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知道了。”张静棠拉上窗帘,拿出丈夫提前准备好的吸奶器和奶壶,她吸出够欢欢吃到傍晚的奶水。吸奶器被她放到首饰盒里,奶壶被她放在显眼的地方,她走到床前亲了亲欢欢的笑脸,轻喟一声,“爸爸、爷爷奶奶很爱欢欢,比‘他’幸福。”
眼睛里的泪腺断了,张静棠拿出手绢使劲揉眼角。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换了一双鞋便走到院子里。
老两口子站在一起,笑眯眯催促他和张静棠快点走。
钱谨裕跨坐在自行车上,待张静棠坐稳了,他蹬脚踏驶离院子,一溜烟的功夫离开七巷。
爸妈对欢欢的感情很特殊,让爸妈单独拥有欢欢、照顾欢欢,即便天大的事,爸妈也会推掉专心在家里带欢欢。
钱谨裕载着张静棠穿过县城,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土疙瘩路坑坑洼洼,坐在车后垫的人不好受,他提前在车后座上绑上棉布,张静棠应该不至于太难受。
路边、小路梗上的草是翠绿色的,微风拂过稻田,掀起一阵一阵金橙橙稻浪。
微风拂过耳畔,两鬓碎发被风吹动,张静棠将碎发拨到耳后。
她一只手握紧自行车后座凸起的半圆,确定丈夫聚精会神骑自行车,她张开一只手,斜身享受清凉的微风。
耳边谁在奏响.炮.火声,谁又拿起笔杆子,用锋利的笔尖写出一篇篇、一首首爱国的诗篇。
她嘴角微微上卷,德与行仿若对立,在那残垣断壁的抛洒鲜血年代体现的淋漓尽致。
影子暴露了张静棠的真性情。
钱谨裕收回视线,还有一个人对欢欢的感情最特殊,那就是张静棠。这一个月来,他观察到张静棠试图从欢欢身上寻找其他孩子的身影,张静棠很爱欢欢,却觉得欢欢生下来交给其他人带,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种天经地义仿佛刻在骨子里,和时下年轻媳妇觉得太孩子烦,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不同,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钱谨裕抛开张静棠对他的影响,心神被不远处的桂花树吸引。他想到被广告台砸死前,每年秋季开学仪式上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总会引用一句话‘秋风飒爽,丹桂飘香’,或许唯一桂花能勾起他年少时美好的回忆,因为每年校方选他当学生代表。
他记得他每次引用最美好的句子,但是指导老师总会‘篡改’文章部分内容,他深刻感觉到指导老师故意恶整他,导致同学们经常用八个字戏耍他。
钱谨裕伸手折两支桂花交给张静棠,他心满意足蹬车继续赶路:“晚上回来我们多摘点桂花,可以晒干泡茶喝、蒸糖心桂花馒头吃。可惜了,欢欢还没长出牙,享受不到美味的桂花。”
“嗯~”张静棠嘴角抽搐,罢了吟诗的念头。
待日头升到枝头,二人来到三队,大队长和支书正在组织村民们准备秋收事宜。有的村民磨镰刀;有的村民搓麻绳用来捆水稻;有的村民赶着毛驴拉石磙,把稻场轧平整……
钱谨裕和张静棠出现在他们面前,村民们十分惊讶。
“谨裕,今年你爸妈怎么没来?”
