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郑父想从女婿神色中辨出真假,女婿脸上的表情很真诚,可他做的事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岳父。他举起酒杯又放下来,语气里带几分讨好道:“岳父、岳母想从你手里买一间门面房,按月还钱,可以吗?”
“您瞧您说的什么话,别说一间门面房,就算您要十间门面房,只要您开口,过户手续都不用您操心。”钱谨裕放下筷子,和岳父对视。
“不要十间,一间够了。”郑母喜上眉头。
吕芳芳从桌子底下捏丈夫,示意丈夫看婆婆,她两个哥哥门面房还没有着落呢!娘家一直帮婆家,婆婆竟然没想到回报她娘家人。
郑涛冲媳妇摇头,继续喂孩子吃大龙虾。有一间门面房他已经很满足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把服装店做大。
钱谨裕弯腰拿起公文包,打开公文包,他手指停顿十几秒,抬头看桃儿。
郑桃儿抿唇浅浅微笑,拳头缝里细看能看出碎纸屑,老房子的房产转让书变成碎片。
谨裕和她商量,他们到沿海城市定居给爸妈留些什么东西,他们分析出爸妈缺钱,商业街选址的事一旦公布,爸妈也会缺房子,所以给爸妈留下一本存折,一套被精装修的四合院。原本两样东西都在丈夫的公文包里,临来娘家她把房产转让书放到她的手提包里,想看看值不值得把她和丈夫最初创业、充满回忆的房子送给爸妈。洗手那一刻她还在犹豫到底给不给爸妈房子,直到坐下来吃饭,她把房产转让书默默拿出来撕成碎片。
钱谨裕从里面掏出一本存折递到岳母手中,对上岳母困惑的眼神道:“我和桃儿十有**会留在沿海城市定居,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给你们送礼,所以我和桃儿商议给你们一本存折,每月定期打钱给你们,钱不多,也算我们的一点孝心。”
爸妈的钱月月被哥嫂掏空,郑桃儿怕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钱到医院看病,所以她和丈夫商议给爸妈定期打钱,至少让爸妈过一个比较好的老年生活。
“不回来了吗?妈想看你们怎么办呢!”郑母凄苦地看着女婿一家三口。
“商场如战场,我们到沿海城市做生意等于重头开始,必须时刻在那里盯着,直到在沿海城市站稳脚步才能抽空回来看看你们。”岳母只要哭,钱谨裕就会掏出一条手绢递给岳母,他没算过这些年他一共递给岳母多少条手绢,但他清楚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再递给岳母手绢。
“赶紧吃饭,孩子有雄心壮志是好事。”郑父制止老婆子哭,转头对女婿说道,“爸不懂商场的事,但是桃儿跟你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必须善待她,别辜负她。”
“放心爸,谨裕不会辜负我。”郑桃儿和丈夫相视一笑。
文ge结束那年,丈夫送她去夜校学习,发现她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这次去沿海城市她准备学习法语,未来会从事什么职业她不清楚,但是她会努力追上丈夫的脚步,和丈夫肩并肩走下去。
郑父瞪女儿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郑桃儿缩了缩脑袋,笑的特别灿烂。
时间定格在郑桃儿的笑容上,钱谨裕起身和岳父岳母告别,带妻儿到乡下见父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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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陆家村重新选举村干部,陆支书毫不意外下台,另外一个有能力的小伙子当上村支书。所以陆传军在村里啥也不是,也没有人围在他身边转。陆传军从七八年到八二年一直参加高考,一直落榜,但是温绵绵考上了大专,连夜收拾行李跑回大城市。
陆大舅妈有苦难言,埋怨小姑子怂恿她撮合陆传军和温绵绵,温绵绵跑了以后陆传军像没有魂魄的人在村里游荡,导致陆传军妈隔三差五到她家找她干架,那个疯婆子竟然把她的头皮扯破了,她的头皮现在还疼着呢!更损的是疯婆子到她家辣椒地、花椒地祸害,可把他们家害惨了。
“小姑子,一千斤辣椒堆在地里,谨裕工厂里的人硬说我们家的辣椒品质不合格,你说怎么办吧!”陆大舅妈气势汹汹从钱母手里夺黄瓜,嘎巴嘎巴咬黄瓜吃。
钱母起身到厨房又拿一根黄瓜,坐回原来的地方啃黄瓜肉,黄瓜皮扔给老鹅吃。十只老鹅是她的宝贝,逢年过节送一只给老三。
“小姑子,你缺不缺德,我被你害的这么惨,你跟谨裕说让他通知人收下我们家的辣椒,不行吗?”陆大舅妈让小姑子看她陆传军妈扯破的头皮。
钱母盯着娘家大嫂的头皮看了几秒,呸了一声:“你老实做人,不投机取巧,能惹上陆传军妈吗?幸亏我家邱芳没听你怂恿嫁给陆传军,要不然我上哪里找有出息的女婿!”
