话,我也想对娘娘说开。”
白姨娘被送进庵堂之前,靖国公亲自带着她去看了一次白姨娘。靖国公等在门外,只让阿珠一个人进去的。
想到白姨娘消瘦的许多,凄凄惨惨的样子,在看到自己一刹那,发红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了亮光,一把抓着自己,拼命摇晃,要自己不要嫁到林家去,贵妃娘娘会给她寻更高的门第,甚至凭着她的容貌,进宫,进王府,都是轻而易举的。
她的母亲,从来没有问她一句话,亲事如何,嫁妆如何,一应物事是否都齐备了,甚至,连她最近过得是不是好,都没有过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