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甲申
“来,耳朵凑过来,让咱们雍正爷未来的小姨妈传授你个好法子。”
不出京中各勋贵们的意外,不久就有风声从宁寿宫流出,大格格没瞧上钮祜禄家的七少爷。
此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家中有孩子在官学的人家都知道,小七爷在官学尽逃学还喜爱打架,活脱脱一个纨绔,金枝玉叶的大格格怎么瞧得上他?
这消息一出幸灾乐祸的有,真心实意地叹气的也有。不少遏必隆的老相识都不免心痛:哎,这遏必隆公的嫡系怕是要这么一路没落下去了。
这事刚刚被人遗忘,没过几个月又闹出了一桩更大的热闹,男主角之一还是咱们的小七爷,而另一位不是女主角也是个男主角——明相的二公子揆叙。
事情还要从那桩黄了的婚事说起,自从婚事黄了,这小七爷也不知是不是相亲不顺受了打击,导致幡然醒悟。这京中有名的“魔王”突然架也不打了,学也不逃了,竟然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每日第一个去官学上学,且进步神速,最近一回官学考评里得了个上等。
有好事者壮着胆子去打扰了在学堂一本正经抄书的阿灵阿:“小七爷,您这怎么突然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小七爷邪气地笑了下,让好事者差点腿都站不直,他扯了扯系在腰上的石青色腰带,冷漠地说:“爷这辈子没浪过,心里只有一个人。她聪明功课好,爷自然不能落下。”
吃瓜群众定睛一看,那腰带有些眼熟啊,再一想,呃?那不是揆叙少爷一直用的款式嘛!瞧瞧那角上还绣了个“兰花”图样,可不就是纳兰家的东西吗?
吃瓜群众大吃一惊,这爱情说来就来?要小七爷转性如此简单?
官学里的吃瓜群众们为了求证立刻转头看揆叙,揆叙苦着一张脸,活像欠了谁八百万似的,除了承认阿灵阿腰上和他是同款外,其余一概“不不不”地否认。
所以此事也只能到此为止,揆叙再如何也是明相的公子爷,又有个出名的母老虎额娘觉罗氏,谁也没胆跑什刹海去问明相夫妇,你们知不知道儿子和小七爷有情况?
于是大伙善意地默认是小七爷对二少爷一厢情愿一往情深,小七爷自此洗心革面从恶霸变成了痴情汉。
就此小七爷的额娘开展了两三年的相亲大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京城的八旗勋贵们哪家还敢相看他做女婿,毕竟贵族的女儿不愁嫁,干嘛选个有龙阳之好的呢?
事儿传得最夸张的那几日,珍珍躲在纸笔店的后厢房替阿灵阿将那个那条石青色腰带的针脚再改一改,阿灵阿平日里摸泥打滚习惯了,她做好的一条眼带没几日就有了线头。
而揆叙正和鄂伦岱则专注在阿灵阿的纸笔店内打劫,这天他们来的时候,端砚撸走了三块,白玉杆的狼毫抢走了十支,徽墨足足拿走了三盒。
阿灵阿心疼得眼角不住抽搐,鄂伦岱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小七爷,你可让揆叙多拿点吧,他这几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揆叙边点头,边从架子上又拿走了一个青玉山峰笔架。
“揆叙,东西也拿了,再帮哥哥办个事。”
揆叙踮起脚把货架最上方的白瓷水洗给拿了下来,说:“你说。”
“大格格要回宫了,你记得带点东西过去。”
阿灵阿一句话,就让揆叙打劫的手停了下来,“你说你说,我今儿就带过去。”
鄂伦岱听了挡在前面,“还是我去吧,我二叔家那个刁蛮堂姐不是前不久把大格格给得罪了,我还得去赔个礼。”
“不用不用,大格格她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揆叙急坏了,他抢着说,“我拿了小七爷这么多东西,跑次腿不算事!”
鄂伦岱粗人一个,根本没觉出揆叙哪里不对劲,只有阿灵阿心底透亮不住偷笑。
“你就让揆叙去吧,不然我今天晚上的账没法平。”
鄂伦岱耸耸肩,揆叙则搓着手问:“你要送点什么去?”
“大格格之前说德嫔娘娘有孕吃不下东西,珍二格格就说想带点王伯家的馄饨去,想来想去还是大格格送去比较安全。你回头买点生的在大格格回宫那天送去。”
珍珍的姐姐在十月就晋了嫔,有孕晋嫔让六宫侧目,也难怪不久前佟三格格如此恨意。
揆叙接了任务,在大格格回宫那日一早就亲自去了王伯的馄饨摊守开张。接着前呼后拥带了十个家奴去了和硕额驸府。
这阵势让大格格吓了一跳。“二少爷这是什么事?”
