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阿容!”见到了凤容,五公主显得极高兴,欢欢喜喜地跑到了他的身边,“你来接我啦?”
凤容看她脸上神色,轻松欢悦的模样,显然这大半日在国公府里过得很是不错。想来姐姐也是可怜,丽贵妃桃李容颜,蛇蝎心肠,表面看上去对姐姐疼爱有加,实则心中总以有这样一个智力不及常人的女儿为耻,轻易不许姐姐见到外人。
公主到了该念书的年纪,本该遴选三到四位伴读,一般都是从勋贵或是清流家中适龄的女孩儿中选。但丽贵妃又哪里愿意让人看到姐姐这样儿?
凤容有些嘲讽地想,这些年来,也不能说丽贵妃完全没有在姐姐身上费心思。只不过,她费尽了心机,只是想着如何将姐姐是痴儿的消息瞒住,营造出一种姐姐是宫中最受宠爱公主的假象,好选一门最得力的助力上了。
“姐姐。”凤容垂眸,将五公主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对阿琇感激地一笑,“许久没见到姐姐这样开心了。多谢表姐。”
阿琇谦逊,“殿下说笑了,如何能当得起殿下这一句谢呢?”
她笑意盈盈的,声音如溪间晴泉一般,泠泠动听。
只凤容来往较多,与阿琇也有过几次接触,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他单纯想让姐姐也多两个真心的朋友,明知道阿琇并不大乐意与五公主来往,还是求着姑母,在长安过来的时候,让姐姐一同跟了过来。
“这事儿,是我强求了。表姐……”凤容打叠起哄着五公主的千般小意,对阿琇拱手躬身,“我先跟表姐赔个不是了。”
贺长安脚尖碰了碰阿琇。
人家到底是皇子,还是当下最受宠爱的皇子。这也是她为何思虑之后,还是将五公主一同带来的缘由了。
阿琇自然也明白贺长安的意思,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咄咄逼人。纵然再不喜欢丽贵妃,她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姑娘,又能怎么样呢?
略微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快,也就算了。
便也偏头笑,“这话让我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啦。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能得公主上门,正是我家蓬荜生辉。再者殿下纯善,我们都很是喜欢她。”
说着,便觉手臂上一紧,已经被五公主紧紧搂住。
五公主笑眯眯的,“阿琇很会种花,暖房里开得热热闹闹的。”
“姐姐素来喜欢花草鸟雀。”凤容对阿琇笑道,“不过她不擅长这些,自己的宫室里每年都要养一些,却总是不得其法。”
阿琇抿着嘴笑,没有接下去。
“阿琇……”五公主却在此时拉住了阿琇的手,蹭了蹭脚尖,小声地问,“暖房里有几本碧兰尚未开花。等花开的时候,我能来看看么?”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琇,视线与阿琇的相接,慌忙就垂了眼帘下去。阿琇只能够从她睫毛的颤动处,看出这位金枝玉叶的慌乱。
心下叹了口气,“当然可以。”
五公主立刻抬起了头,漂亮至极的丹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明明是阴霾的冬日,她脸上的笑容,竟是叫人感觉到了几分晴日暖阳般的舒适温暖。
这一笑,灿烂生花。
阿琇只在心中感慨,想看花,回去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不就行了吗?
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凤容却依旧对阿琇心生感激,拉过了五公主,态度诚恳地再次为叨扰了国公府致歉,才带着姐姐一同回了王府。
看着他和五公主的背影,贺长安叹道,“虽然公主殿下……不过有这样的兄弟护着,也是一大幸事了。”
第236章 原话更加不入耳
贺长安多少知道些当年五公主中毒导致痴傻的内幕,因此对凤容时刻护着五公主的行为很是理解。换作了是她,也会如此。
就只一样,好歹公主殿下是自己带来的啊,表叔这咋就有了姐姐忘了侄女呢?
叹了口气,贺长安拍了拍阿琇的肩膀,“得了,我也该回去了。元夕一起出来看花灯?”
万寿节那天的焰火据说极好,映得大半个京城都是光明一片。贺长安没能出门来,到了现下仍然有些遗憾。
“现下应不了你呢。”阿琇昂起下巴,“难得今年我家四叔四婶和弟弟妹妹都回来了,我外公也回来了,那天怕是要一起的。”
贺长安失望道,“倒也是,我还想着阿宁头一年在京城过年,咱们一起热闹呢。”
初一在旁边用力咳嗽了一声,笑嘻嘻的,“长安姐姐说得对。元夕每年就那么一次,家里热闹过了,不如大家伙儿约了晚间一同出去看灯。横竖那天城里也不宵禁,饕餮楼上定个好位置,看过了花灯,再去里边不醉不归……”
话没说完,就被阿琇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阿琇摆出了长姐的架势,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初一的大脑门,“作死了你呀,才多大就说什么不醉不归了?回头我就去告诉娘,看娘怎么教训你!”
骂得初一抱头鼠窜。
他们姐弟二人从小到大都是打打闹闹的,见面就不多一会儿,准会掐起来。然而这种打闹,丝毫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情分。
如去岁阿琇受伤,初一就能闯到郡主的帐篷里,几巴掌抽得郡主孙女槽牙都掉了一颗。
那会儿贺长安自己也昏迷着,没能见到名场面。只是后来听人家说,那天的初一,简直是头野狼崽子,浑身上下杀气沸腾,叫人十分怀疑,如果没有人拦着,他能直接就把冯竹给活撕了。
初一正是年少好玩的时候,家里哪里关的住他?
