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甲申
德妃回忆刚才忍俊不禁:“那是慈宁宫的一只老猫,在宫里人见人爱,大家都唤它黄大仙。这猫甚通灵性,与我更是有缘。胤祚满月的时候它来永和宫遛弯,哪想胤禛调皮想同它玩,结果一把抓着它的尾巴,毛都揪秃了好大一块。那时候禛儿还小,大概都不记得这事了,黄大仙可都记在心里呢,从此它一听见咱们禛儿的声音就跑。”
刚刚还想哄胤禛的珍珍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还有这样的前情,难怪那大黄猫一看见他就跑。她一把搂过还气呼呼,未来的“冷面王”说:“四阿哥别气了,姨姨下回进宫的时候给你带大黄猫的布玩偶可好?”
“不要!”胤禛一副爱憎分明的样子,“不要那只坏猫,要姨姨陪我玩骰子!”
德妃一听笑得更欢,“珍珍,皇上知道昨日你陪四阿哥玩了一整日辛苦了,他让顾太监取了些布料首饰说你看顾阿哥有功要赏你。”
有赏自然没有不收的,财迷珍入宫又薅到一堆羊毛喜不自胜。何况珍珍觉得自己这赏得的心安理得,瞧她姐姐眉宇间那不自觉流出的风韵,想来这两口子昨晚肯定是久违地腻歪了一番。
塞和里氏这边长女宫中站稳,次女得大格格喜爱,实在没有不舒心之处。她进宫是为了瞧大闺女的册妃礼,如今礼成她也是该回家去了。德妃让人先送了塞和里氏回府,把珍珍留下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她说。
等额娘一走,德妃屏退左右拿出昨日摔坏的那架西洋镜说:“拿去,叫你的小七爷赶紧修好了送回来。”
珍珍噗嗤一笑,凑上去抱住了姐姐。
“姐姐,你可要谢我。”
“谢你?谢你什么?我要打你!都说了不要和阿灵阿私下见了,你倒好,一点没见收敛。”
珍珍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皇上不是说了吗,阿灵阿忙着考举人呢,哪里有什么空私下见。”
“他是真得要考?”德妃一脸不敢相信,见妹妹慎重地点点头,德妃笑着摇头说,“不想小七爷竟是个痴心人,按着他的出身要出仕可以轻轻松松地走荫恩,偏为了你宁愿去走科举这条最难的路。”
“嗯……因为姐姐的好妹妹我长得像仙女啊!”
在姐姐面前肆无忌惮的珍珍做了个大鬼脸,德妃看着好气又好笑戳着她的脑袋连连嗔怪。
姊妹两笑了好一会儿又说起了四阿哥这位小祖宗。
德妃对四阿哥近日的胡搅蛮缠倒不在意,她揉了揉额头笑说:“禛儿这孩子心思多,这事要怪也得怪皇上,那日皇上和他说要给他添个妹妹分他的宠,说以后都喜欢弟弟妹妹,他就吃醋了,我再哄几日就好了。”
想到皇贵妃意图夺子,再看四阿哥依赖姐姐,珍珍心定地说:“阿哥向着姐姐才好。”
德妃似乎并不愿妹妹掺和在这繁杂的宫闱之事中,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然后把破碎的西洋镜装在了木盒里,弹了一下珍珍的脑门说:“赶紧出宫去见你的小七爷吧,这回可是圣旨,皇上等着这架修完把自己的那架换回来呢。”
换?换什么换?珍珍觉得康熙爷也是太天真,这世上哪有给儿子的礼物还能要得回来的道理?
珍珍直到在阿灵阿的纸笔门前下轿,都还在鄙夷康熙爷的抠门劲。
纸笔店的后厢房中,阿灵阿一如既往沉浸在“三年秀才五年举人”中,越堆越多的纸片几乎快把他的人都淹没在里面。
过了冬开春便是科举这条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阿灵阿现在每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见珍珍进屋,他迅速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怀表,然后严肃对珍珍说:“我只有两分钟。”
第53章
两分钟?