“我知道你女婿是军区医院骨科主任,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显摆,你现在赶紧给我想办法解决辣椒的事,要不然我把婆婆推到你家门口天天哭。”陆大舅妈气的火冒三丈。
都已经过了好几年老三都没消气,她明知道老三厌恶娘家还去求老三通融一下,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和老三修复关系吗?钱母跳过辣椒的话题,讽刺娘家大嫂道:“你当初怎么给温绵绵和陆传军保媒的呀,两人没领结婚证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活该被陆传军妈追着打。”
陆大舅妈被钱母气的丧失理智,撸起袖子就要和钱母干架。
一辆小汽车开进院子里,看到老三一家三口从车里出来,钱母眼睛一亮。
“老三,你大舅妈逼我求你收购她家品质不合格的辣椒,我没有同意她,她就要耍横。”钱母神情哀伤,娘家大嫂竟然想打她。
陆大舅妈扭转僵硬的脖子,谨裕一家三口真的就在她后面,她连忙辩解并哀求道:“谨裕,刚刚纯属误会。大舅妈家的辣椒被陆传军妈毁了,你就忙大舅妈一次,收了辣椒,成吗?”
“我已经不管厂子里的事,你找错人了。”钱谨裕牵着妻儿的手跃过陆大舅妈,走到母亲面前,不理会大舅妈哀求声。
“老三,你不是厂子里的老板吗?为什么不管厂子里的事?”钱母顾不上和大嫂赌气,追问儿子原因。难道是佳宝真的跑去找老三,要到老三的厂子里上班,惹恼了老三!
“妈,我和桃儿、安安到沿海城市生活,你和爸保重身体。”钱谨裕抽出另一本存折放到母亲手里,“每月我会定期给你们打钱,钱不多,但是够你们买一些营养品吃。”
天塌下来了!真的塌下来了!泪水瞬间涌出钱母的眼眶,她哆嗦嘴唇搂住老三,把存折塞到老三手里:“佳宝、佳明又去找你了,是吗?妈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好好上学,不要去为难你,怎么就不听呢!”她怕老三不信,“妈发誓,真的没有怂恿佳宝到食阁坊上班,我还劝他们,他们不听妈的话,明明他们以前听妈的话,现在怎么不听了呢!”
“妈,让大哥、二哥管孩子,您…别管了。”钱谨裕安抚母亲的情绪,“你和爸多多保重身体,等我那边事业稳定了,会回来看你们。”
“老三,妈错了…”
“我知道!”
钱谨裕陪母亲说一会儿话,留桃儿在家里陪母亲。他带儿子到地里找父亲,单独嘱咐父亲几句话:“想要你孙子有出息,趁他们还没有步入社会,必须狠下心肠管他们。”
“…爸知道。”钱父无法开口挽留老三。
“爸,我买了晚上九点卧铺火车票,要走了。”钱谨裕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爷两一起回家。
父子俩到家,钱谨裕牵着妻儿上车。钱父扶着老妻走到车前,看到三儿子、三儿媳、小孙子冲他们挥手,他们也抬起手缓慢摇摆,想挽留他们的三儿子。最终小汽车还是慢慢驶出院子,驶向远方。
***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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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阁坊的产品入驻全国大小超市,食阁坊的五位创始人分布在全国五大地区,分别管理各地区大小事情。
“老郑,你女婿捐下来一笔钱,又给乡下修公路。”老邻居喊住腰背佝偻,轮椅上推着老伴溜弯的老人。
“好啊,修路好。”郑父不停地点头,推着老婆子到公园里散步。
女婿给的门面房写的是他和老婆子的名字,拿到房子后他们经不住儿子的哀求,把房子转到儿子、儿媳名下。儿子、儿媳靠女婿给的一间店铺,每天能净赚几百块钱,两口子日子过得不错,和亲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儿子差点忘了亲爹亲妈是谁!
两口子忙着赚钱、忙着去旅游,照顾孩子、烧锅做饭的活还是落到老婆子身上,日常开销还是他和老婆子出…十年来,如果女婿不给他们打钱,生病都没有钱拿药。
两年前老婆子摔断腿,如果不是女婿推掉会议赶回县城忙前忙后帮忙照顾老婆子,恐怕老婆子早就睡在棺材里。儿子、儿媳只来看一眼赶回去赚钱,瞒着他们问亲家借钱买了一套房子,等老婆子出院,一家四口人早就搬进新房子里住,现在只有他和老婆子住在老房子里,后来女婿知道情况,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们。
“老婆子,听说老房子要拆迁,按面积算要给我们分配三套房子,你说郑涛和芳芳回来看我们吗?”郑父固定好轮椅,自己坐在长椅上。