如元夕夜这样热闹的时候,自然也不肯干坐在家里的,早就约了几个说得来的小伙伴要一同出去了。
阿琇闻言心中一动。到时候与贺长安约上徐宁,也叫徐宁见识一下这京城里的热闹。
想到这里,便与贺长安说好了,元夕那日,晚膳过后大家伙儿一同出去游玩。
只是阿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计划得很好,却依旧没有能够在元夕夜成行。
就在正月十五那天,安王府里突然来人送了信儿,说是老太妃吐了血晕厥过去了。
老太妃一向疼爱阿琇,这些年回护关爱,不但阿琇自己,就是顾老太太等人也都看在了眼里。
且太妃身体硬朗,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样的打击,虽然大病了一场,可调养了这近一年的功夫,心里或许还有伤感,身体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年前,阿琇还见过了太妃的。那会儿,老太太身体和精神头儿,看着可都好着呢。
又怎么会突然就吐了血晕厥?
“怎么回事?”
来送信的是太妃身边的嬷嬷,见问,又如何敢说出主家的事?
还是顾老太太拦住了阿琇,“且先别为难她了,我与你一同过去看看。”
按老礼儿,这正月十五未过,年便没有过去。已经定了亲的姑娘,是不该到未婚的夫婿家中去的。
但此时,谁又还管这些?
顾老太太见阿琇眼眶都已经红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慌。”
转头又吩咐温氏,“我带九丫头过去看看。你立时叫人去备车。”
温氏点头,转身出去,一面吩咐人备车,一面自己麻利地打点了一份补品出来。
顾老太太带着阿琇赶到安王府的时候,凤离亲自迎了出来。
“祖母。”
凤离眉宇间有些焦色,“劳动了您。”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顾老太太摆摆手,急切问道,“太妃怎么样了?”
凤离看了看也同样焦急看着自己的阿琇,颔首低声道,“已经醒了,喝过了药,只是精神不大好。”
他原本想着,阿琇最擅哄人,每次见了她,太妃能乐呵好几天。
所以虽知道不大合适,也还是让人去请了阿琇来。没想到,也还惊动了顾老太太。
“祖母,里边请。”
凤离亲自扶起了顾老太太的手臂,将人往里让。
“我还没有老到这个份儿上。”顾老太太有些心疼地看着凤离。这孩子,怎么这两年事儿都叫他赶上了?
大步往里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琇走在凤离身边,小声问道。
凤离嘴角挑了挑,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些嘲讽,淡淡地说出了两个字。
“凤妍。”
阿琇惊讶,“她?”
说起凤妍来,阿琇有段时候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凤离父亲和小李氏死后,凤妍闹腾了两次,被老太妃关在了院子里,对外说是为了逝去的父母诵经祈福,其实就是被软禁了起来。
她做了什么,将老太妃气成了这样?
这往里走,一路上不时遇到几个仆从,阿琇也不好多问。说话间,便来到了老太妃的住处。
阿琇与顾老太太快步走了进去。
正值冬日,屋子里笼着火,暖和得很。转过了一道屏风,就看到了正半躺半靠在床上的太妃。
一见了顾老太太拉着阿琇进门,太妃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奈何头晕眼花的,略动一动,就觉得眼前黑了起来。
“可快别动弹了。”顾老太太几步抢到了床边,看还有半碗黑漆漆的药汁放在床头圆几之上,散发出浓烈的药味儿。
按下了欲起身的太妃,顾老太太顺势坐在了侍女端过来的鼓凳上,“有什么事,能叫自己个儿吐了血?身子莫不是你自己的?”
太妃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何苦叫九丫头跑来?过年呢,叫人看见,又要说道她。”太妃招手叫阿琇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床头,爱怜地拉着她的手,强笑着,“这小脸儿都圆呼了。”
这一年多来,太妃像是老了十多岁。从前明明说话声音响亮,极爱捯饬自己,精心保养得发黑眼亮的尊贵人儿,如今两鬓都斑白了,脸上消瘦了不少,眼袋却看得愈发明显。
阿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哪里圆呼了?下巴明明还尖了些……您试试,锥子似的扎人。”
说着将下巴抵在了太妃的手背上。
太妃觉得手背一热,滚落了两颗大大的泪珠儿。
太妃:“……”
“哎呦傻孩子,这是干嘛呢?”太妃失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阿琇的脑袋,抬头埋怨凤离,“我这好好儿的,你非要告诉了她。看看,大过年的,把她逗哭了吧?快拉出去,我可看不得九丫头这副哭兮兮的模样。她还是笑的时候好看点儿。”
嫌弃地将阿琇的脑袋推开了。
凤离无奈,“还不是看您方才脸色着实不好,才让人去叫了她来给您说话宽心?”
哪儿知道这丫头进门了才说了一句话,先哭上了呢?
太妃接连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凤离带阿琇出去。凤离没法,只得拉了阿琇起来,将她半哄半劝地带走了。
等二人出去了,太妃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刺激到了嗓子,咳嗽了两声,顺手抓了枕头旁的帕子掩住了嘴。
待到放下手的时候,帕子上带了一丝血色。
看太妃从侍女手里接过温水去漱了漱口,顾老太太皱眉,“怎么这般严重?”
她方才也听见了凤离的话。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凤妍,就把太妃气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