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爸妈说一声?”刘梅梅起身给钱谨裕盛一碗粥,听到谨裕说昨晚回来的,她心脏抖了一下,滚烫的粥撒在手上,她都没有感觉,猛地抬头看向谨裕的眼睛,没从谨裕眼睛里看出异样,她把碗放到对面,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背,“快走下来吃饭,愣着干嘛。”
钱谨裕和往常一样坐下来吃饭,瞟了一眼桌角的文件,眼睛很快转向别处。钱国栋眼睛一暗,慌忙咽下包子,把文件和笔放在钱谨裕手边,说:“诶,你在学校不知道,你萧萧姨查出恶性肿瘤,光手术费就能让她倾家荡产,现在和儿女们闹着不治疗,躺在家里等死。我和你妈寻思买三份重大疾病保险,假如我们家任何一个人患上特别严重的病,也多一条退路。”
“我和你爸已经签好字,你赶紧签字,保险经理说今天就能办完,我和你爸也不用天天心惊胆战。”刘梅梅拔掉笔帽,把笔塞到钱谨裕手中。
钱谨裕一边喝粥一边翻看文件,的确是重大疾病保险相关内容,但是签名页却是空白。他合上文件,指尖在桌子上扣三下。
谨裕低头喝粥,夫妻俩看不清谨裕的神色,他俩互看一眼。钱国栋被妻子推了一下,他连忙翻开另两份文件,空白页落上他和妻子的签名:“我和你妈办理这份保险办的急,保险经理想让我们签名,今天把空白页的内容打印上去。”
鉴定书被钱谨裕放在桌子上,他弯腰给自己添了一碗粥。
钱国栋狐疑地拿起鉴定书,他边盯着钱谨裕边打开鉴定书,眼睛往上瞥了一眼,瞳孔忽然放大,身体前倾,手肘打翻桌子上的粥。
比较稀的粥流向钱谨裕所在的方向,眼看着粥流到文件上,刘梅梅火速站起来拿起文件,声音有点冲:“你干什么。”
她见丈夫双手颤抖,不可置信盯着谨裕,刘梅梅嘟嘟囔囔说:“难道谨裕检查出来得绝症了?”这一刻,她倒是希望如此,这样所有人都好,当她夺过鉴定书,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双目凌厉,声音尖锐到刺耳,“难怪你对我和你爸不冷不热,嫌弃我们穷,和我们脱离关系,和你有钱的亲生父母相认是不是?”
“你们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钱谨裕身体一怔,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特别大。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刘梅梅眼睛躲闪,又理直气壮瞪着钱谨裕,“你不是我们的孩子吗?这个报告哪里来的?妈妈被鉴定书上的内容吓得胡言乱语。”
钱谨裕眼睛中的亮光瞬间熄灭,失落地垂下脑袋:“可是你明明让我找有钱的父母,说明你们知道我父母是谁。”
钱国栋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刘梅梅缩了缩脖子,也不能怪她有这个反应。
“不行,你们一定知道事情真相,我要报警,我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不要我。”钱谨裕慌张地掏出手机,刚按下11,手机凭空消失,他抬起头,正巧对上一脸纠结的钱国栋。
“诶,”钱国栋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自暴自弃说,“你妈妈前面生下三个孩子,全是兔唇,是怪物,我和你妈妈把孩子放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希望有钱的好心人收养先天残疾的孩子。”
刘梅梅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丈夫为什么编谎话欺骗谨裕,她把脸部表情调整到痛失孩子的母亲,把谨裕当成她的救赎,捂住脸,神情难掩憔悴说:“医生告诉我和你爸爸,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九成以上是先天兔唇,我和你爸爸不想孩子生下来遭受异样的眼光,所以我们决定收养一个孩子。而这时,恰巧一个有钱人的情妇生下一个儿子,这个情妇拿到有钱人妻子给的巨额支票,把孩子扔到出租屋里就消失了…”
谨裕四岁之前,侧卧租出去的,这件事谨裕是知道的,正好能对得上。
“我是私生子?”钱谨裕艰难地开口,钱国栋、刘梅梅特别不想承认,最后叹口气还是点头了,钱谨裕推开椅子,夺回手机,便踉跄地站起来夺门而出。
钱国栋、刘梅梅确认钱谨裕下楼,赶紧给宋飒打电话。
而走远的钱谨裕被突然飘到对面的兀一下了一跳,兀一没听见钱谨裕说什么,他站着一动不动望向四楼,一个中年男人阴翳地躲在窗边盯着谨裕,压抑的、深沉的目光让他的心没来由一紧。
出了小区门口,一位五官和钱谨裕有五成相似的老头从一辆低调的豪车里下来,兀一心里一喜,看来宋家的掌权人亲自接谨裕回家,和谨裕相认。
宋老评估他的眼神,让钱谨裕十分厌烦。
“找个地方聊一聊!”