珍珍郁闷地抱着木匣子站在门槛外差点不想踏进去,可阿灵阿要看的书实在太多,他说完这句又赶紧低头再读两句。
科举难,难到从来对珍珍黏黏糊糊的小七爷都没有心思浪漫了,现在他心中只有念书二字。
珍珍倒也理解,想当年她考研和司考的时候也是如此,郎清就是在她身边翻跟斗她也置若罔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好胜心和不服输上他两是天作之合。
珍珍走到他身边将木匣子放在他的书海之上,阿灵阿转头随意看了一眼,接着惊喜说:“给我的礼物?”
“没有,是我大外甥弄坏的西洋镜。”
阿灵阿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他家珍珍一如既往的“不浪漫”。
“讨厌,还以为小娘子带了礼物来看望伤员。”
“康熙爷圣旨,让阿灵阿赶紧修好四阿哥心爱的西洋镜,好换回他的大西洋镜。”
阿灵阿一头雾水,从书海中抬头疑惑地看着珍珍,珍珍就把自个儿昨日智斗熊孩子四爷的故事说与了他。
阿灵阿听完举起书说:“该,让康熙折磨我,非要我文武双全。就得让他的好儿子替我磋磨磋磨他。”
这里头满是怨气,珍珍听了发笑,留阿灵阿继续认真念书转身准备离去。
她刚要跨过门槛,那位沉溺念书无法自拔的爷突然嚷道:“不对,你怎么走了啊!”
珍珍打起帘子的手都没有放下,她回头浮起如花般的笑,轻轻唱到:“再给我两分钟~”
这是前世的歌,阿灵阿举着书埋头笑了出来,珍珍唱了一句便停了下来,她轻轻说:“小七爷加油,我可等你娶我。”
等他再抬头只有门帘轻轻晃悠,昭示着刚刚来过的心爱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与四书五经开始搏斗,这是21世纪学霸与古代科举交锋,等他赢了要娶回小娘子日日听她唱当年的歌。
…
如此不知不觉两个月飞逝而过,百忙之中的阿灵阿修好了四阿哥心爱的西洋镜,珍珍自从那日哄好了小魔王四阿哥便常常被姐姐和康熙宣召进宫,当然也亲眼目睹了四阿哥拒绝归还自家皇阿玛心爱西洋镜的好戏。
其余时候,他们两偶尔聚一聚说上几句话,然后珍珍就陪着阿灵阿在京城的大雪纷飞中温习。
偶尔偶尔,珍珍仿佛回到了大三那年的寒假,她和郎清回家乡过年,南方难得下起了漫天飞雪。郎清来找自己去看雪,但自己忙着考研和司考,他就和自己说了几句话,然后买了两瓶肥宅快乐水坐在她身边安静陪她。
时空转换,如今竟然掉了个,可他们还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庆幸。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四县试的日子。虽然阿灵阿让珍珍别担心不用去,但让珍珍不焦虑不忧心是不可能的。
攸宁和珍珍仿佛心有灵犀,她在二月初一便请了出宫回府小住,二月初四一早便来请珍珍过府一叙。
一上马车,看见攸宁的珍珍吓了一跳,“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攸宁勉强笑了笑,“没事,你别担心。”
然后便是沉默,马车快到贡院门口前时她才说:“我阿玛病了,我不回府他们都还瞒着我。”
攸宁平日大大咧咧,在皇宫里TOP3的贵人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都宠着她,所以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攸宁在马车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害怕又怯懦地说:“我已经没有额娘了,要是连阿玛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珍珍也不知道,她穿来后最避免的事就是去回想现代的人尤其是她的父母,因为只要多想一秒,她就如万刀扎心一样的疼痛。幸运的是吴雅氏有一家疼爱她的亲人,让她在陌生世界里能有所庇护。
珍珍搂住伤心的攸宁,轻轻拍着她:“还有我呢。”
马车停了下来,和硕额驸府的下人禀报道:“大格格,贡院到了。”
攸宁赶紧抹了抹眼睛,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开朗而不可一世的大格格,她拉起珍珍说:“我们快走吧,你别告诉他们,揆叙可不如你家小七爷,咱们别吓到他。”
揆叙……
珍珍心里啧啧叹了两声,忍了忍没有去嘲笑攸宁。
…