有人伸头看钱谨裕带什么好东西回村,被竹篮子里白花花的大肥肉和七八斤重的大草鱼闪花眼。“乖乖,吃公家饭的人和我们老农民就是不一样,出手真阔绰。”
父亲不喜欢招谣,不论带什么东西回村,在上面都会盖一层稻草。钱二婶第一时间窜出来带父亲回家,由她张罗中午的饭菜,当然会克扣一些肉下来。
这次父亲又在上面盖一层稻草,钱谨裕走到半道扔掉稻草,大大咧咧推自行车在大队里招摇过市。
“嗐,我小时候外公外婆带我,爸妈可以安心上班。现在外公外婆七十多岁,哪里能带得了欢欢,没人带欢欢也不行,我妈只好提前退休回家带欢欢。”言语中,钱谨裕真心实意亲近张外公外婆,又提到张静棠怀欢欢,到欢欢满月,外公外婆比他当父亲的还开心,“表哥表弟气的牙痒痒,抱怨外公外婆偏心,把我当成亲孙子,他们倒成了外孙。”
他长吁短叹一声:“唉,几个表弟扬言外孙全是白眼狼,信誓旦旦保证亲孙子才靠得住。这群人敢挑拨我和外公外婆的关系,我当下拍胸脯保证妈的岗位让表弟顶上,证明闺女、外孙不比儿子、孙子差。”
看着丈夫傲娇的小模样,张静棠没忍住笑出声,见丈夫乜她一眼,她收敛笑容和大伙儿说外公外婆在她身上投入多少钱和精力:“二老棺材本投到欢欢身上,舅舅们、堂哥、堂弟们难免心存不满,谨裕这样做不想让外公外婆为难,想让二老安享晚年。”
老早谨裕爸每次回来总提张家人对谨裕好到骨子里,谨裕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问题,可谨裕爸答应让钱老二的儿子接替谨裕妈的岗位,这下可麻烦了。依着钱二媳妇的脾气,非得拿刀到县里找张家人拼命。
“谨裕,这件事你和你爸妈商量了吗?”完了,钱老二家、谨裕家、张家恐怕要闹掰。县城里流传一句话:千千人争抢一个工作岗位,亲兄弟闹成仇人。可想而知在岗位紧张的情况下,有些人为了一个岗位六亲不认。
“爸妈又没允诺让人接替妈的岗位,我答应小齐表弟接替妈的岗位,替爸妈解决了烦心事,他们能不同意么!”钱谨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眉头,示意张静棠憋屈,千万别笑场。
张静棠大开眼界,丈夫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登峰造极,若她不知道实情,已经相信丈夫连篇的鬼话。
村民们糊涂了,该相信钱老二家流传出来的鬼话呢,还是相信谨裕真情实意的话呢。
不怪他们用鬼话形容钱老二家,实在是钱二媳妇喜欢信口开河说话,牛都被她吹到天下来不来了。
“谨裕...”他们回过神发现钱谨裕推着自行车往钱老三家去。
往年谨裕爸妈回村被钱二婶接到自家,钱家其他三兄弟到钱老二家吃饭。前两天钱二媳妇提前和钱家其他三兄弟打好招呼,问他们要了粮食,等谨裕爸回大队,让钱家三兄弟自己去她家吃饭。
他们眼睁睁看着谨裕进入钱老三家的院子,这时候钱二媳妇系着腰带走出茅房。
“大哥怎么回事,还没来,往年这个时候大哥、大嫂、谨裕已经在家里喝口水。”钱二婶眉头皱出深沟。
有个村民眼珠子转了一圈,朝其他村民挤眼睛:“钱二媳妇,听说谨裕爸要让你儿子接替谨裕妈的工作,有这回事吗?”
“年轻一辈人不知道大哥家和我家关系,老一辈还能不知道嘛。我们两口子对大哥恩重如山,大哥不提携我儿子,还能提携老三、老四、老五的儿子吗?婶子,你知道当年的事,你说说我们对大哥、大嫂好不好!”钱二婶笑着追问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啊,你说请我到你家吃肉!好啊,小梁,牵太奶奶到你钱二奶奶家吃肉。”老太太欢喜地拉着孙子站起来。
“老东西,仗着耳背占老娘便宜,门都没有。”钱二婶仗着老太太耳背,当着村民的面戏耍老太太,显示她多有本事。
“小梁,回家找你爷奶、爸妈,告诉他们你钱二奶奶要活埋太奶奶。”老太太一脸哀泣重新坐下。
“太奶奶,我去了。”小梁撒开腿边跑边哭。
他年纪小,但也知道人埋到土里,代表他永远看不到太奶奶,再也没有人偷偷塞东西给他吃,少了一个人疼他。
四五岁的孩子学话能力有限,只记得钱二奶奶要把太奶奶埋到土地,骂太奶奶老不死,他记多少和家里人说多少。
钱二婶眨巴眨巴眼睛,顿感大事不妙,她强装镇定让村民们给她作证,昂着脖子等大哥一家到来。
光一句‘老不死’的,钱二婶已经招惹到□□烦。
钱二婶忘了这里面有人和她一样喜欢火上浇油看热闹,也没有人告诉钱二婶谨裕已经到钱老三家,注定钱二婶一人和老太太的儿子、孙子们对抗。
作者有话要说:糗大了。
这两个月我突然记忆模糊,老是想不起具体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