她看着揆叙刚到她肩膀的个子忍着没说,揆叙刚刚进来时很有狐假虎威的气势。
“珍二格格听说德嫔主子吃不下东西,让大格格带点什刹海边好吃的馄饨进宫,说德主子最喜欢。”
大格格自然是收下,揆叙指挥一个家奴送上了三包生馄饨。
“那还有些人拎的是什么?”
大格格一眼望去,揆叙身后的家奴人人手里满满当当地拎满了东西。
“还有……还有我给你带的,这个也是馄饨,带葱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葱。然后那边那个是我家带去的羊肉馅让摊主包成馄饨的,还有牛肉馅、素馅、鹅肉馅,你都试一试,喜欢吃哪个回头告诉我。”
揆叙说着,又分别有四个家仆送了上来。大格格摸不清揆叙的套路,她又问:“那后头呢?”
“还有我给你带的风筝、马鞭、手炉、发簪和毽子!”
大格格不明白揆叙想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等着揆叙解释,谁想揆叙这个怂包让家仆们放下东西就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
阿灵阿知道后和鄂伦岱一起活活笑了一天。
整个冬日,京城都发生着各式各样的热闹,在这之中有一件京城外的事被大家完全忽略了。
署理江宁织造曹玺在任上病倒,皇帝下旨令其子曹寅往江宁,一来可以侍奉其父,二来代里织造处的事务。
谁料曹寅的行李都没打包上车,在京的孙氏和曹荃也向皇上请旨往江宁去照顾曹玺。
据说孙老太太在慈宁宫哭成了个泪人,太皇太后抱着皇帝的老保母左右安慰,跟着皇帝也红了眼角。
这一场哭后没过几天,孙氏就带着儿子曹荃媳妇秀芳火速地跟在曹寅身后下了江南。
珍珍知道后还与阿灵阿说:“可惜了,你还没能动手这人就自己跑了。”
哪知阿灵阿神神秘秘一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事根本就在他算计之内。
她心惊胆战地问:“你给曹玺下毒了?”
阿灵阿绝倒,被自家媳妇的想象力给震惊,他敲着桌子说:“历史历史,我历史那么好当然记得曹玺病倒期间是曹寅去接任江宁织造啊!”
也是,曹家两兄弟一嫡一庶,一长一幼,多少年了都面和心不和。孙氏一直堤防着曹寅,如今这般阿灵阿只要找人在曹荃或是孙氏耳边说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孙氏就肯定要让曹荃也跟去江南。
机灵鬼。
珍珍回忆着这些事,坐在进宫的轿子里咬唇偷笑。
第39章
没有曹荃的纠缠,也暂时不用担心阿灵阿去当上门女婿,平静的日子就像流水一般逝去,而她的姐姐,吴贵人,哦不,如今改称呼德嫔娘娘了,也终于在狗皇帝的不懈努力耕耘之下成功三年抱俩,在春暖花开之际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入了宫门轿子直抵永和宫,珍珍一踏进院子就听见孩子和姐姐清澈的笑声。
永和宫已经大不一样,原本荒废的后院如今修葺一新,前殿已经安上了宝座,珍珍要绕过前院才能进入姐姐休息的后殿。
后殿正间里德嫔怀里正搂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指着摇床逗那男孩说:“禛儿快瞧,他是你弟弟,来,跟着额娘叫‘弟弟’。”
小男孩身上穿了一件红花织锦缎的小棉袄,头上戴了一顶缀着夜明珠的虎头帽,生得也是虎头虎脑。他似乎对弟弟豪不感兴趣,傲娇地把头一扭,靠在他额娘的肩膀上哼哼。
他这一回头到让珍珍瞧着了他的正脸,珍珍这下可乐着了,未来的雍正爷竟然和他那傻舅舅博启生得有七八分像,莫怪乎俗话说的好,外甥似舅,竟是一点不错。
“给德嫔娘娘请安。”
德嫔让左右搀扶起珍珍,珍珍迫不及待地凑到摇床边看里头躺着的小婴儿。
德嫔二胎生的小东西不过两个月大,和小猫似的窝在摇床里睡得正香。他皮肤白皙,发梢微微带卷,五官轮廓比未来的雍正爷更像德嫔,在珍珍眼里姐姐是少有的大美人,她可以想见如此像姐姐的小东西长大后必是蓝颜祸水一枚。
幸好幸好,两个侄子都像姐姐多,只有脸盘像斑点狗皇帝。
珍珍看了欢喜,趴在他的摇床边问:“姐姐,六阿哥叫什么名呀?”