是命令的语调,钱谨裕眉头一皱。眼前这位老者枯朽的眼睛里释放出磅礴的威严,以上位者姿势俯视他,和他印象中对宋飒慈爱的老者判若两人,钱谨裕嘴角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你都这么说了,我哪里敢拒绝。”
几日之后,亲子鉴定报告才会出来,目前宋家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宋家子孙,来试探他的吗?
以宋家的财力、势力,想尽快拿到亲子鉴定报告,是非常容易的事,然而事实上宋智钧等了一个星期才拿到亲自鉴定报告,只有唯一的一个解释,那便是他们不想接受现实,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
血缘真的算不了什么,哪个人陪伴他的时间长,心自然偏向那个人,另一个人出现自取其辱罢了。
宋老笑了一声,转身就坐到车里。司机下车打开后排车门,钱谨裕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坐到车里,宋老收回视线,暗自摇了摇头,这身气度还是赶不上宋飒,上不了台面。
兀一眸子中微颤的亮光逐渐平息,他蹙起眉头。宋家人上辈子不确定谨裕的身份,今世明晃晃的证据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为什么还用同等态度对待谨裕。他看出谨裕眼底薄凉愈发浓烈,坐在谨裕身边安慰自己,也许是宋家人考验谨裕。
钱谨裕和宋老一前一后坐着,没有一个人挑起话题,两人都眼中漾起淡淡的暖色看向窗外的景物。
第174章 现实世界2
车子靠在路边停下,宋老兀自下车走进酒店,服务员引他到靠窗且寂静的位置,把电子菜单递给宋老,宋老摆摆手,服务员识趣地退下。
钱谨裕中规中矩坐在他对面,宋老半合着眼皮,随意翻看两页,勾选两样容易消化的糕点,和一道清淡汤品,平板放在桌子上推到对面。钱谨裕举起手,把平板递给服务员:“一杯白开水,谢谢。”
服务员向宋老确认一下,见宋老点头,说了一句请稍等便退下。
宋老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双凌厉的眼睛上蒙上一层浑浊的外衣,就是那双让人看不真切的凌厉,才让人心里发寒。他收回目光,钱谨裕一副不占便宜的模样,恨不得和有钱人划清界限的模样,让他不由地笑出声,二十一年来钱谨裕跟许多家世不错的小毛孩交朋友,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如今在他面前摆出孤傲的样子,他不由地又看轻几分。
糕点和汤品上齐,宋老各自品尝一口,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说:“我众多儿子中只有智钧有点能耐,但孙子辈人中人才辈出。”
钱谨裕抿了一口水,垂眸盯着水杯,笑而不语。
“假如天上掉下馅饼,你忽然继承一份巨额遗产,前提是你必须低调做人,不得张扬,你愿意吗!”
几千万或者一个亿,在宋老眼中不值一提,但在普通人眼中,那是天文数字。
明明是疑问句,却又被宋老说成强调句。
钱谨裕猛灌一口水,缓缓地放下杯子,嘴角若有似无上扬。他眼尾余光瞥向兀一,兀一失踪这段时间一定做了什么,否则宋老不会直白的讽刺他。
兀一脸上的图腾快速变化,气恼地说:“我把两份鉴定报告放在宋智钧的书房,昨晚宋家一半的人你和宋飒抱错的事。”
钱谨裕掀了掀嘴唇,又喝了一口水,浓密的睫毛乱颤。几乎只是顿息功夫,他抬起头,纤长的指骨紧扣玻璃杯,笑着说:“往往最聪明的人,最沉得住气,欣赏一些跳梁小丑耍肮脏手段,为自己生活增加一些趣味,您说对吗?”
说完,宋老变幻莫测的脸让他心情愉悦,他仰头喝完杯中的水,起身离开。
兀一一直跟在钱谨裕身旁,几次欲开口说话,目光触及到谨裕泛着柔光的侧脸,他吞下即将溢出口的话。
钱谨裕和时炤通了一个电话,两人约好见面地点,他挂断电话,便打车赶过去。
他买了门票进入公园,在湖边的长椅上找到时炤。时炤斜睨一眼钱谨裕,弯腰拿起两罐啤酒,递给钱谨裕一瓶。钱谨裕打开易拉罐扣环,顺势坐下来,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喉结一上一下蠕动着,清爽的啤酒顺着喉咙滑到胃里。
湖中三只黑天鹅扑扇翅膀,引吭高歌,在湖面上翩然起舞,一层层波纹扩大、荡漾,水波击打湖畔。钱谨裕双手捂住易拉罐,腰背弯成玄月状,低垂脑袋盯着脚下的涟漪。
“哥们,我和博林、宋飒闹翻了,”时炤手背上青筋暴起,易拉罐在他手中变了形,啤酒碰撞罐壁,泼洒到地面,“我们四个认识少说也有二十年,那两个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在背后捅刀子,吃相真他N的难看。”
他迟迟不见博林和宋飒发某博给封一拉人气,没多想艾特两人,这两人竟然撇清关系,还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明摆着指责封一为了赚钱出卖良知。封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现在的自己,就因为那两人的话,使得封一陷入自我怀疑,怕自己做不好这件事,让消费者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