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一枝刀
这家负责销采购业务的也是个女同志,一听赵珍珍的身份立马变得很热情,她们商店在过去的这个夏季,雪纺面料销售的也十分不错。但平城国棉厂家大业大,销售科的人员都是鼻子朝天,压根儿看不上他们这小县城的百货商店,很少会有人来登门拜访,即便是来了,也不像赵珍珍这样态度那么好!
“我们厂里现在新增了两个车间专门生产雪纺面料,但目前来看仍然是供不应求,而且因为这种面料别的国棉厂没有能力生产,不少外省的单位也来下订单了,所以,要是不提前囤点货,估计明年应季的供应情况依然不乐观,所以,牛科长不考虑囤点货吗”
雪纺面料销路那么好,牛科长自然是想囤货的,但是具体到他们百货商店,还是有实际困难的。
惠阳县虽然只是个县城,但他们县上的百货商店一家独大,每年的销售额相当可观,但百货商店的性质是国营的,所有的销售收入必须上交,采购的是另外下拨的,而且要提前做计划。
如果一件商品在上个月销售比较好,那申请采购也很容易,反之亦然,所以,囤货这种事儿不好操作,特别像布匹这样的物资,通常一次进货量很大,占用的资金也比较可观。
而且牛科长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但申请报告没几天就被原样打回来了!
她为难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百货商店也很想囤点布料,不过经费都要上头批准才行,恐怕囤货过不了这一关!”
赵珍珍笑了笑,说道,“的确,大单位办事儿规矩多!”
牛科长其实还想争取一下,就试探性的说道,“赵同志,你们国棉厂财大气粗,肯定也不在乎这么一点,要不这样行不行,我囤一部分货,等明年开春再付货款,你放心,一毛钱都不会少!”
关于赊欠的问题,隋主任着重给她强调过了,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赵珍珍很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那肯定不行!不过关于资金的问题,我觉得牛科长如果想解决的话,肯定能找到方法。那我就先不打扰你工作了,告辞了啊!”
她做事向来比较仔细,关于惠阳县百货商店的一些基本情况,除了隋主任拿来的资料,还专门去找了之前厂子里负责的销售人员尤凤,她是一个整天乐呵呵的女人,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虽然和赵珍珍之前没什么交情,但一个厂子里工作,不可避免的经常打照面,所以还算熟悉,她十分详尽的介绍了惠阳县的情况,尤其说了一下惠阳县的百货商店。
虽然这一家的单位每年进的货不算少,但负责采购的牛科长不是个痛快人,要么要求价格优惠,要么要求货款抹零,甚至有时候还会拖欠,因为这个事儿,尤凤还挨过徐振山批评。
按照尤凤的说法,虽然惠阳县百货商店能卖不少货,但跟这种单位的合作非常不愉快,所以最近两年采取的态度就是放羊。
赵珍珍的反应让牛科长有点失望,眼看着赵珍珍要告辞走了,也许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里,牛科长连忙说道,“赵同志别急啊,关于囤货的问题,咱们再好好探讨一下?”
赵珍珍冲她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可以探讨的了,我们国棉厂的布料不愁销路,尤其是雪纺人人争抢,但你们惠阳百货商店在县上是头一份,即便是不进我们厂子的货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而且刚才牛科长说得情况也不只是你们一家,囤货的确要申请,但对于你牛科长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不是吗?就是办不办的问题了!”
牛科长一愣,没想到赵珍珍将她的底细都打听出来了。
关于她自己的身世问题,很多人,包括她现在的父母都劝她认祖归宗,但她这个人不光是喜欢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大事儿上更是如此,无论如何,当年亲生父母一生下她就为了干工作没再管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等她成年以后又想认回去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
虽然她亲生父母都是级别很高的退休干部,她的亲哥哥就是惠阳县经贸委的局长,他负责的工作很多,其中一项就是县里各个商业单位的费用审批,虽然具体的工作都是手下去做,但牛科长要是肯叫他一声哥,估计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但牛科长较着劲儿,别说喊哥了,面对面看到连招呼都不打的!
看着牛科长的脸色有点变了,赵珍珍觉得更不适宜多待了,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办公室。
惠阳县除了百货商店,还有不少供销社,供销社的规模一般都不大,还有相当一部分在公社里,地点比较分散,但有一点比较好的是,比起来百货商店,他们进货比较自由,虽然各家的订货数量都不大,但加起来也不算少了,算一算厂里给她的奖金,也差不多有一百块了!