德嫔瞧着幼子眼里含了一抹化不开的母爱。
“昨儿皇上才定了大名叫胤祚。来,咱们别扰着他睡觉了,到这来坐下说话吧。”
德嫔领她到了里屋,两姊妹终于能有时间亲亲热热地坐到一处说话。
虽说德嫔时常有捎信到家里告近况报平安,但珍珍上次进宫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隔了这么久再进宫,珍珍目光所及就能发现永和宫的巨变,休整一新不说,家什摆件也添了不少。
德嫔留意到妹妹的目光点着博古架上多出的一尊鎏金铜香炉说:“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这些都是升了嫔后新添的。去岁地震宫里不少地方遭了灾,所以永和宫又重新修了一遍。”
德嫔说这话时嘴角含笑,还带着产后特有的温柔母性,人也比去年见到时丰腴一些,应是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珍珍心下稍安,明白姐姐在这宫里自有生存之道。
她将注意力放回了两个阿哥身上,未来要霸气侧漏的胤禛对初生的弟弟什么啥兴趣,但珍珍的出现却吸引了他的主意,从珍珍一出现他亮晶晶的大眼睛就一直盯她着瞧。
珍珍忍着笑伸手揪了一下虎头帽上的夜明珠,接着胤禛肉乎乎的双手就抓住了她的指尖。
笑闹间她问姐姐:“怎么四阿哥今儿也在?”
德嫔爱怜地刮了下大儿子的鼻尖,把珍珍的手指从他的魔爪里拯救出来,笑说:“贵妃娘娘近来身体欠安,皇上怕累着娘娘就把四阿哥送来让我照顾几天。”
珍珍对自己未来的外挂、饭票、保护伞有极大的兴趣,于是她说:“姐姐,能不能让我也抱抱四阿哥?”
德嫔说了一句“小心些”,把儿子交到了珍珍手里。
抱着手里软绵绵的一坨,珍珍心里生出了极大的自豪感。
哼,看见没,我手里就是冷面四爷,就是那个穿越女争先恐后要扑的雍正爷,只有我与众不同,我穿来不泡他,我抱他!他还得尊称我一句“小姨妈”!
未来的雍正爷并不知道,他这位小姨妈正因为摸着了他的屁股而产生了莫大的虚荣心。
他才喝过奶,又被德嫔逗着玩了一会儿,现在困意泛上来,在珍珍的膝盖上没坐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嘴角挂着一条口水小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
阿灵阿从前问过珍珍雍正爷是个什么模样,珍珍彼时没见过自己这大外甥,今儿进宫她觉得回头她可算是能同他说了——四爷就是个小呆逼。
博启长大后越来越抵触姐姐对他的“调戏”,如今得了同他生得甚像的“冷面四爷”,珍珍玩了好一会儿都觉得意犹未尽。
弟弟妹妹说来都是德嫔一手带大的,她哪里不知道妹妹心里在想什么,暗暗觉得好笑,招来保姆把胤禛抱下去睡。
德嫔拉过珍珍说:“好啦,让他去睡吧,否则一会儿哭起来就麻烦了。我们说会儿正经事。”
珍珍点头,摆出倾听姿态。
“你在宫外和佟家的三格格闹变扭了?”
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珍珍意外姐姐竟然还是知道了。
见珍珍的表情,德嫔叹道:“上回在承乾宫佟三格格在贵妃面前给我赔礼,我觉得意外,等大格格回宫后请宁寿宫的哈日伊罕帮我打听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还给姐姐赔礼了?”
“嗯。”德嫔的笑里带着一点玩味,“赔的很是诚恳。”
好段位!珍珍知道这是佟家姊妹防患于未然,这次先把礼赔上,来日也无人再能捉把柄。
德嫔大约是觉得隔墙有耳,她低声嘱咐珍珍:“佟三格格两个月后就会嫁给钮祜禄氏的颜珠少爷,以后你们也没什么机会能撞上,若是撞上避着就是。”
珍珍一滴冷汗,心里埋怨某人家的亲戚妯娌真是讨厌。
我要是嫁过去,不是没什么机会碰上,这得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两姊妹接着话的便都是家常说了几句话,德嫔问了家中的事又问了博启的功课,虽说这些之前往来的家书里都有提过,但听珍珍亲口说到底让她安心许多。
她让秋华取了一只漆器盒子来交于珍珍,珍珍并未打开,抱着盒子问:“姐姐,这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