为了备考,阿灵阿提前三天就住到了揆叙家,一来是调整状态,二来是接受揆叙他哥纳兰容若的贴身指点。
纳兰容若好歹上过两回会试,对临场考试需要注意的事一清二楚。科举和高考一样,十年磨一剑,平日的知识累积固然重要,临场发挥也十分要紧。
权臣兼大忙人明珠对次子要考科举的事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容若名满京城满汉无不称赞,如此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后继有人。
而其余两个儿子若有上进心固然是好事,若没有上进心或是不争气,那他只要儿子别是个纨绔别触犯天条,其余也无不可。
不过容若在考前向阿玛明珠夸了一番揆叙近日的用功,还是主动提出要送弟弟来考试。明珠见他们兄友弟恭十分欣慰,夸奖一番后又难得对揆叙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明珠家中是慈母严父,揆叙长到十来岁还是第一回 听阿玛夸奖鼓励,激动得他是整个前半夜都翻来覆去。
攸宁和珍珍赶到的时候,纳兰容若已经领着弟弟和阿灵阿在贡院旁的酒肆雅间中等待。
阿灵阿见到珍珍,笑说:“不是让你别来吗?天还这么冷又那么早。”
嘴上说着不要,但脸上的笑容却很诚实。
珍珍今日一切都顺着考生阿灵阿,她说:“我来给你鼓劲。”
阿灵阿贼贼地问:“考得好有奖励不?”
珍珍“呵呵”一笑:“竹笋烧肉要不要?”
揆叙不懂现代人的暗语,还傻傻地说:“这菜听着不错,不知这笋是用冬笋还是春笋?”
阿灵阿往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小笨蛋,行了,我们进去吧。”
揆叙抱着书匣要和阿灵阿一起走,但又注意到了进屋后就闷不做声的大格格。
“给大格格请安。”
揆叙说的一本正经,阿灵阿和珍珍互相交流了个眼神,皆是戏谑。
“我来陪珍珍。”攸宁公事公办的样子格外好笑,“你这个官学第一别丢人就行了。”
揆叙涨红了脸点点头,迅速拉着阿灵阿离开。
…
天色微明,考生们陆陆续续地都集中到了贡院门口。时辰一到,贡院大门缓缓打开,考生们一手持具保一手提着笔墨砚台依次进场。
县试只考一日,当日便放考生归家。等阿灵阿和揆叙进贡院后,纳兰容若就带着珍珍和攸宁坐在酒肆的包间中叫了唱曲的伶人解闷。
康熙年间还没有徽班进京,时下流行的都是咿咿呀呀的昆曲。今儿唱的是顺治年间以来最流行的《风筝误》。
这戏说的是一才子的题诗风筝落在了侯爷的院子里,侯爷家风采斐然的二小姐题诗相和。才子一见倾心再题诗示爱,被侯爷家胸无点墨丑若无盐的大小姐错捡,才子被大小姐急追闹了笑话,最后兜兜转转二小姐和才子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出戏胜在奇巧轻松,用一只风筝串起了因缘际会,时不时还能逗人发笑。
听到才子躲避貌丑的大小姐时,攸宁凑到珍珍耳边说:“这才子也没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以貌取人的臭男人。”
她说的很小声,但纳兰容若还是听见了,他先是一愣,接着挥挥手叫了停。
“大公子?”
珍珍疑惑地看着他,容若轻轻笑笑说:“大格格说的有理,这戏不听也罢。”
然后就唤了小厮来,让他们上些点心并一壶酒。
点心是烧麦、包子以及萨其马,都是给珍珍和攸宁的,纳兰容若自己则拿起酒壶有些郁郁地自饮自酌。
珍珍听了半日戏早就饿了,她夹起一个小包子咬了一口,接着眉毛陡然间拧成了一股麻绳。
正在喝酒的容若注意到了问:“珍格格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珍珍哭笑不得,手里的包子精致小巧,连褶子都是精心处理过的。可她不爱吃葱这肉馅里有葱,更重要的是这包子和后世京城满大街的“庆丰包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容若看着她脸上纠结的表情,恍然大悟,把店小二叫来说:“再去做一笼没有葱的,再要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珍珍问:“容若大哥怎知我是不喜欢包子里的葱?”
容若说:“我妻子英娘也是不喜欢葱,从前有一回我带她来这吃包子,她的表情同你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脸色更加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