虽然这几天她每天骑着自行车早上天不亮就出发,晚上天黑才返回来,辛苦是很辛苦的,但一想到仅仅四五天的时间就挣了一百块钱,赵珍珍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辈子还没挣过这么快的钱呢!
第五天晚上,赵珍珍在二爷爷和二奶奶家吃过饭,一个人回到了自己买下的小院子,这一次她来带了铺盖卷儿,因此这几晚上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的。
白天的时候忙工作,实在没时间想丈夫王文广的事情,但当晚上她一个人躺在简陋的房间里,除了牵挂着家里的四个孩子,再就是担心在农场里的丈夫了。
在情感上,她恨不得一到惠阳就去探望王文广,然而她还是选择了理智,一定要把手头上的工作先做完才行。
说起来青禾农场的条件不算差了,最起码比王文广印象中的关押场所要好一些,记得当年他去探视邓家平,那里的农场条件特别差,屋子又低又矮里面还很潮湿,连乡下的柴房都不如。
其他方面就更糟糕了,尤其是卫生方面十分堪忧。
青禾农场的房子当然不算好,但最起码干净敞亮,农场的工作人员看起来也比较和气,不会动不动就打骂人,而起大概看到他的行李比较重,还派了一个年轻人帮他拿。
然而王文广还是还觉得不习惯。
他们这一批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把东西扔到屋子里还来不及收拾,农场的大喇叭已经响了,通知他们这些人去食堂吃饭。
尽管早就做好的思想准备,但对着一盆子水煮萝卜丝和两个掺了玉米面的硬馍,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和他一样没吃下多少。原本农场的饭菜还那么差,不过上次卢志伟来了以后,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就是这些关押的犯人住得太好了吃得太好了。
丁场长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上级领导,但农场新盖的屋子不可能拆了重建,住宿方面是不可能改变的了,那能动的也只有一日三餐对犯人的供应了。
虽然王文广在食堂没吃饱,好在带来的行李里面,有一大包赵珍珍做的油渍糕,他拿出来咬了一口,以前从来没会感觉到原来油渍糕是这么好吃的东西,一连吃了好几块儿,觉得嘴里有些发干想喝口水。
然而环顾四周,连一只暖水瓶都没有!
昏黄的烛光下,王文广将麻袋里的行李一件件都拿出来,因为又累又困又渴,他将除了铺盖卷儿之外的东西都随便一放,将被褥铺好后就躺在了床上,然而刚躺下没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拍门了。
王文广烦躁的坐起来,问道,“谁啊?”
他打开屋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吴启元和粱校长。
短短几个月,两个人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吴启元,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大概是因为下地劳动,脸膛晒得通红,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但精神头儿看着还好,他手里提着一只暖水瓶。
王文广赶紧接过来找出一个杯子倒了半杯,也顾不上烫,端起来就喝。
因为环境特殊,两个人也不敢在他的房间里多呆,更不敢多说话,吴启元嘱咐他明天将暖水瓶还给他,梁校长留下一包吃食就走了。
第一天晚上,王文广终于喝上了热水,还从行李里找出脸盆烫了烫脚,大概是心情平复了一些,一晚上睡得还不错。
然而第二天吃过没滋没味的早饭后,他被分配去开荒的时候,再次受到了暴击!
所谓开荒,一般就分两个步骤,第一个先把荒地表面清除干净了,比如杂草石子之类的东西,第二步是松土,具体的做法就是用铁锹将土地深翻一遍。
王文广因为最近几年特别注意锻炼,每天早上没有意外都会在院子里练上至少半个时辰,再加上帅气的长相,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得多,一看就是年轻力壮的样子,所以也被分了一个铁锹翻地。
他弯着腰干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又累又饿。
早上食堂的饭依然是玉米面馒头和炖萝卜,王文广很怀疑是昨晚的剩饭,更加吃不下了,但吃过饭他们这帮人就被领到了田里,他压根没机会回去再吃别的。
虽然农场的人不打不骂,但还是会在旁边监督干活儿的,王文广的动作稍微比别人慢了一点,立即就被大声说了,让他不要磨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